听到提问，邵谦益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短暂的沉默后，他叫停了拍摄，用带着警惕的目光扫了苏乾乾一眼，愤愤地起身向休息室走去。
苏乾乾见状赶紧跟上去，走到门口，她让工作人员都留在外面，自己一个人进去从里面把门掩上。
“邵老师，是身体不舒服吗？”
“你为什么要问那幅画，谁让你问的？”邵谦益表情严肃地拿出一根烟点上，深吸了一口，锐利的眼神紧盯着苏乾乾，似乎在等待一个意料之中的回答。
苏乾乾脸上带着毫不知情的微笑，可背在身后的手紧紧握成拳，指甲快要将掌心掐出血来。
“是我自己想问的。我看过您很多作品，但这个主题很少出现。据说这次的展品都是您亲自挑选的，我想……展出它一定有原因的吧。”
邵谦益皱眉转头看向窗外，默默地抽完了整只烟，才做出回答。
“确实有原因，但不方便对外公开，还有，我希望不管是展览还是纪录片，都不要对这幅画过度关注。”
“是为了遗忘，还是纪念？”
“你想说什么？”邵谦益冷厉地瞪着苏乾乾，过了几秒，他突然不屑地勾起嘴角，“是他让你来问的？”
“您说的他，是谁？”苏乾乾认真地问道。
“不过也难怪，这么多年，他一直因为这个事情对我有意见。”邵谦益又抽出一只烟点上，长长地吸了一口吐出烟雾，“子臻让你来问的吧？听说他现在是个演员，呵呵，好像混得还不错。”
苏乾乾转头避开喷过来的烟雾，笑着摇摇头，“我也是前几天才知道您还有个儿子在国内。大公子现在是业内很受好评的当红演员，不久前还拿了最佳新人奖，和小公子一样未来可期，想必也是继承了您的艺术天赋。”
“别给我戴高帽子，我没看出来他有什么天赋，有一副好皮囊，识字会念台词，不能称之为艺术。片子里不用讨论关于他的事情，我也不需要别人知道他跟我有什么关系。”邵谦益似乎在压抑着怒火。
“可他终究是您的儿子，不是吗？”苏乾乾的声音有些颤抖，她没有想到在关于姜来的问题上，邵谦益竟会如此冷漠绝情。
邵谦益冷笑了几声，“他从来没把我当作父亲，我又何必关心他的举动。”
看着邵谦益若无其事地仿佛提到的是一个陌生人，这与刚才谈到小儿子是完全就是截然不同地强烈对比，苏乾乾不禁替姜来感到愤怒和不平。
她刚想辩驳，门外传来唐琦的声音，“苏导，我们可能要加快进度，邵老师待会还要出席个活动。”
无处宣泄的愤怒被活生生打断然后堵了回去，苏乾乾脸上挂不住笑容，烦躁地应了一声推门出去。
迈出房间，她被唐琦一把拉住拖到角落，“有人找你……”。
“现在？谁？”苏乾乾皱着眉头瞥了一眼递过来的手机，只有号码，没有显示名字，她拿起来贴在耳边问道：“什么事？”
“跟着我深呼吸……来……呼……吸……呼……吸……”
听到第一句时她差点脏话就骂出来了，直到反应过来是谁打来的电话，才没好气地哼了两声。
“你干嘛！别干扰我工作！”
“我预感着你要放大招了，怕伤及无辜所以赶紧来打断一下。怎么样，效果还好吗？”
“好个屁！”
“哦，不好啊，那看来只有想别的办法了，晚上想吃什么，我收工了来接你。”姜来的声音里裹着欢乐的情绪，似乎是在期待即将到来的约会那样。
苏乾乾瞄了演周围，所有人都在等着她回去工作，她捂着嘴小声地警告道：“不用了！你好好拍戏，别来来回回到处跑！”
“哦，这招也不行，唉……那就只能放大招了。”
“什么大招？你别乱来啊！”
“乖~有什么气你都先攒着，别跟不值得的人一般见识。晚上在家等我，多大的怨气我通通都接着，要骂要打随你便。我已经跟剧组请了明天的假，我们可以……”
“别说了！”苏乾乾对姜来这通没羞没臊的电话毫无办法，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艰难地控制着面部表情，可脸上仍掩饰不住地泛起了红晕。而就在这一来一去的斗嘴之间，憋在胸口的闷气好像疏散了不少。
“好了，看在我这么努力哄你的份上，别跟他生气，好吗？”姜来用软糯地声音恳求道。
“知道了！挂了！”
苏乾乾把手机递给唐琦，看着已经重新坐回去的邵谦益，做了个深呼吸，拼命挤出微笑走上前去。
接下来的采访虽然按照流程进行地很顺利，可整个氛围完全不如前半段那样轻松。邵谦益从侃侃而谈变得惜字如金，能不多说就不多说，在监视器里的形象完全像是变了个人。
录制完毕大家礼貌地起身互相寒暄着，看着神色如常的苏乾乾，唐琦有些担忧地小声问道：“苏导，刚才那几段还能用吗？会不会影响最后的出品质量啊？”
“不会，素材嘛，怎么拍不是用。人都有各种情绪，我们一个访谈就能捕捉到这位大画家的不同面貌，我觉得挺好的。”
话刚说完，看到邵谦益走上前来，苏乾乾立刻微笑着问道：“谢谢邵老师今天这么配合，耽误了您不少时间，不过我相信这个片子一定会让国内的观众对您有更深入的了解。”
邵谦益笑了两声，“谢谢苏导演，我有个小小的请求，不知道能不能请你帮忙。”
“您请讲，我尽力。”
“麻烦苏导替我邀请子臻来参加画展开幕式。我想他这么关注我的行程，应该是还想跟我这个父亲恢复联系。好几年没见了，我希望在这种重要场合，他可以亲眼见证。”邵谦益微挑嘴角点了点头，“谢谢。”
“你！”本来还很平静的苏乾乾听出来这位小心眼的大画家是故意要为难姜来，气就不打一处来，“好！这个忙我看可以帮，话我会带到，来不来是他自己的选择。”
“他最好有这个胆量来。”
看着邵谦益得意地笑着离开，苏乾乾憋着一股怨气也不管团队还在收尾，直接冲去了写字楼最顶层苏仲和的办公室。
她没有挑明姜来的身份，只是一股脑把刚才如何受了大画家的气又如何不愿意再继续参与和画展有关的事情向老爸抱怨。
本以为一贯宠爱她的苏仲和会帮她打抱不平，至少是像以往那样耐心地给她讲一些做人做事的道理。没想到今天却很反常，老爸只是笑盈盈地看着她，问她晚上要不要回家吃饭。
没得到任何宽慰也无心再回到工作室继续干活，苏乾乾气鼓鼓地扔下句“不要理你了！”便叫来金戈送她回公寓。
回去的路上，她在后座一直嘟嘟囔囔地抱怨，一会儿愤怒地捶着座椅骂骂咧咧，一会儿又躺着长吁短叹，像是睡在了指压板上的猫咪，各种烦躁地折腾了好半天。
金戈从后视镜不断观察着，几次想要开口询问都因为她长长的叹息声而打消了念头。
到了公寓楼下，姜来已经在坐在大堂里等着。看到苏乾乾下了车，他立刻起身迎了出来。苏乾乾抬头看见他刚才受的委屈突然又都涌了出来，顾不得还在门口，抬手一拳便轻轻捶在他胸口。
“讨厌！”
“好，讨厌，我们一起讨厌他！”姜来笑着用哄小孩的语气亲昵地说道。
金戈看到这一幕，立刻熄了火下车，两三步便跨到姜来面前。
“借一步说话。”
姜来不解地看着他，扭头望向也是一脸懵的苏乾乾。金戈摘下墨镜，锐利的目光扫视着他的一举一动，似乎要是不答应一个反手就能把他撂倒。
“你先上去，我跟金戈聊两句。”
苏乾乾点点头进了大堂，姜来转身望着这个比自己略高却强壮不少的男人，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子。
“你这名字挺好，谁都得叫一声哥，呵呵……”
金戈面无表情地看着姜来，让他的幽默被冻在初秋依旧炎热的空气中。
“小姐今天心情不好，特别不好。跟你有关吗？”
“哦，算是吧……嗯，算是有点关系。”
“别的我不想多说，请姜先生不要仗着小姐喜欢你就肆无忌惮惹她不高兴。她需要平稳愉快的情绪，起伏太大对她身体不好，这点你是知道的。”
“嗯，知道啊。所以我这不是赶着回来哄她了嘛。”姜来笑着抬手打算拍拍金戈的胳膊，没想到却被他闪开。悬在半空中的手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他戏谑地看着一脸严肃的壮汉，“没什么大事，我有分寸的。反而倒是你，别太紧张。”
“我是担心小姐的身体。如果跟你在一起她经常这样，我倒是建议你可以不用勉强。”
“你什么意思？”
“赵总也提过，你们不合适……”金戈话还没说完，姜来突然抬高了声调，“你管得太宽了！这是我们两个人的事。用不着你来评头论足。”
两个男人之间瞬间弥漫起浓重的火药味，金戈压抑着情绪，看向姜来的眼神像是看见了敌人。而姜来也不甘示弱，故意扬起下巴一副不屑的神情与金戈对抗着。
还没进电梯的苏乾乾只是好奇地向外瞥了一眼就看见两人互不顺眼地对峙着，她赶紧跑出来到两人中间，抬起胳膊一边一个想要把两个大块头推开。
“你们俩干嘛呢！有话好好说！”力量的悬殊让她纵然使上了全身的力气，两人依旧纹丝不动。
“是好好说的，已经说完了。”金戈看向苏乾乾的目光非常温柔，“有什么事随时给我打电话。”边说他边凶狠地瞥了姜来一眼，“有人要是敢惹你不高兴，哼，我的拳头可不认识什么大明星。”
“诶，这话怎么说的……”
姜来刚要为自己辩护就被苏乾乾一把捂着嘴往后推，“老金你别这样，他没惹我不高兴，我是被别的大坏蛋给气到的，不关他的事。他是我叫来当出气筒的！”
“唔唔唔！”姜来猛地点头，抓着苏乾乾的手往自己胸上捶。
“好了好了你快回去吧！我没有开心，我打他一顿就开心了！”苏乾乾嘿嘿笑着在姜来脸上捏捏。
金戈嫌弃地看着两人把墨镜带上，似乎被小情侣的打情骂俏搞得有点嫌弃，嘴角下压着摇摇头。
“你们赶紧回去！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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