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66
“你放心，”温诚顿了顿：“那些没什么，已经过去了，我可以陪你一起面对。”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这道理他明白，他也知道宋槐对男人和感情不信任的症结。
克服需要时间。
不就是时间么？
他有的是。
“是么？”宋槐才不信崔明宇说实话，她翻身背对温诚，关了屋里台灯，让自己浸没于黑暗中，仿佛这样才适配她的过去：“那你应该不知道拍照的另有其人，也不知道那照片是什么。”
拍照的是崔明宇；
照片是寸缕未着的，在浴室洗澡的女孩，从头顶至脚底一览无余。
纵使真相被崔明宇抖搂的差不多，但还剩些遮羞布可以维持体面。
温诚良久没说话，只转身从背后抱她，把人拥的更紧：“可以和我说么？”
凉悠悠的气息和温柔清浅的声音入耳，宋槐只摇摇头：“别了，我们留个好印象吧，就像从前那样。”
最起码在分手时能体面。
等温诚提起前女友宋槐，别人不会察觉出异样。
温诚不说话，凑嘴唇亲她耳朵与脖颈处那块嘴柔软的皮肤。
“小槐”
宋槐全身一机灵，腰间那手箍的愈发紧，她听温诚说：“我等你，什么时候想说再说，不急，慢慢来，我们有一辈子那么长。”
心念动了只在瞬间，顷刻后宋槐便强迫自己冷静。直到温诚呼吸沉沉，她才轻声开口：“你只是喝多了，温诚。”
“我不希望和你有一辈子。”
很明显他们不是同世界的人。
这样的情侣在一起并不能让对方更好。
相反，她在消耗温诚的能量。
宋槐记得温诚注册了名为艺拓的公司，卡里存的钱将投资进artian上市运转。却被崔明宇几句谎话骗走了。
她翻身下床给崔明宇打电话。
一直占线，那男人卷铺盖跑远。是不是真回槐林还不一定。
宋槐压下门把出去，回身关门前还在缝隙中瞥了眼温诚。想起他那时的话，明明带着浓烈醉意，却有十分的清醒，字字句句敲击心头。
空无一人的医院走廊，消毒水味道刺鼻，电子挂钟显示21:36。宋槐进楼梯间给陈丰打电话。
“陈丰。”
那边沉默几秒：“什么事。”
“年后我想请几天假。”
“好，随便。”
“大概四五天吧，”宋槐语气平平：“年后想去上海看看。”
电话那端陈丰轻轻笑着：“想来外滩？这边没有f。”
“法兰克福暂时不能去了，我想把hj从内蒙搬到上海，公司人就两个，租一间小屋就行，上海夜景很美，我特别想去，不怕笑话，我还没去过上海。你上次拍的照片是在哪里。”
“艾迪逊。”陈丰起身走到窗畔，靠着落地窗看外滩夜景：“我现在还住着。”
陈丰父母把家业交给他就在英国久居，多年没回中国，只偶尔在冬天抱怨那里人太少，这才来海南待上几月。从小家庭便教育他，对钱上心，对感情要淡；所以他和父母关系很难亲近，相处模式更像上下级。
他没事干喜欢坐窗畔办公、读书或放空。他喜欢所有沉寂的东西，安静又不显眼。七八年如此，本来习惯身边没人的日子，却被宋槐的意外出现打破。
艾迪逊位于黄浦区南京东路，距离外滩步行五分钟。这边步行街除了凯司令这种始于民国的老字号，还有不少旗舰店，比如pop art ，豆巧克力世界。最能彰显老上海滩风貌的地方，欧式复古教堂建筑，到秋季梧桐树遮掩天空，日光扫进在路面挥洒斑驳，如碎金浮沉，浮华景让人纸醉金迷。
相比金贸的现代化高厦和柔湿空气，陈丰更喜欢上海。它浪漫，有沿街的梧桐；它华丽，有那么多幢复古建筑。
“你会喜欢这里的，打算长期定居？”
“但愿可以，如果我有经济实力支撑下去。”
“你男朋友呢？也搬去上海？”
“不，分手后我一个人去上海。”
“需要我给你钱么？”
“不需要。”
宋槐从来不怕挑战。她清楚到物价高的上海后，初期会很艰苦，但她愿意给自己人生多尝试出更好的可能。风浪越大机会越多，乘风破浪不断向上走。
“陈丰，有一点麻烦你帮忙。”
“说。”
“我每月给你的行政助理账户一笔钱，让他再以f分公司的账户向我男朋友打款。”
闻言，陈丰靠着藤蔓吊椅垂眼看底下的世界，浮光跃金洒在他脸上，唇角勾起无奈笑笑：“怎么，要养他后半生？”
“我欠他一百万，这算负债，还清就彻底没关系了。”
“祝你好运。”
电话挂断。
再多的陈丰不想赘述。比如为什么分手？怎么欠下一百万？你男朋友知道即将分手？换别人会好奇，陈丰不会。他见多了人情世故，这么俗气的世界，没有谁是善男信女。尤其宋槐那个女人，他就知道，她绝不是长情的那类。
他们一定会分手。
正巧此时吴念发消息说自己在酒吧遇上漂亮姑娘，想直接睡了。
陈丰也没表态，只语气耐人寻味的说陈词滥调：“这可不是车马慢的时代了，没有真情实感，换男人或女人可比经济发展还快，否则你就落后了。”
真情永在早成公元前童话故事了。
温诚倒头昏睡两日夜。没把这事儿告诉温政国，初三那天老爷子实在耐不住，打电话问他到底什么时候回家？女朋友还在医院？要不要带吃的去看看。
彼时宋槐就在温诚身边。坐出租屋的沙发上看他。
两人不约而同侧首对视。
宋槐摇头示意温诚拒绝。等通话结束才解释：“算了温诚，我心情不好，只想一个人待着。”
她清楚女生第一次见家长会被刨根问底，而自己何种背景出身，多半个字都羞于启齿。老爷子年纪大了，要知道她就是温诚拒绝那么多相亲对象后选择的人，指不定往病床上躺几天。
她可不想让多一人知道那种过去。
当时温诚没多说，只在晚上抱着她，紧贴她后颈刻下一个吻：“我理解，小槐，我们都需要时间，我相信你可以。”
信你可以克服恐惧，重新踏上征程。
信你可以将心换心，和他共度余生。
宋槐放空许久才发现自己落泪了，枕巾被泪水洇湿，仍有大片泪珠滚落，顺眼角滑进耳蜗，耳膜鼓起周围声音朦胧嘈杂。
可惜温诚天真，她离开并非因为胆怯；
并非因为常存黑暗畏惧白天；
而是想各退一步，留给彼此海阔天空。
爱不是占有，而是迁就和祝愿，
她希望离开后，他不会再被感情缠绕，投身事业的未来更光明耀眼，artian成为全中国乃至全世界最有影响力的广告策划师。
她希望自己未来会在上海定居，hj正常运转，彻底实现经济自由。
分明离开后才有更好的明天。
何必在一起纠缠。
宋槐翻身面对温诚，嘴唇抚上他的鼻梁，一路轻轻浅浅不敢大声呼吸，在月色中看温诚悠悠睁开的眼睛，神色中带着心疼和爱，汹涌如潮水般欺身而上，洪水冲破堤坝的力道侵占她的每个角落，甚至氧气。
整个人像漂浮在潮热洋流中，昏沉，失去方向，却又陶醉在他墨黑的瞳孔里，如那外滩夜色，黑暗中点缀晶亮斑驳。
“温诚，”短暂离开后，宋槐抬手捧起温诚的脸，胸腔随他一并起伏：“”
宋槐没话说。只双手绕在他后颈，压着他向下继续刚才的吻。
身下湿濡浪潮分迭，含混的呼吸声糅杂不清，宋槐满身是汗，在难耐后缓缓开口：“把灯开了吧，温诚。”
温诚很听话，伸手按开床头柜的台灯。眼前一切都明晰，他能看到她脖颈间的碎发和鬓角湿濡。
“你别把我忘了，”宋槐说出口又笑几声：“算了，你还是忘了我吧。”
他摸不清这女人的命脉，只觉得这算情深时说的胡话。
“忘不了，什么都记住了。”
“是么？我现在是不是特别难看。”
“好看。”
温诚不想再回答无谓的问题，双手锁住她手腕，低头吮着她脖颈，一下又一下，把她推向旋涡中心。
他太过真诚和用情，让宋槐于心不忍。越如此，心越疼。要不说大吵大闹后分别反而算杀伤力最小的。因为心里没挂念的人，自然走哪都一身轻。
他的每一次妥协退让，迁就卑微，都像看似柔软的棉花，沾水即刻厚重的垂在她心上。
感情没有折中那一说。除去家庭对她出身的不兼容，他们的职业也注定不会稳定。
忙碌，加班，无休止的出差。
次日清晨睡醒，宋槐冲个澡给温诚翻箱倒柜的找衣裳，什么颜色的衬衫配哪条领带，外套是西装还是夹克。
她知道温诚讨厌羽绒服，他总说穿身上笨重、毫无美感还有点恶心。他喜欢夹克、冲锋衣，风衣，西装外套和呢子大衣这类单薄，要风度没温度的东西。也对，温诚总经历充沛，喜欢绚烂和生命力，仿佛血液都是滚烫的，遑论畏惧寒冷。
挑出几件往床上一扔，宋槐狠狠踢他一脚：“起床，今天该去回去看看了。”
温诚早睡醒，但偏不肯动身。分别后又要几天才能见。太他妈煎熬。
这想法有些不孝，但事实如此。
华州离金贸距离不远不近，属于尴尬位置。坐飞机没必要，开车又耗时间。宋槐给他买了张高铁票，三小时到家。
宋槐把窗帘拉开一半，窗外明媚阳光铺洒在床褥，灼痛温诚眼睛。他匆匆穿好衣裳，表情是明显的恼羞成怒，追赶着宋槐把人搂进怀里，都倒在沙发上，他头埋进宋槐颈窝，声音闷闷的：“别乱动，再抱会儿。”
气息扑在宋槐脖颈，又热又痒，她也不推，就任由温诚抱。像柔软的橡皮泥，随意摆弄就成另一个形状。
情侣分别最折磨，谁也想多待一刻。
宋槐命令自己要对这感觉习以为常。
未来几日是短暂异地。
吃饭时温诚会先给她拍照发过去，包括去哪个公园溜达也同样。某天宋槐也见识到黄石公园那著名相亲角，堪比北上广。首先休憩的凉亭没有拉二胡唱戏的大爷大妈，反而全抱着简历，左顾右盼的替儿女找另一半。像极高考校门前焦虑的家长。
到最后，宋槐清楚的知道温诚作息时间，早中晚吃什么，甚至小区哪条路的流浪猫最多。可惜物业安排保安看守，杜绝住户燃放烟花爆竹。但温诚还是给她放了，开车几公里到南湖广场，于喷泉前方火树银花。
色彩绚烂四溢，星星点点照亮夜空。
转眼便是初七那日，温诚请假一天陪她。
冬春之交冷风过境，倒春寒名不虚传。城市又开始下雨，天空阴沉，好几日没见太阳。
某天，乔潭立要和准夫人许梦洁举办婚礼，地点竟然在某家音乐酒楼，不同于普通婚庆酒店，这次更像一场聚会。用餐时间无限延长，请了乐队和调酒师，地板是片片甲板，周遭装饰海盗元素，眼罩，枪械，海盗帽。每桌客人坐着小马扎，围在几扎啤酒前闲聊。
温诚作为伴郎，仪式前不停穿梭在爿爿酒桌间，被乔潭立来回使唤。拿个胸花，再取几个气球。被问及原因，乔潭立就说趁机狠狠报复他。
众人笑笑，继续聊天
席间温诚替乔潭立往白酒里掺水，和宋槐笑话他：“看着吧，下次再回来我绝对不给他加水，只倒货真价实的白酒，他只有喝茅台陪伏特加的份儿。”
“人家婚礼能别这么混蛋么？万一喝坏呢。”
“不会。”
宋槐半信半疑的看他，那表情分明是不怀好意。不过人以类聚，温诚酒量那么好，乔潭立业差不到哪儿去。
结果到最后是几个同学互相灌酒，毫不心软的下死手，一只喝到下午两点，这还不够，五六个人又跑进酒馆吹。只要不是假酒，温诚绝不可能醉。宋槐也没拦着，裹紧羽绒服打车去出入境大厅办签证。
坐出租车上回想温诚刚从饭店出来那样，站在群东倒西歪的醉鬼中，显得他鹤立鸡群清风朗月，只脸颊些许泛红。宋槐扯嘴角笑着给他发消息：“少喝点，醉了不管。”
“晚上去展览么？”温诚那边声音嘈杂，他推开几个倒在胳膊上的臭男人，借着昏暗光线：“宜想之家，公益项目的。”
宜想之家主题立足各个社会问题。例如全球变暖，环保问题。做公益广告也在温诚artian计划内。
可宋槐回绝他两字：不去。第三个字：忙。温诚心火烧的难耐，再次打翻醋坛子。
他每日看宋槐忙前忙后，却不知道她在慢慢理清业务，把事业重心挪开。温诚还知道宋槐去公司经常加班到很晚，于是警告她：“你少见陈丰，他不是什么好东西。”
话糙理不糙，陈丰是个业务能力极强的好老板，却不算个单一长情的好男人。他把一切都看的太贬，把自己抬的过高。总鼻孔瞧人蔑视一切。
温诚没了后话，只将宋槐困在床的角落，掌心抚着她后颈，不由分说的惩罚一个绵长湿吻，发狠发疯似的不肯停下。每每此刻宋槐就更享受，因为知道以后不会有了。
“这是怎么了，”他笑声携带滚烫气息吹进宋槐耳朵：“什么表情，我们第一次接吻？”
“就像小时候的午餐肉，视如珍馐。”
“有这么夸张？”
“有啊。”
宋槐用真诚的眼神，玩笑似的语气告诉他：“如果我们突然分手了，你也不吃亏。”
听到“分手”二字温诚眼皮本能一跳，勉强笑着：“分手在你眼里就那么轻飘飘？”
宋槐没给他回答。
亲也亲了抱也抱了，睡过那么多次，温诚入股不亏。还能多一段恋爱经验，为以后的婚姻做铺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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