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籁小说网 > 言情小说 > 水仙欲上鲤鱼去 > 第 83 章
    夜色渐深,聂然洗完碗没待多久便与高森客套告别。

    她下单了网约车,他站在庭院门口抱着小胖子送她。他着实是有点醉了,否则不会在抱起胖子时,突然步履微跄。

    聂然还以为他真的要跌倒,连忙扶住他后腰。

    手上的动作比腰上的痒意反应更快。等他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已经将她拽至胸前搂紧。

    头晕目眩中,满腔的躁动与不耐怂恿着他做一点出格的事,向她宣示一下自己的存在感。然而……

    那双杏眼将他关切望着,双手并没抵挡他,而是小心翼翼圈住了自己腹部。

    “森哥,你还好吗?”

    她眉眼温柔,对他没有丝毫防备,兀自低头寻找,看他到底有没有哪里受伤。

    他心中一惊,风驰电掣般松开她:“车来了……到家给我发个信息。”

    “好,谢谢你的招待,再见。”

    只是这个消息她终究还是没发成。

    晚上9点半,聂然在自己公寓楼下下车,感觉肚子里的食物还不是很消化,便在庭院里散步了一圈。等到差不多10点才进楼。

    楼道里感应灯有一只故障了,仅相隔较远的另一只还亮着,半边电梯间都很黯淡。

    聂然并未放在心上,摁下上键,等待。两趟直梯恰巧都在上面,还没来得及下来。

    很快,感应灯因为没有声音骤然熄灭。

    就在这时,一个高大人影不知从哪突然蹿出,撞到她面前的电梯门上,发出砰地一声,着实将她吓了一跳。

    这一声也将感应灯唤醒,照出一个高挑修长的身影,头戴兜帽,身着牛仔裤,身上酒气浓重。

    聂然随意瞥了一眼,鼻子不着痕迹地一皱,只以为这是谁家不靠谱的小年轻,又喝醉了。

    好半天后,那人垂着的头抬起,摸索着扶住电梯门的门框两侧,晃晃悠悠地站起来。

    两人视线碰上时,她心跳蓦地停了一秒。

    竟是莫羡。

    他半阖着狐狸眼,面颊微红,后背抵在墙上,开襟的帽衫拉链全开,露出内里同色系t恤和清晰可见的锁骨。

    “你……”聂然心跳尚未平复,张了张嘴,细小的声音卡在嘴边,一时没再发出更多。

    他闻声微蹙起眉头,再度掀起眼皮,看向面前面容恬静的女郎,好半天,眼中才显出一丝困惑。

    她定定神,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小半步:“你在这干什么?”

    也不知是这半步,还是她的问话刺激了他,他终于从墙壁边完全立起身子,朝她蹒跚走去。

    他往前进一步,她便退后一步,直到她的后背突兀抵上另一侧冰凉的阻碍,退无可退。

    她咬了咬嘴唇,终于忍不住道:“莫羡……”

    他紧盯她的瞳孔,目光灼灼,忽然长臂一伸——绕到她头顶上方,将后面轻轻一推。

    安全通道的门应声被推开,聂然完全没有预料,重心不稳,冷不防朝后跌进去,一瞬间她的心提到嗓子眼,差点惊叫出来。

    下一刻,却被他一把捞回,稳住重心。

    惊魂未定之际,他扳住她双肩,往边上一带,以完全无法反抗的力度和姿态,将她一股脑推搡到墙壁上。

    耳畔响起嘎吱一声,安全通道的门再次合上,将两人与外面的电梯间隔绝开来。

    他双手按在她头两侧,与她额头相抵,像是支撑不住了似的,将脑袋垂到她身侧。

    啪嗒!

    是她的手提包掉落在地。

    她本能地想去捡起,却被他拉住双手,按在身体两侧,更加强硬地将她控制在自己的包围中。

    他的喘息声,她的呼吸声,一时间在这个针落可闻的狭小空间被无端放大。

    从未有过的、被迫与他十指相扣的承受姿态,令她心跳起伏得厉害。他宽大的掌心包着她的,连同那偏高的体温一到传递给她。

    不知是热的还是紧张的,她手心开始出汗。

    滚烫与潮湿让一切显得越发暧昧不明。

    颈间传来一阵濡湿的痒意,是他的鼻息落在她的肌肤上。这一瞬,半边身体如过电般激起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

    心跳猛地停了一下。

    木质冷香中混杂的烟酒气在他身上却并不算难闻,但她仍不喜欢那样味道,这让她联想到聂方清。那些年在他还肯好好做她父亲时,印象里的他就是在不停地抽烟喝酒,吞云吐雾,应酬社交。那样的他时常让她感到陌生。

    聂然用力推拒几下,但他手劲极大,纹丝不动。

    “你要干什么,莫羡?”和心跳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她刻意控制的,冷淡到骨子里的声线。

    莫羡于昏昏沉沉中想起,白天透过窗缝看到的她的笑容。

    明亮,甜美,温婉。几乎一切美好的形容词都适用于描绘那个对着别人的笑容。

    她仰头看向高森时,翘起的嘴角弧度堪称温柔,蜜糖般的暖意与温情脉脉几乎要将人融化掉。

    可惜,从来不是对他的。

    此刻他即便没有抬起头来,都能想象到她冷若冰霜的模样,和不含一丝温度的眼神——这倒是专属于他的。

    那时他与他们,一个在暗一个在明,仿佛冰火两重天的两个世界。他是那个不配得到行走在光明中的暗夜独行者,被迫见证着不属于自己的美好,并因为某些可望而不可及的东西,感觉一种无法言说的嫉妒自心底疯狂滋长、蔓延开来。

    一想到这点,他就感到一种彻骨的疼痛,缠绵悱恻,宛若附骨之疽。

    好半天,他才从喉咙中呵了一声:“就这么……迫不及待吗?”

    “你说什么?”

    他直起头,眼神慢慢对焦,落到她光洁白皙的面庞上。

    果然,跟他想的一样。

    更要命的是,除了那种疼,一看见她,心底竟又缓缓浮上一层更为隐秘的雀跃与欢喜。他发觉自己如此可悲,竟然仅仅因为与她这样近距离的面对面,就感到无可救药地快乐。

    他这是怎么了?有受虐倾向吗?

    为了打消那种令他慌张的快乐,他垂眸冷笑:“我还没离开呢,就故意在我面前打情骂俏来恶心我,就这么迫不及待吗?”

    那双杏眼微微张大:“我什么时候……”话头停在这里,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戛然而止。

    “你都看到了。”

    “不然呢?我可以选择把这双看过的眼睛剜掉吗?”他咬牙,“就算剜掉,看都看到了,还有什么用?聂然,你真可以啊,你好大的魅力,你……”

    “莫少,你喝醉了。我不想跟醉酒的人说话,你明天醒来一定会后悔的。”她错开眼,再度尝试着转动手腕,“你先把我放开。”

    谁知他压得更紧,脸逼近过来,几乎要贴上她的:“后悔什么?”

    “我不知道。”她急促道,“你现在给我感觉,就像个吃不到糖的小孩在发脾气。我不知道你在闹什么……”

    “你说我发什么脾气?你们就差在我面前你侬我侬了,我该怎么样?假装无事发生,笑呵呵地祝你俩幸福?”他压抑着怒气打断她,“聂然,我看上去这么好惹吗?”

    “莫少,你怕是喝多又忘了,你我之间根本没有关系。哦,不对,唯一的关系应该就像你说的,老同学。所以,什么样的老同学,才会闲到管别人跟异性的交往呢?”

    他久久不言语,注视着她,眼睫如鸦羽,根根分明,那双好看的狐狸眼中浓云环绕,幽深之中,却有一片温柔不受控制地涌出。

    他眼尾略有些泛红,像是彻夜未眠的后果,又像是哭过留下的痕迹。

    她同样不甘示弱地回视他,直到眼睛发酸。

    “我不愿意。”她听到他忽然轻声道,沙哑的音调贴着她的耳廓清晰传递过来,“聂然,我说,我不愿意。”

    说完一偏头,猝然吻上她正欲开启的嘴唇。

    那一刻,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手自黑暗中探出,准确无误地一把揪住她的心脏。心跳停摆,她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

    脑海中只剩下一些惯性的思考——不愿意什么?

    不愿意有异性跟她交往?还是不愿意做老同学?

    他为什么不愿意?

    但滚烫的气息将她整个儿包裹,富有侵略性,完全剥夺了她的意识,叫她无暇再多做思考。

    炽热的呼吸交错,湿润的唇齿交接。

    他的舌头径自与她纠缠不休,气势之凶狠如狂风过境,让她的舌根隐隐发麻作痛。渐渐地,两人贴合在一起的身体开始急速升温,她感觉喘不过气来,却发觉自己的手被他牢牢抓住,连挣扎都做不到。

    这是比上次更加霸道凶悍的接吻,不,应该说是单方面掠夺。

    她从未见识过他的这一面。少年的痞气与骄傲,青年的风流与率性,以前都保持在一种恰到好处的范围内。她从不知他还有这一面,充满自私的占有欲。

    朦胧间,她心惊肉跳,在感觉濒临极限的前一秒,用力一口咬下去。

    嘶的一声,他停下来,像野兽般舔了舔自己破皮流血的下唇,眼中满是狠戾。但刺痛和铁锈似的血腥味充斥在唇齿间,让他恢复了几分理智。

    两人看向对方,皆是气喘吁吁,眼中染上几分迷离。

    聂然更为狼狈,她脸红得几乎熟透,胸口起伏剧烈,险些就要背过气去。

    “你肚子里的孩子是我的,你说我们是什么关系?”他扣住她下巴,恶声恶气,“我改主意了,我不打算就这么放过你,所以……你也别想甩掉我。”

    她愣愣看着眼前的莫羡,那句话像一记惊雷,犹在耳畔回响,刹那间照亮了记忆中的天空。

    17岁的夏天,她以前所未有的勇气,做了一个决定。

    那个看似寻常的周末,她前一天晚上却因为紧张,后半夜几乎没怎么睡着。第二天早早醒来打开电脑登录q-q,点开跟莫羡的对话框,反复编辑着一条消息。

    其实没几个字,根本花不了5分钟时间,但是按下发送按钮花了她一上午。

    心中小鹿横冲直撞,手指紧张到发抖,她脑中天人交战,终于在下午1点前成功发出。

    ——你晚上8点有空吗?我想找你说点事,在秘密基地等你。

    不久后,她收到少年的回复:什么事?

    ——很重要的事,必须当面说。

    打这行字,她的手抖得不像话,错了好几个字,又删又改的,好在发出时一切都好。

    3分钟后,她如释重负,如愿以偿,并且心生欢喜。

    因为少年回了一个“好”。

    天空不作美,午后3点钟,原本晴朗的天色突然黑压压的阴云过境,积蓄了许久的水汽翻涌,天边黄烟滚滚,不时开始打闪。乌云越来越厚,天也越来越黑,最后竟变得像傍晚那般昏暗。

    不过片刻,雷声轰鸣之中,雨点骤然落下,顷刻间暴雨如注。将天地间被打湿成一派模糊不已的印象派画作。

    她开始在心里默默祈祷,希望在傍晚出门时,这场大雨能够停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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