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森的话如一剂猛药下到聂然脑袋里，也让她忽然又想起自己现在所处的形势。
——那恭敬不如从命，我就叨扰了。
聂然将公司地址给高森发过去后，将手机塞进大衣口袋，想了想，又去便利店买了点沙拉和两瓶苹果西打。雨越下越大，还夹杂着疾风，吹进大厦大厅。物业开始在门口铺防滑地毯，还准备了一些套雨伞的塑料伞套。其中一个高个儿保安见她一人站在门口也不走，便笑道：“然姐，是不是没带伞？这儿有一把，借你。”
“哦，不用不用，我是在等人。”聂然朝他客气地笑笑，裹紧大衣朝里站了站。
天上泻下的雨帘如同那天晚上一样细密。让她模模糊糊记起去年那天，自己站在酒店大堂不知所措朝外面眺望时的情景。那场从若有似无开始的雨让他们就那样莫名其妙地进了酒店，进了他订好的包房。他们在长廊里一前一后无声地走着时，她望着他宽阔挺拔的背影，心如擂鼓。可能再也不会有人能理解她的心情，多年以后，与她单恋了一整个青春的男孩突然如此靠近。他们从未如此亲密过，他们也许以后再也不会如此亲密。
他眼中的戏谑与陌生贯穿始终，她的心感到了一种久违的刺痛，从麻木之中苏醒。
他坐在沙发上，并未理会她。而是以手背支撑下巴，嘴角微微上翘，手指在手机上不停敲敲点点，与别人聊天聊得正欢。
聂然说服自己努力平静，按照往常一样在洗手间里洗漱完毕，用酒店宽大的白色浴衣将自己裹紧，走到床边。她发颤的手泄漏出了她内心的狂风暴雨。可是没关系，他没看到，他的注意力并不在她身上。
他们这样沉默了一阵子，莫羡终于抬起头来，看到她湿漉漉披在身上的长发，挑了挑眉毛：“为什么不吹干，这样睡觉多难受啊。”
“……没有这个习惯。”
“好吧，这么不讲究的女孩子我还是第一见，”他说着，起身，往洗手间走去。
她愣了一下，便强迫自己掀开被子一角，上床，关掉床头灯。一片黑暗中，她脱掉浴衣，随意扔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洗手间的灯光透过磨砂玻璃温柔地投射过来，聂然打开手机看了眼时间，轻轻吐出一口气，将手机放到床头柜上，侧身躺下，阖眼，然而完全无法入睡。
他没有穿浴衣，赤着上身仅围了条浴巾就出来。背上没有擦到的水珠顺着脊背纹理滚下，拜他良好的健身习惯所赐，那结实修长的身材格外有料。他的肌肤原本的颜色格外的白皙，甚至比聂然还要白一点。然而莫羡本人并却不喜欢这样的白，在他看来，苍白总是与病态和虚弱这等字眼更加相符。
他没有开灯，用肩上的毛巾擦着头发，径自走向床的另一侧。
”交过几个男朋友？“他的声音忽然传来。
“记不太清楚了。”她低声说，依旧背对着他，顿了顿，又反问，“你呢？”
这话听着像敷衍。莫羡道：“没有。那你有性经验吗？”
“嗯。”
“跟多少人？”莫羡刚问出口，就感觉她的呼吸一滞，便放缓了声音，“你别介意，我不是变态，我们总得先了解一下对方，毕竟关系到身体的事。这件事我可以先说，虽然我的性经验比较多，但一直在定期检查，上周的体检报告我现在就可以给你看……”
他说着，调出手机里的文档，递到她枕头边，却被她从被中伸出的雪白胳膊挡住。
”我不看，我没有滥交的习惯，不放心的话，你可以选择不做。“
“这么好的房间，我让你白住一晚，怎么算都好像我亏了……唔！“
聂然没有让他再继续说下去，她像是忽然无法忍受再他的废话，忽然掀开被子翻身跨做到他身上。那张熟悉的脸蓦然在她眼前放大时，她没有给自己留任何犹豫和后悔的时间，用力吻了上去。
接吻有时是一种你来我往的缠斗，前提条件是他们势均力敌，很显然不适用于现在的场景。莫羡只感觉自己的嘴巴猛地一痛，然后那种蛮横的小打小闹的横冲直撞让他觉得好笑，却也让他随即意识到，她好像没有任何接吻经验。他稍稍放松，便反攻过去。很快他感觉到了一种心理的痒意与渴求，她的柔软与纤细让他一时有些忘乎所以。
接吻，更多时候，是勾引起人体欲望的那一味引子、最关键的那一滴烈酒。
他抱住她不盈一握的腰，将她整个人往上轻轻一托，落在他的腰部，感受着他蠢蠢欲动的炙热。一只手温柔地扶住她的后脑勺，更加用力地吻了下去。
回忆一触及那些不可言说的限制级画面时，聂然的脸瞬间变红，她连忙打开手机，漫无目的地刷着微博，试图把自己脑袋里那些乱七八糟目的内容赶快删去。
斜风细雨之中，有人打着伞从远处走来，与不断往外的人流形成了突兀的对比。依托着水泥森林的灰色背景，男人高大修长，打着把很大的黑伞，藏蓝色牛津衬衫，复古的直筒牛仔裤，悠闲随意，朝这边淡淡地望来，像幅静谧的画。
说起来也奇怪，从这里看去，高森竟然与她记忆中莫羡的轮廓也有半分相似。
这样莫名的念头也不过在脑海里一瞬闪过，她连忙迎出去，跟高森打招呼：“高先生。”
“叫你好等。”高森微微一笑，再自然不过地将伞撑过来，“走吧。”
下雨天的晚高峰更堵，他们花了近一个小时才到高森家。这是类似于欧美hoe形式的独栋别墅，临海而建。小区里行人寥寥，院子前四季常青的草坪修剪得很整齐。房子旁边就是车库，高森直接按开车库门，将车径自开进去，倒是免去了再淋雨的困扰。
柔和的感应灯亮起，照亮一尘不染的车库。这样的房子，饶是聂然年少时也没来得及住过，那时父母的钱大多用于投在买写字间和一些创业项目，她默默下了车，跟着高森从里门出去，穿过走廊，走到庭院的阳台门口。
院里海风阵阵，颇有些凉意。
他将那扇玻璃质感的日式折叠门轻轻拉开，回眸看她，做了个请的手势。
暖意烘得一下扑面而来，聂然望着里面一尘不染的地板：“……需要脱鞋吗？”
“你方便弯腰吗？”
“如果有个小凳子之类的就……高先生！”她惊呼一声，看着高森半跪下来，试图帮她脱鞋。她反射性地闪退一步，尴尬道：“高先生，我自己来就好！”
高森看她一眼，没有说话，而是忽然吹了声口哨，不知从哪突然冒出一只毛茸茸的大脑袋。吐着舌头呼哧带喘，看见来人，亲昵地猛冲到她腿边，用力蹭着她的腿肚。
“小胖胖！”聂然喜出望外，试图去抚摸它，却被高森一把按住。
“换好鞋，我帮你？”他询问似的看着她的眼睛。
聂然只好从他。看着他小心翼翼地脱下她的平底乐福鞋，托起她的脚，垫在自己膝盖上，又将一边灰色的棉质起居拖鞋拿过来，轻柔地替她穿上。
他认真的样子，让她几乎觉得这件事好像对他特别重要。
“好了。”他抬起头，轻声说。
室内是色调偏冷的极简风格装修，冷白色带灰色暗纹的大理石地砖，黑色牛皮质地沙发，地板踩上去却是温暖的。
趁高森在厨房忙活，聂然在客厅里四处打量，最后在单人沙发上坐下。这张单人沙发是天鹅绒材质，靠上去时意外的柔软舒适，腰部还有很好的支撑效果。
透过落地玻璃窗望去，外面凄风苦雨，里面暖意融融，这样的反差莫名让人觉得有几分不真实。
“小胖子，最近过的好吗？有没有想姐姐呀？”她柔声细语地跟胖子说话，看他竖起短短小小的耳朵，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努力理解着自己，就像过去一样。只是没想到高森居然会把胖子带到自己家里来亲自照顾，这待遇也未免太好了。
聂然想着，就不好意思再傻坐在这儿，放开胖子起身去寻高森。
厨房又是一片豁然开朗，这厨房几乎就跟聂然租的一居室一样大，还自带厨房岛台。高森穿着围裙，一副专业派头，正在煎牛排。
“高先生，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她挽起袖子，“虽然我菜做的勉强，不过打下手还是够用的。”
“没事了，牛排煎好就差不多了。你一般吃几分熟？”
“七分吧，谢谢。”聂然说着，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我也带了点沙拉，初次来你这里太匆忙，没准备什么好礼物，抱歉呀。”
“你能来我就很高兴。”高森一边动作娴熟地翻面，一边淡淡地说。
“高先生，你家真大，就像艺术画廊似的，太美了，装修肯定很烧钱吧？”聂然拌完沙拉，没话找话道。
“找设计公司装的，具体花多少钱，我也不太记得了。”
“啊，好吧，那怎么到现在还不见您太太和孩子？在楼上吗？还是出去了？”
高森沉默。
过了会儿才清清嗓子道：“我单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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