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沉默半晌。
此时客厅时钟正好指向十一点整，古老精致的老式时钟在此刻发出沉闷的整点报时声响。
咚——
而这一声低沉的尾音也恰如其分的咚在他的心上。
电视机黑暗的屏幕上倒映着顾齐微微上扬的嘴角。
顾齐扭头定定的注视着她，良久后轻声问：“你是在夸我吗，清清。”
泉清清觉得他的这句话有点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只是乖乖的承认了这种感觉，一声近乎鼻音的发声：“嗯。”
“谢谢，你也很好看。”顾齐唇角微扬，反夸一句，似是客套。
泉清清眨了眨眼睛，有些莫名。
这个还需要回夸的吗？
但还是互相客套着：“那我也谢谢你。”
说话间汤雯英正两手端着菜从厨房出来。
“来来来，吃饭啦！”
三人先后于饭桌上落座。
泉清清看了眼桌上的菜式，清蒸螃蟹、糖醋鱼、红烧肉、小葱豆腐、肉末茄子、冬瓜花蛤汤，均色香味俱全。
闻着就让人胃口大开，泉清清立即感叹自己平时吃的外卖都是些什么鬼啊。
“吃啊清清。”汤雯英招呼着。
“谢谢汤阿姨。”泉清清朝着汤雯英微点头，这才放下些拘谨动了筷子。
这好几年没见，再次在汤阿姨家吃饭还真是有点放不开啊。
泉清清夹了一筷子跟前的红烧肉塞进嘴里，心想汤阿姨厨艺还是未减当年。
夸赞的话正要出口，汤雯英夹了一块糖醋鱼放到泉清清的碗里。
“清清多吃点，这个鱼是阿姨一大早出门买的，很新鲜。”
泉清清点头应下，看着碗里鲜嫩的一大块鱼肉起了食欲，夹起正欲往嘴里送。
“妈，她不爱吃鱼。”顾齐的话在一侧响起。
泉清清刚把鱼肉含到嘴里，闻言筷子悬停在半空。
我不爱吃鱼？我怎么不知道？
“谁说的，你看清清不是很爱吃嘛。”汤雯英反驳，扬着下巴示意。
说话间两人齐齐看向她，泉清清坐在中间此时竟觉得如坐针毡。
泉清清动作顿住，用余光来回瞥着身旁的两位。
我这，应该是爱吃还是不爱吃呢？
顾齐看了一眼泉清清，缓缓说出疑问：“你之前不是……”
泉清清抬眼看他：“嗯？”
对方默了几秒：“你喜欢吃鱼？”
“汤阿姨做的鱼很好吃啊。”泉清清不明所以，没直接说喜欢还是不喜欢，只是夸赞着汤雯英的厨艺。
顾齐眉头轻皱，半晌：“那我之前做的是不好吃？”
之前？
泉清清缓缓嚼着鱼肉，然后咽下：“……什么时候？”
顾齐只是定定的注视着自己，泉清清又看了一眼桌上的糖醋鱼，这才想起了他说的之前。
那应该是高二那年的暑假，傍晚时分泉清清刚从补习班补课回家，家里却空无一人。
只有桌上一张何秦英留下的纸条，上面写着：外婆摔伤了，爸爸妈妈先回去看看，过两天就回来，你饿的话就在冰箱里找找吃的。
泉清清打开冰箱，晚饭吃的是重新热过的中午的剩菜。
第二天泉清清睡到大中午，然后被饿的咕咕叫的肚子喊醒。
冰箱里都是些生食，泉清清洗了个番茄，吃完仍然觉得不顶饿。
于是不擅厨艺的泉清清决定下厨煮点面条，俯身蹲在储物柜旁翻找着面条。
突然听见敲门声，泉清清以为是爸妈回来了，兴高采烈的去开门，结果打开门来人却是顾齐。
“你来干什么？”泉清清有些失望，想想也是，爸妈才不会那么快回来。
“借点酱油，行吗？”顾齐晃了晃手里酱油的空瓶子。
泉清清上下打量了顾齐两眼，忽的两眼放光：“你在做饭？”
“嗯。”顾齐点头。
想做个清蒸鱼，刚好酱油见底，根本不够用。
“我去拿，你等着。”泉清清小跑去厨房拿酱油。
泉清清把酱油递给他，顾齐伸手去拿，“谢谢”两个字刚出口，却发现泉清清好像没有松手的意思。
半晌，泉清清语气里带着点期待：“酱油都借了，能不能让我在你家蹭口饭？”
顾齐看她一眼，又往客厅里面望去。
“你爸妈不在家？”
“嗯。”泉清清重重的点头：“我外婆摔伤了，他们回去看看，不知道要几天才能回来。”
就这样泉清清跟着顾齐进了对面的门。
但泉清清也不是个吃白饭的，顾齐下厨她还积极的在旁边打着下手。
待三道菜都做好之后，泉清清终于可以安抚她孤单的肚子了。
第一口就是那个看起来还不错的清蒸鱼，泉清清夹起一块入口后就觉得这味道有些难以言喻。
不信邪的她又夹上一口，还是一样。
终于在第三筷子完毕后承认了这道清蒸鱼它确实就是难吃，非常难吃。
但碍于这顿饭也是自己舔着脸求来的，泉清清不好意思说出口。
只是再也没夹过，快吃完饭的时候顾齐问了一句怎么不吃鱼。
她也是回一句不喜欢吃鱼胡乱搪塞过去。
想到这里，泉清清才明白为什么顾齐会有这样的误解。
泉清清赶忙解释：“哦，那个是……我当时不是很喜欢吃。”
实在是不想打击他。
毕竟他也不容易。
见顾齐一动不动的没有反应，泉清清又小心翼翼的补一句：“现在，喜欢了。”
可顾齐还是不说话，气氛显得有一点点沉默。
汤雯英在这时出声。
“欸，可是我之前也有做过糖醋鱼啊，清清你当时不是就夸这个最好吃嘛。”
泉清清笑容一点点变得僵硬，扭着脖子去看顾齐的脸色。
“好像，是这样的。”话却是对汤雯英说的。
然后又心虚的朝顾齐尬笑一声。
至此顾齐才明白，原来那时候泉清清不吃那道清蒸鱼不是因为不喜欢吃鱼，而是纯粹的因为它不好吃。
顾齐眉头一拧。
有那么难吃吗……
见顾齐脸色越发难看，泉清清不得不站出来和稀泥。
“都好吃，都好吃。”泉清清说着又看向汤雯英：“但还是汤阿姨做的更胜一筹。”
虽然但是，大小王我还是分得清的。
这既是真理也是事实。
这顿饭的后半程，泉清清将注意力投入在饭菜和对汤雯英的夸赞上，汤雯英虽然嘴上不说，但表情明显很是受用。
饭后，顾齐收拾着桌面，泉清清则积极的跟着汤雯英进了厨房帮忙洗碗筷。
汤雯英本不让泉清清动手，奈何泉清清眼疾手快的抓了块洗碗布就开始忙活。
两人便并排站在水池边洗碗，水龙头正在哗哗的流水。
汤雯英一手攥着碗，一手拿着洗碗布擦洗，找起了话头：“听顾齐说，你们上次去露营的时候你崴了脚。”
泉清清认真洗着盘子，听到这话点头“嗯”了一声。
“现在脚腕怎么样了？”汤雯英低头瞥一眼泉清清的脚。
“已经好了。”泉清清轻抬起腿，给汤雯英瞧。
“那就好。”
“他怎么会跟你说这个。”……鸡毛蒜皮的小事。
“是他问我，崴脚有没有什么忌口的。”汤雯英将一个两个洗好的碗叠摞一起。
崴脚，忌口……
泉清清听得脑子里一头雾水。
听见汤雯英又说：“崴脚哪有什么忌口，顶多就是不能喝酒不能吃辛辣食物之类的。”
“不过这些呢，你们平时最好也少吃一点，对身体不好。”
这时顾齐走进厨房，揽过汤雯英手里的活：“妈，我来洗吧，你先去休息。”
汤雯英看了眼自家儿子，欣慰的笑笑：“那行，那我就去看电视了啊。”
待汤雯英走后，顾齐挽起袖子，又挤了点洗洁精接着洗。
泉清清看了眼顾齐，继而低头洗筷子。
思绪突然开始复杂了起来，手里的动作也不知不觉变慢了。
他不会，真的喜欢我吧？
刘松这么调侃，何秦英也打趣，甚至连周程庭也开始这么说。
总不能一个在开玩笑，个个都在开玩笑吧。
可是……不能吧。
泉清清又偷瞄一眼顾齐，他正把碗和盘子整齐地放进沥水架。
“筷子给我。”顾齐偏头过来。
“哦。”泉清清回过神来，给他递过去。
顾齐伸手接过，一把筷子交接的瞬间，泉清清小指与他的手有一瞬的触碰。
男人的手刚刚过了温水，此时有些温热。
与上次脚扭伤时的微凉触感不一样，而且那时，还感觉有点……
不对不对，想什么乱七八糟的！
反应过来自己的思绪有些不对劲，泉清清猛地摇头，势必要把脑子里进的那些水给晃出去。
“你在干什么？”顾齐见状有些莫名的问道。
“昂。”泉清清抬头，恰好对上顾齐的双眸。
这让她蓦地产生了一种杂七杂八的心思被当事人看穿的错觉。
“我……”泉清清感觉耳根有些发热，尴尬与羞赧一齐涌在脸上。
明明什么都没说，却像是被抓包了似的。
“刚刚脑子有点晕。”泉清清为了证明自己没想任何事情，眼神偏是一点都不躲，直直的对着他的眸子。
顾齐看她一会儿。
“晃一下就不晕了？”顾齐语气淡淡，倒有点调侃的意味。
……
“……倒也不是。”泉清清低声辩驳，莫名感觉被怼了。
像是难得看到泉清清吃瘪，顾齐忍住微扬的唇角。
“出去看电视吧，剩下的我来弄就好。”
“哦。”泉清清倒也不客气，撇了撇嘴逃离厨房。
客厅里，泉清清和汤雯英坐着看电视，不一会儿，顾齐端着切好的水果盘从厨房走过来。
三人排排坐吃水果。
泉清清有点恍惚，这阵仗怎么跟前几天有点像呢。
上回在家里和爸妈一起看电视的时候也是这样，就是馒头不在。
对了，馒头。
泉清清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起身道别，打算去接馒头回去。
“不多玩一会儿了？”汤雯英也跟着起身。
“不用了汤阿姨，馒头还在家里等我呢。”
听见这话汤雯英也没过多挽留：“那行吧。”
只是又偏头看顾齐，问道：“你等会儿是不是要回宠物医院，顺路送清清一起回去。”
泉清清摆手拒绝：“不用了，不是很顺路。”
哪知汤雯英根本不在意：“没关系的清清，我说顺路就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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