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籁小说网 > 言情小说 > 末生 > 西邻月光(4)
    面具破裂后,那张沧桑惨白的脸映在切茜娅的眼中。她额间的伤口不断地渗出血珠,顺着鼻梁骨往下流淌。

    那是与现在的扶光相似又有所出入的一张脸,下巴瘦削如锥,眼窝凹陷。她及腰的长发干枯如稻草,眼角的痣过去充满美感风情,如今看起来,就像一滴干涸的墨渍。

    扶光的眸子黯淡无光,在见到切茜娅时瞳孔震缩了一瞬。随后她很快意识到,这个切茜娅并不是她那个世界里的切茜娅,也不是这个世界的切茜娅。

    即便如此,扶光还是开口喊道:“老师,别来无恙。”

    她的声音很小,沙哑的就像砂感的风。切茜娅终究是没忍心再发动攻击,花朵编织成的网挡住了快要落到扶光头上的灰尘。她回首看那个昏倒的小鬼头,“真是大变样啊。”

    最开始使用禁术穿梭时空的,是切茜娅。她不断地穿梭在平行世界,可无一例外的,她都失败了。用夺舍的办法虽然有点对不起不同时空的自己,但她还是选择去这样做。尽管她已经小心翼翼地不让人发现自己并非这个时空的人,但还是在第五个平行世界里被扶光发现。

    她最爱的学生。

    发动时空术式的副作用很大,到最后,切茜娅只能发动最后一次时空禁术。而且这个禁术,是以灵魂为代价。所以,这一次不仅是她最后一次发动这个术式,而且,她活不过三十二岁。如今,切茜娅已经二十九岁了。

    同样,她也不知道在之前那个世界,那场即将到来的浩劫里,扶光究竟是有多么的绝望,才发动了这个禁术。

    然而禁术之所以是禁术,就是因为它极高的危险性与不确定性。

    此后,就像打开了潘多拉魔盒。试图改变因果的同时,也为因果所困。从而导致每个平行世界的人都在用禁术来改变那个既定的结局。

    切茜娅太老练,一眼就看出了眼前瘫倒在地有些无力的扶光并非她那个世界的扶光。

    听起来很矛盾,很复杂。穿越时空本就是悖论,所以才被称之为禁术。

    “行了,别装了。我知道这点伤,你很快就能治愈好。”紫藤萝缠绕在她手上,又匀速地来到雷曼面前,为她搬开脚上的砖瓦。

    切茜娅的治愈术虽不及水系异能者,但一些皮外伤还是能治好的。

    她无声地叹息复又启唇:“你和谢温烬,无论什么时候,都是最让人不省心的小鬼头啊。”

    谢温烬和众人被分散后,他独自一人漫步在大街小巷,像无头苍蝇一样四处寻找大部队。

    他纤瘦的肌肉若是仔细看,能发现绷得很紧。行走在这样一座无人死城,如果周边没有同伴,就会像与族群走失的幼鹿一样,最终等待它的结果只能是死亡。

    谢温烬眼里的泪出自于极度的紧张与害怕,他每走两步就要回首看一眼有没有丧尸。忽然,他猜到了一个圆球,噗呲一声让他抬头往下看。

    那是一个被蛆虫视作佳肴的,被他踩爆的眼球。

    “啊!!!”他受到十足的惊吓,没有一丝血色的脸上很快挂满了泪珠。

    这一尖叫惊起了树枝上的乌鸦,惊吓后重新回到枝头,一双眼睛闪烁着贪婪的光芒,紧盯着谢温烬似乎在盘算他何时会变成地上的一摊烂肉。

    谢温烬双手环臂小声地啜泣着,他不敢放松警惕,杂草丛生的破花坛上还有人的残骸。谢温烬的飞行器早就被动了手脚,又砸在了地上。瓦龙气的泄露和火药的不足让他只能选择将自己暴露在大路上,以此来减少飞行器的消耗。

    黑暗中窥伺的眼睛没有一刻离开他的身体,“呜呜……老大……”

    如果现在扶光在他身边的话,他什么都不会怕。

    谢温烬手里的军刀倒映出身后那张扭曲的脸,谢温烬看到后浑身血液倒流,他双腿一软直接跪倒在地。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谢温烬却恰恰好地避开了那只丧尸袭来的手,他声嘶力竭地哭喊着,手忙脚乱地开启飞行器。

    丧尸的手被喷射而出的火焰灼烧,沙哑的声音却刺耳无比。

    谢温烬努力地控制着飞行器,可事与愿违,他刚刚还在庆幸自己逃离魔爪,下一秒就因为飞行器的故障从五米高的地方摔下去。他摔下去时被一棵枯树接住,树的缓冲力避免了他摔成痴呆的结局。

    谢温烬趴在地上不断地试图起身,可身体的每一处都在发出痛苦的嚎叫。可他的心脏被震到,在短时间内,连一个音节都吐不出来。

    血不断地从鼻腔和嘴里涌出,“呃……啊……”

    那一刻,他就像一条被人剖开的鱼,所有的痛苦都藏匿在眼里,却无法将音传达给众人倾听。

    血味很快吸引来了秃鹫和乌鸦,以及那些蠢蠢欲动的低级丧尸。

    看着那些不成人形的怪物扭曲着四肢朝他走来,谢温烬的泪水夺眶而出。

    “老大……救救我。”

    “我以前这么废的吗?”熟悉的声音又响在脑海里,谢温烬听到有人打了一个响指。

    赫鲁人曾自诩是站在云端玩弄众生的神袛,他们推动人类科技的进步,发动可耻的战争。毫无人道地掠夺,人体实验。他们最擅长的,是支配与压迫那些底层的赫鲁人。

    他们并不在意所谓的同族,只在意权力地位。埋下种子的人,终有一天要被迫吃下自己亲手种植的恶果。

    一朝陨落,被报复是必然的,偿还也是理所应当的。但那些至始至终都在被压榨的底层赫鲁人,却成为了牺牲品。

    谢温烬睁开沉重的眼皮,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被众人包围着。他一愣,随即感到浑身不自在。人们的目光会让他心里发毛,尤其是这样充满恶意的。

    他瞥见人们瞳孔中倒映的自……等等……

    那不是他!

    那是一个看起来不到十岁的小女孩,她倒在血泊里,一双小鹿般的眼睛瞪的很大,这样澄澈的眼睛,却已经没了生气。

    一个衣衫褴褛的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喊着,而另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却是满脸不屑,他听见那个男人说:“猪猡就是猪猡,猪猡的孩子也是猪猡。竟然敢偷偷来到市区?老太婆,难道你不知道市区不是你们这些赫鲁人该来的地方吗?”

    男人挥挥手,菲利普便殷勤地凑上来为他擦拭手上的鲜血,同时毫不拖泥带水地对准女人的眉心扣动扳机。

    画面一转,谢温烬又变成了被凌辱的女人,他们不断地施暴,知道他断气。

    他是坐在轮椅上被丢入湖中的老人,是被欺辱的女人,是被抓去当苦力的男人,也是被抓去做实验的众人。

    莫大的痛苦与耻辱一同洗涤着谢温烬的心,他的指甲嵌入了掌心,鲜血直流。有人剖开他的胸腔只想确认他是否有心,有人取出他鲜血淋漓的心,逼迫旁人吃下。他们在笑,如此憎恨赫鲁人,可一转头,却对尼德霍格的校长,麦克·莱斯顿毕恭毕敬。

    哈……如此明显的赫鲁人长相。也难怪,入学那么久,他都不曾见过麦克莱斯顿的真面目。

    有的赫鲁人被火烧,被溺死,被屠戮。有的赫鲁人却高高在上,被那些恨鲁者送上神座。而那些高高在上的赫鲁人,却靠着杀死同胞来取悦更高者。

    如洪水猛兽般袭来的痛让谢温烬血泪直流。

    即便是幻境,也让他感到了切肤之痛。

    扶光醒来时,切茜娅的脸庞因为眼睛的不适变得模糊而柔和。雷曼消耗了太多的异能,此时正靠在她肩膀上熟睡。她们已经从废墟里转移到了一处房间,还算整洁。

    也可能是切茜娅用她的花清理了一番。

    扶光和雷曼身上的伤口都被仔细地处理过了,切茜娅垂下眼皮难掩倦色。在第五次拨通电话无人接听后,切茜娅便不再浪费力气。

    见她醒了,切茜娅说:“这里有一只s级异种,他很聪明,一开始就做了计划分开我们所有人。派出来的所有精英小队只剩下一队,普通学生队除了我们,还有一队存活。但,只活了三人。”

    扶光一直都觉得数字是十分冰冷的,可当冰冷的数字代表着逝去的生命时,她紧咬双唇,泪光闪烁。

    但这一状态并没有持续很久,扶光用手背擦去快要落下的眼泪,语气愠怒:“一开始没有人说过西邻有s级异种,他们这是在让我们送死!”

    切茜娅不平不淡地“嗯”了一声,她仄首反问道:“你感到愤怒,对吧?”

    “被人当成炮灰送死,换谁会不生气。”

    “是啊,谁会不生气。可是除了生气,我们别无选择。如果是和平年代,我们可以为了死去的人们而伤神。可如果是末日,我们没有时间去浪费在那些死去的人身上。身上的伤口,你再用治愈术彻底疗养一下。我记得,你的某个术式是可以在有水的地方进行瞬移。”

    切茜娅绑好绷带:“我在盆里倒了水,也用异能掩藏了雷曼的能量波动,加固了整个房间。现在,跟我走。我们的任务还没完成,遇到重大危险时,走为上策。”

    扶光点点头随后又问:“我走了你怎么办?”

    切茜娅磨着刀,她已经有许久没有再用这把刀,如今刀锋寒光乍现,等待着一场厮杀。

    “与异种的战斗,能保住一个精英都是万幸。最不值当的,就是全力出击,永远都要保存实力。”

    扶光攥紧床单,“可与我比起来,你才是精英。”

    切茜娅挂着浅淡的笑容,此时一道光破开层层阴翳照映在她心脏处。

    “你以后,一定会是比我强大无数倍的精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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