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浥尘他怎么会在这里?这三更半夜的,他难道不是应该在入定修行吗?还有他是什么时候来的,到底在这里待了多久?

    该死的,她刚才陷入在回忆中,完全没有察觉到有他人下水。

    安逸尘看着眼前的南宫珝歌,神情淡漠。

    他今日的修行并不顺利,他便索性放下了功课来到这里,这里是他修行的地方,门中弟子不会轻易前来,他便没有丝毫防备地解开衣衫下水沐浴。

    今日他的心境十分不稳,连带着思绪也有些烦乱,在困扰中并未察觉到任何异常,直到眼前水雾散开的瞬间,她从水中起身。

    点点水花似珠玉四溅,落在他身旁的水面上,荡点涟漪。她转身间,他清晰地看到,她双眼迷离红唇微启,被温泉水侵染过的肌肤泛着红润的色泽,令她双颊飞起红晕。

    还有那漆黑的长发,分落在身体两侧,遮挡了最为隐秘的位置,却留下了最美的身形,肌肤上隐约可见的那朵牡丹花,花瓣红艳地伸展着。

    安浥尘的眸光有些冷,没有世俗男子的震惊,也没有刹那间的震撼,更没有羞涩的转头,仿佛一切在他眼中都无相无形。

    南宫珝歌反倒有些不自在,因为偷入人家的大浴池,还被人抓包在现场的不自在。

    她只能让自己看上去很冷静,“不好意思,我、我不知道这里是你、你沐浴的地方,走到这里一时情难自禁,就……”

    “是我思虑不周。”安浥尘淡淡地回应着她。

    这话,应该是在向她道歉,但他的脸上却是读不出任何抱歉的意味。

    “那我不打扰了。”南宫珝歌走向岸边,捡起地上自己丢下的衣衫,披上了肩头。

    这一世果然与前世不同了,没有安逸尘的突然靠近,没有了那个炙热而冲动的吻,也就没有了彼此突破心房的那个瞬间。

    她与他,保持着客气而疏远的距离。

    直到南宫珝歌离开,安逸尘的视线转动,落在了方才南宫珝歌捡起衣衫的地方,眼眸深沉,却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南宫珝歌才走出几步,耳边就传来了凌乱的脚步声,还有门下弟子忍不住的呼唤,“门主,不好了,不好了。”

    眼见着人从自己面前冲来,南宫珝歌下意识地伸出了手,拦住了对方,“发生何事了?”

    “二叔说星盘有变,让我立即通知门主。”门下弟子满脸焦急,只知眼前人是门主带回来的贵客,忙不迭地把话说了出来。

    星盘之事她一窍不通,看对方行径应是十分着急,但她并不愿放对方过去,因为安逸尘还在池子里没穿衣服呢。

    “不必着急。”安逸尘的声音已传来,他身上一袭白衣行出,“二叔在推演星盘,应是有事相商。”

    他看向南宫珝歌,“你随我去吧。”

    “好。”南宫珝歌一点头,两人并肩离去。

    门下弟子望着二人的背影,有些愣愣地回味出些许异常。

    方才,他们是从温泉出来的?

    那姑娘的发丝还滴着水,而自家的门主也是一样,方才甚至连腰带都没来得及系上。

    那他们……

    弟子后知后觉,张大了嘴。

    他方才,是不是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弟子不敢多想,赶紧跟上脚步,追了上去。

    南宫珝歌与安浥尘脚下不疾不徐,慢慢走到了安家后院的密室里。

    说是密室,不如说是一个安静的院落,四周被高高地围了起来,只留下一个偌大的中空,摆放着各种八卦罗盘、水漏等等,大到令人咋舌。

    想必他们就是靠这些来推演的吧。而二叔就在这些中间走来走去,一脸忧虑。

    听到脚步声他猛地抬头,看到安浥尘和身后的南宫珝歌后,他愣了愣,又很快的掩饰下来。

    “二叔,如何?”安浥尘是一贯的少言,便是问句中也听不到什么情绪。

    二叔的眼神在南宫珝歌身上停了停,随后就扬起了笑脸,“挺好的,星盘显示吉兆,有圣物出世之象,可行。”

    安浥尘点头,“后日启程吧。”

    对于南宫珝歌而言自是越快越好,没有半点异议。

    安浥尘转身离去,南宫珝歌也颔首告辞,二叔的视线落在二人款款离去的背影上,却露出了一丝担忧,静静地望着。

    第二日安浥尘并没有出现,而是由门下弟子送来了南宫珝歌的餐食,南宫珝歌也乐得不见,毕竟在遇到那么尴尬的场景后,她也没那么坦然面对安浥尘。只是这一日,南宫珝歌不知为什么总是有些惴惴不安,一直到入夜时分,她就这么坐在门前,静静地望着天空。

    屋门前,那个石臼依然静静地安放着,倒映着天上的明月,所谓新月如钩,细细的一弯,光芒也是淡淡的,整个“流云榭”周围一片寂静清冷之色。

    南宫珝歌也不知坐了多久才缓缓起身,顺手从石臼里抄了一捧水打在脸颊上,石臼里的水被山风吹过有些冰凉,瞬间让她心头的不安散去。

    南宫珝歌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手再度伸向石臼,正要捧起水,冷不防看到石臼里一个人头的倒影,月色昏暗看不清楚,只是影影绰绰的一个黑漆漆的人头状。

    南宫珝歌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地抬头,却正对上一个明显笑得有些灿烂、却又有些假的表情,龇着牙,连眼睛都眯得看不见了。不是那安浥尘口中的二叔又是谁?

    笑成这样连眼睛都看不到,难怪她只能看到一团黑乎乎的人头模样,但凡她胆小或者冲动一些,只怕已经一拳头招呼上去了。

    南宫珝歌按捺下心头吐槽的冲动,扬起了客套的笑容,“二叔。”

    对方再度笑不见了眼,“殿下客气了,深夜惊扰,还请殿下不要见怪。”

    南宫珝歌隐隐有了不详的预感,但此刻的她只能客气地笑着,“二叔叫我珝歌吧,那些世俗的称呼不适合安家人。”

    二叔倒是不客气,“我知道珝歌不是寻常人,那就不客气了,我今日来是想与珝歌聊聊浥尘。”

    半夜三更聊男人?

    南宫珝歌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直觉告诉她,二叔下面的话很可能会有麻烦。

    可她不能说拒绝,只能让一颗心悬着,始终保持着警惕。

    二叔似乎在迟疑着怎么开口,脸上原本的假笑再也挂不住,慢慢地变成了一种担忧,“安家依照组训,无论何等情况也不涉足红尘俗世,不管天下纷争。千百年来,我们虽然潜心修行追求境界,也不过是为了保留一丝魔族的能力与天赋,而浥尘便是近百年间安家最杰出之人。可即便为天纵奇才,我们的希望,也不过仅仅是多窥探几分天道,能够看到关于魔族的点点讯息,让我们还有坚持下去的勇气。此外对他再无任何要求。”

    再无任何要求?

    安家家训而言,二叔应该没有骗她。

    “既对他无要求,便不希望这样的绝世之才被俗务打扰,所以安家的家主本该是我,而他只需要继续修行即可。”二叔深深吸了口气,仿佛有什么惆怅般,“可就在数月前,他将安沫知带回来之后,将自己关在这里整整一个月,随后告诉我,他希望接任家主。”

    南宫珝歌下意识的脱口而出,“为什么?”

    可二叔,只是抱歉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面对南宫珝歌有些不爽的眼神,二叔又露出了那有些无奈、有些抱歉、还强行堆起来的假笑,“安家以浥尘修为最高,天道术数理解最为透彻,他或有可能解读到了什么,但绝非我的能力能够窥看的。所以除了浥尘,安家所有人都不知道他到底看到了什么。”

    “那二叔就没有什么猜测吗?”

    “有。”二叔默默地点了点头,“魔族规矩,各部之间有自己的家主或首领,但凡与部落休戚相关的事,由族长一力承担。虽然我看不到,却猜到浥尘所看到的东西,大概与安家的未来有关。”

    此刻二叔的神情有些落寞与不安,“我猜测,他是想背负起整个安家的未来。”

    此刻的南宫珝歌也终于想明白了,自己在安浥尘身上看到的那点不同,是背负,是沉重。

    一个本为世外之人,除却清冷淡漠孤傲少言之外,不该存在于身上的气质。

    如今的她,也终于明白了二叔来找自己的目的为的是什么,“您希望我帮您做什么?”

    心头隐隐的猜测成真,南宫珝歌却没有太多的无奈或者烦乱,大约……是习惯了吧。

    “在他成为家主之后,他便告知我们要开启尘封数百年的封印,启出圣器‘莲花盏’,他想必也跟你提过了吧?”

    南宫珝歌微一点头。

    二叔的脸上露出了坚定的神色,“封印百年凶险未知,浥尘未到境界,强行开启封印,势必会遭遇巨大灾劫,珝歌姑娘我恳请你,若有能力,替我护卫浥尘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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