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籁小说网 > 言情小说 > 进江湖前先报名 > 第三十章 套中套路
    乔牧也所创这一招,暂且称之为“无名氏”,无所源,无所想,无所求,无所得,在这世间无所适从,正如他本人,虽有名,也确实很有名,可所有人都只知道他是质子,不知其姓名含义。

    乔牧也,是生于牧野,也无缘牧野,是也,非也,一切顺其自然,顺从本心,方能事成,也因此,有名与否,“有名”与否,并不重要。

    想学,那便学,想快速学会,那便教她速成之法。

    然而,一切都随心而行,并不总能带来好的结果。

    “无名氏”一招创出前,乔牧也在江湖中几乎找不到敌手,揽月阁已拆,他已是行动自如的游采官,借着这一职责的便利,他满天下地跑,每换一个新的地方,都会出现当年在揽月阁切磋过的对手,当年的他为了不暴露身份,在众人面前出现时,是围了下半张脸的。

    江湖儿女性情多样,有的人爱热闹,自然也有的人喜静,戴着面具、斗笠的人并不在少数,乔牧也在人群中,确实不算显眼,因此再见时从没有人认出过他。为人质子时,自小久居宫中,这就更没有人认识他了。

    于是他同那些人又打了一场,场场得胜,深感无趣,干脆去到先生提过的一处村落,在那里悠闲度日,沉浸在阵阵木香中,阴差阳错地,在一日醒来时,竟叫他理清了思绪,自此豁然开朗,潜心修炼。半月过后,“无名氏”面世。

    这一招虽极好,可也不是每个人都学得来,熊光华、赵文晓等人多次尝试,始终不得其法,作罢。在那之后,大半个相杀客栈的人都试了,几年下来,无人习成,可乔牧也的雄厚真气,和那杀伤力强悍又不失美感的招式,都是实打实的,绝无水分在。

    等到了姜义开始修习,他终于见到了几丝希望,两人好像在从没见过面的这些年里每日相处着,一个说,一个听,这就懂了心法的含义与技巧,姜义学得高兴,他看着姜义突飞猛进,心中亦是满足。

    眼下突然出现的差错,他从没预料过,思来想去,觉得还是身体素质和修习基础二者是可能性最大的原因。

    乔牧也道:“这招式除我之外,从没有人学成过,我在习成之前,已经学会了全天下各大门派的武功,但她毫无根基,可能是就是因为这个,真气来势过猛,一时子受不住。”

    姜和听后,脸色阴沉不变,看看姜义,又看看乔牧也,道:“是她自己想学的?”

    不知为何,乔牧也在他的语气中感受到了先生抽查功课时的威慑,莫名有些发怵,立即应道:“是。”

    姜和又道:“什么时候开始的?”

    乔牧也道:“就这两日。”

    姜和自嘲般笑了一下,道:“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撒谎,还把自己折腾成这样。”

    他叹了口气,低头愧疚道:“说到底还是我这个兄长没有尽责。”

    乔牧也没有接下话,姜义就更不可能起来回应他,这屋子登时陷入一片寂静。

    半晌过后,姜和抬眼看他,道:“这种时候你不是应该说点什么,安慰一下我吗?”

    乔牧也一怔,似是有些疑惑,道:“你说的这些话……也没错。”

    姜和道:“那些?前面的还是后面的?”

    其实他要说是后面的,姜和也可以当作他还年轻,不懂得客套,可偏偏不是。

    乔牧也平静地道:“前面的。”

    闻言,姜和只心想,长辈们说的话还是很有道理的,江湖中人全是三百岁的心眼,三岁的情商。

    再说下去也是自讨没趣,姜和掏出怀里一沓病症单子,一手提溜起死沉的树枝形状烛台,坐在床边看着,可越看越觉得,余光里那烛火映照出的另一个影子,碍眼的很。

    姜和问道:“你还在这儿干嘛?”

    乔牧也道:“等她自愿醒。”

    不是“等她醒来”,而是“等她自愿醒”,纵使姜义伪装得再好,高手面前,熟睡之人的吐息与醒来的呼吸,差异明显,乔牧也自然能够轻易分辨出来。

    姜和听明白了话中含义,转而看向床上的姜义,被拆穿后,她果然“自愿”醒来了。此刻正心虚地起身,一脸假笑。

    姜和定定地看着她,须臾,又叹了口气,对乔牧也道:“你先去做饭吧,多做点荤菜。”

    乔牧也却执着于听从吩咐以寻求姜义的原谅,对姜和的话不是直接听从,而是先向姜义寻求意见。其实更为主要的原因,还是他刚才没有说出口的事因。

    他早已做好李有才上门闹事的准备,只是摸不准是什么时候,所有在招式的传授过程中,刻意加快了进城,想着她能尽快学会,这样一来,即便他离开客栈,无法天天守着她,她也能自己练习,再辅以自己背地里出现进行指点,无需多时,她便能在江湖中有立足之地,届时,立起了威严,有相杀客栈相助,什么官兵武将,都不能奈她如何。

    可人的心里一旦多了事情,就会开始乱,一乱,就失了方寸。他念想颇多,急于求成,正是犯了“无名氏”的修习大忌。也幸亏李有才沉不住气,闹了这一通,姜义受了气,又郁结在心,根基不稳,怎么受得住。只是这与病情没有多大干系,他就没讲出来。

    但说到底,此事因他而起,一番思索后,他心中愧疚更多,总觉得欠下的人情如赌徒豪赌,成百上千倍地增长不停。

    姜义顶着姜和那道审问一样的目光,忙道:“这里交给我,你快点去做饭。”

    乔牧也不再停留,关紧了门,瞥见楼下的一男一女还在假惺惺地你追我躲,又想起姜义昏过去之前交代的那一句,于是敲开了林自民的门,把睡眼惺忪的他丢出去干活了。

    与此同时,姜义还在承受那道压迫性极强的目光,谁让她是姜和带大的呢,从小到大犯错后被戳着脑袋批评已经成了条件反射,可这样心虚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她摸了摸鼻子,鼓起勇气准备开口。

    不曾想姜和抢先一步道:“自己注意着点,折腾累了就回家,别硬撑。”

    这话一出,姜义是彻底地开不了口了,半晌,她迟疑地道:“你不骂我吗?”

    姜和再叹一口气,道:“孩子大了,留不住了,想做什么就去吧。”

    话虽说得随意,眼里却满是愧疚。

    他这个样子姜义反倒受不了,忙道:“要不你还是先骂我几句再说其他的吧,突然这么温柔我不太习惯……”

    姜义心想,总感觉后边有比挨骂还惨的待遇。

    姜和又叹一口气,姜义又道:“你别光叹气啊,宰相肚里能撑船,你别把留给船的位置都吐光了。”

    姜和捏着病症单子就往她肩膀上抽,怒道:“宰相!还宰相!尚书令来了都要被你从头吐槽到脚!什么时候了,还把性命攸关的大事当儿戏呢!”

    可算是回到正常的相处习惯了,姜义笑嘻嘻地道:“尚书令都被我吐槽多少年了,也不差当面的那几句。”

    姜和无奈又好笑,道:“如今的尚书令可有两位,你要再想吐槽,记得指名道姓地说。”

    姜义正了正神色,道:“你就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要做这些吗?”

    姜和摊开双手,笑道:“你这不就自己说出来了吗?”

    姜义委屈地道:“姜和你变了,小时候你很关心我的,现在连问都不问一句……”

    “我哪一次问了不是被你嫌啰嗦还嫌我管太多!”见她还是气鼓鼓的,姜和道,“哎行行行,说吧,为什么?”

    换作其他人,收到多方试探,被框进一个又一个的局里,怕是该怒不可遏地找上门讨伐,不甘愿罢休,力求寻个说法,可这设局的人如果是自己的亲爹,该如何是好,这入局的人如果是个偏不随人愿的性子,又该如何是好?

    姜义进行了一番心理斗争,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便得出了结论—管他呢,先把事情做了再说。

    姜德为官多年,突然布下这么一个局,绝不会是一时兴起,何况依着姜和所说,他对家人的关照只多不少,在物质上从未亏欠他们半分,做出这样的举动,只有一种可能性,就是为了保护他们,也为了寻求帮助。

    在这短短的时日里,他从征求姜义的同意,到正式将她送入局,计划进展顺利无阻,可偏偏没料到,姜和给他寄去的书信从来都是真假参半的,他以为姜义自小习武,一路必能化险为夷,可直到乔牧也与她相见,才得知原来最大的希望也是最大的纰漏,就是她本人。

    乔牧也在初见时对姜义的偏见,是实打实发自内心的,他以为这人就像先生从小每日告诉他的那样,百般武艺在身,是位酷飒爽朗的女侠,谁曾想居然是个坐马车还嫌腰酸的娇弱女子,诸多幻想瞬间泼灭,一时间竟连基本的礼数都顾及不到,无奈受人所托,该办的事还是要乖乖办完。

    既为人师,那就把该教的都教会,从生活常识到江湖门派,一个也不能落下,毕竟相处下来,姜义这人的优点还是突破了偏见的屏障,在窗边,在风中,以优美的姿态摇曳。

    “等一下。”姜和抬手打断,道,“讲这些的时候其实可以不用带上心理活动的,更没必要带上这种恶心的词。”

    姜义扯起笑脸,缓缓地道:“他现在听不听我的话?”

    姜和放下了手,回想一阵,相比起在都城见面时,那副咄咄逼人,傲得蔑视全天下的样子,现在确实是乖巧得不像样,于是点头道:“很听。”

    姜义又道:“那他现在是不是没有张口就是一顿冷嘲热讽?”

    姜和点头道:“是啊。”

    姜义道:“那你说这是为什么呢?”

    姜和撑着下巴,真的认真思考起来,安静了好一会儿,突然瞪大双眼,惊道:“他早就对你心怀不轨!”
本文链接:https://www.tailaixsw.com/8_8178/3926964.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