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昌祺已经睡下,辛熠正在看书,却见辛勐函走了进来。

    “爸。”

    他取下眼镜,放下书本,知道辛勐函应该是有事要说。

    他径自坐到辛熠对面:“那天我说的话你都听见啦?”

    辛熠一愣,猜到了他这趟的来意。

    “嗯。”

    辛勐函叹气。

    “辛熠,要试着给别人一次机会。一次失误不是罪大恶极,嫉恶如仇也不是什么好事儿。”

    他并没有意识到,辛熠的脾气早已经定性,不是三两句话能扭转的。

    “爸,从小你就告诉我做人最基本的原则是明善恶,我一直谨记不敢忘,现在我按照你的思路长大啦,你又跟我说这些……难道你要告诉我,我一直坚持的这些都是错的?”

    他已经预料到,郁毓那件事儿不过是辛勐函的开端,不过他坚信自己的原则是最精确地。

    这强硬姿态让辛勐函失措,忽然意识到事情的棘手,自己确实忽略他太久啦……

    他一直以为辛熠是聪明、独立、沉着的,却疏忽了他也还是个孩子。

    “你的坚持没有错,可过于坚守你所谓的原则就是固执。”

    这是父子俩这些年来第一次交心,希望不会演变成谈判。

    “这些年我的确有些忽略你,可你从没让我失望过,你的优秀我都看到啦。身边的人说起你也都是称赞有加,可我看到的你是越来越偏执,越来越淡漠。”

    这话对辛熠来说太严重,诧异中难掩怒气。

    他一直尽最大的努力做最优秀的儿子,在他眼里却成了这般不堪入目,他决不接受这样的指责。

    “爸……”

    “不用急着辩解。”辛勐函能猜到他会用什么说辞,“我只要你今晚好好想想我说的话,希望还能够改变你。”

    他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如一记耳光打乱辛熠所有的信仰。

    “爸!”

    坚定的阻拦还是叫住了辛勐函离开的背影。

    辛熠默默站起身,态度依旧强硬:“所谓的宽容就是心慈手软,和优柔寡断没有区别,是会造成麻烦的。”

    辛勐函忽然觉得浑身凉透,打开门走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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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的新鲜满满覆盖着唯美的小花园,郁毓来到这儿也不免被“美色”吸引。

    “早啊。”

    郁毓猛地回身:“你从哪冒出来的?吓我一跳。”

    “你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一大早在这儿傻站着,不是等着我来吓你啊。”

    “我牺牲了一个美容觉来看你,款待款待我吧?”

    昌辞笑,从一侧搂住她:“那我亲自去给你准备早饭?”

    “得了吧。”郁毓不买账,“我可不想破坏一整天的好心情。”

    好吧,怎么说她也是好心来看自己,就不跟她计较这些小事儿啦……

    清晨的风还算凉爽,两人啃着面包坐在秋千上。

    “你也太懒啦。上学的时候还知道备点存货呢,现在这么大的冰箱居然只放两块儿面包?真是暴殄天物。”

    “你知足吧。要不是我前两天省吃俭用,现在我们就得啃一个啦。”

    郁毓气的直发笑,差点让果汁儿呛着。

    “昌小姐,你这是在忆苦思甜吗?辛勐函厨艺那么好,怎么也没教你两招?他要是见你在这儿过得跟难民似的,不得心疼死啊。”

    昌辞松开吸管:“你怎么知道他厨艺好,就没想过都是我在伺候他吗?”

    “我要是信你这话,就让我现在掉下去。”

    昌辞呵呵笑,悠哉的看着晴空万里。

    “不过也是托你的福,我有幸尝过辛厅长的手艺。”

    “你去找我啦?”

    “是啊。”她想起来这事儿就郁闷,“去两回都没看见你半个人影儿,你是不是故意的?”

    “谁让你不提前打个电话。我还一天24小时等着你啊?”昌辞眼睛一转,“你见过他两次啦,怎么样,我选的人还不错吧?”

    郁毓脑海中瞬间出现了辛勐函的模样,一举一动……记忆尽管简短,至今还是清晰的。

    她面上故意不在乎:“不怎么样。”

    昌辞看出她故意捣乱,哼了一声。

    “下回我就当着他的面问你。”

    “你故意害我啊?”她笑怪她,“那个男人严肃起来太可怕,我还真担心你这样的脑袋是不是天天气的他抓狂啊?”

    昌辞严肃对她发出警告:“你平时应该多想想我的优点。”

    “你的优点我一直知道啊,就是逗我笑、哈哈……”

    昌辞闭眼叹气,真是交友不慎。

    耳边清爽的风渐渐拂去躁动,两人也结束了上一个话题。

    “叔叔阿姨是不是该回来啦?”

    她凑近昌辞,却先听到了她的叹气。

    “发什么愁啊?分别这么久,你不想他们啊。”

    昌辞微笑:“想,就是想才矛盾啊。”

    郁毓当然知道她发愁的原因:“一点儿也不矛盾,你就先当辛勐函不存在好啦,和他们好好团聚团聚,那些‘烦心’事儿什么时候说不行啊?”

    昌辞挑眉:“说的也是啊,就听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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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谛闻很安静,像一个富丽堂皇的无人之境。

    再次站在这面光芒强烈的镜壁前,因为少了那个人,连眼前折射出来的光都像是一把冰刀,她第一次在自己面前低下了头。

    “颓废的人没有资格站在这儿。”

    穆罗低落的心情因为这声音又加重了,皱眉抬起头。

    “你不也一样。”

    闻璁嗤笑:“你用这幅无害的模样骗过多少人?”

    最近她受到了太多伤害,也习惯性的伤害别人。

    就算穆罗再怎么假装不经意,也不可能置若罔闻这样的讽刺。

    她缓缓转过身:“我从没想过骗你,至少我和他无关。”

    “你所谓的无关只是过去的事,你替他隐瞒了罪恶,隐瞒所有人,成了最可恶的帮凶。”

    穆罗无法反驳,无力的靠着镜壁:“我真是不该多嘴。”

    闻璁双手插着裤兜,一如既往的直爽简练。

    “你从没把你们分开过。眼睁睁看着他跟别人厮混,漠然接受他带给你的刺激,直到伤害降临到他头上,你毫不犹豫就选择保护他,还说什么无关!”

    穆罗纠结的心绪被她一语骂醒,眉眼间再也遮掩不住痛苦的蔓延。

    她自认为对章时珩的爱恨搁置的天衣无缝,没想到只是自欺欺人。那他一定也看到了吧。自己这么久的伪装,岂不是个天大的笑话。

    “倒是旁观者清,我今天也是清醒啦……”

    她两眼放空。

    “有的人总会高估自己,甚至以为能骗过所有人。”

    穆罗默默闭上眼睛。

    “对不起。”

    无论如何,自己都欠她一句道歉。

    “我不接受呢?”

    “你没理由不接受。如果真要追究,你也欠他一句对不起。”

    闻璁皱了一下眉头,又很快舒展开。

    “到现在你还替他叫屈。”

    “把人当成报复工具,道个歉不足为过吧?”

    闻璁淡漠:“一场荒唐而已,哪里有什么对不起。”

    穆罗苦笑,除了荒唐还真没有别的词语可以概括。

    “连我都认清了,章时珩是个看不穿的黑洞。你既然打算重新开始,就彻底断干净吧。”

    穆罗眼睛有些泛酸,她竟然还有心告诫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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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湛湛蓝空,广阔的天野给了鸟儿最大的空间。

    郁毓陪着昌辞来到机场等待她父母。

    “上回我送他们的时候还答应他们好好骂你一顿呢,谁知道都还没来得及呢,他们就回来啦。”

    昌辞笑:“我知道你比我这个亲女儿还孝顺,接机送机一样不落。”

    那时候她忙着拍戏,闻璁也跟着庄澜出去玩儿啦,只有郁毓有空,替她履行了做女儿的义务。

    “不过这顿骂,这次肯定是逃不了的。”

    “别胡思乱想啦,我保证待会你们见面之后相亲相爱还来不及呢。”

    昌辞想象着:“想想这一年,我做了好多决定,是得一件一件告诉他们。”

    “也是。几个月前……我还在暗恋辛熠,你呢,张口闭口还都离不开闻瑭呢,谁能想到我们会变成这样儿。”

    闻瑭……自己有多久没有想起这个名字啦。

    她默默沉下目光,现在还想他干嘛,勐函说啦,他就要和自己结婚啦。

    “都过去啦,还是想想我们的未来吧。”

    轻和的语气引来郁毓的思索……算啦,都过去啦。

    “欸!他们回来啦。”

    郁毓忽然激动的指着远处的两个身影。

    昌辞抬头望去,那最熟悉的人却总是让她感觉到一丝陌生。

    “昌儿!”

    怀愔急切地呼喊着女儿。昌辞以为自己会不习惯他们的出现,没想到妈妈的一声呼喊就让她情不自禁。

    “妈。”

    她大步扑进怀愔的怀抱,遗失了太久的温暖在那一刻竟能撞击出绚烂的花火。

    郁毓看着相拥的母子,瞬间共情。

    昌挥站在一旁轻轻抚上昌辞的头发,那么小心翼翼,陌生的安抚更显得心酸,他这辈子唯一亏欠的,就是这个女儿。

    …………

    久违的重逢让所有的担忧顾虑通通消失,昌辞自己都没有预料到会有那么多话和爸爸妈妈说。昌挥和怀愔都不忍心破坏她现下的依赖和撒娇,只愿他们的孩子可以一直这样开心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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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勐函,你在哪儿呢?”

    昌辞已经有几天没有听到他的声音啦,眼下父母已经回国,她要跟他说一声。

    “我在厅里。这几天事儿多没空问你,在家还好吗?”

    昌辞停顿了片刻:“我还好,爸妈已经回来啦。”

    辛勐函停下还在翻阅的文件,昌辞的声音这么有气无力,恐怕是把所有可能的坏结果都想一遍啦。

    “他们为难你啦?”

    昌辞摇了摇头,似乎忘记了辛勐函根本看不见。

    “他们没提这件事儿,我想他们是等着我主动解释吧。”

    辛勐函思索片刻:“我这两天争取把手头儿的工作忙完,然后就过去和他们见面。”

    昌辞现在是六神无主,什么都听他的:“好吧。”

    她的声音听起来很不好,辛勐函皱起眉头:“怎么这么有气无力的,是不是我不在又不好好照顾自己?”

    她慢慢扯出一个笑容:“你要是早提醒我,我就不这样儿啦。”

    辛勐函露出了这些天少有的笑容:“还知道跟我玩儿心思,看来你的心理素质也没我想的那么差。”

    “是你说的啊,你有信心,那我还担心什么?”

    他的自信就是昌辞最大的定心丸。

    也多亏辛勐函已经适应了她这忽喜忽忧的性格,不然还真有点儿吃不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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