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在路上不徐不疾地行驶着。wangshu
以往陪同顾景黎出行，一向懒散的慕少爷坐的都是副驾驶座。
可是今天太阳打东边落下，他这次居然主动揽下司机的活，相当自觉地跑到前面开车去了。
他瞟了眼内后视镜里的二人，为了活跃气氛，吹了声轻佻的口哨，一边操纵着方向盘，一边笑着问道：
“婉姐，刚刚的那人是谁啊？他怎么管你叫你妹妹？”
据他所知，苏若婉是中南风家的二小姐，上头倒是有一个姐姐和两个哥哥。
但是她的那两个哥哥，一个是风华集团的前任总裁，早在五年前就去世了。
另一个他亲眼见过，是个让人望而生畏的大人物，不长刚才的那个愣头青那愣头样。
若婉坐在靠窗的位置上，靠着靠背，修长双腿交叠，坐姿潇洒又随意。
她微低着头，一边用手机编辑短信，一边随口答道：
“你说温皓啊？他不是什么重要的人，你没必要知道。”
“那他还对你拉拉扯扯？”
慕云白轻哂，但是想到了什么，很快就又笑了起来，语气颇为欣慰：
“不过黎爷，你刚才的那一出英雄救美整得够可以啊！要是以前能有今天这样的觉悟，也不至于单身到现在。”
闻言，若婉编辑短信的手指顿住。
毫无疑问，慕云白的这个话题，成功勾起了她的兴趣。
她微微偏头，一只手托起下巴，眼带笑意地看着身侧的男人，饶有兴致地问道：
“哦？顾少爷，你没交过女朋友吗？”
顾景黎的手里翻着一本经济杂志，原本放松地倚着靠背，姿态慵懒，上身倾斜，给人一种舒适而宁静的感觉。
听见女孩这么一问，他原本要翻下一页的动作停住了。
然后轻咳一声，别过脸，故作镇定道：“没有。”
若婉轻轻挑眉，表情看不出信还是不信：“真的？”
车内空间狭小，男人坐的地方本来就离女孩不远。
现在她又刻意往这边靠近，一下子就拉近了二人之间的距离。
这就让原本正常的气氛里，渐渐升起了丝丝微妙的暧昧。
“……”顾景黎闭着眼按了按眉心，似是有些头疼，无奈道：“真的，不骗你。”
“比邵云逸那小子是他爹亲儿子还真。我跟他当这么多年的兄弟了，就没见他跟哪个女的稍微走近过。”
若婉还没接话，慕云白就在前面幸灾乐祸地插嘴道：
“当然，婉姐你是个例外，因为那时候你是他名义上的未婚妻嘛。不过后来你还是把黎爷给一脚踢掉了，大家伙儿可都为你拍掌叫过好啊。”
“……”
随着他话音的落下，车里原本暧昧的气氛瞬间消失殆尽。
取而代之的，是和刚才在医院里时如出一辙的尴尬。
顾景黎直接合上手里的杂志，轻轻笑了一声。
只是怎么听，都不像发自内心的笑声。
“……”若婉扶额。
你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偏偏慕云白这个二货是个没长脑子的，继续对当年的事侃侃而谈，而且还越说越兴奋：
“婉姐你不知道，我有多佩服你的勇气，圈子里的人都夸你是女中豪杰，婚约说退就退！实话实说，就景黎那性子哪个姑娘受得了？
而且说话不好听就算了，人还贼难伺候，要是哪天突然有姑娘真心喜欢他我才觉得不正常。
别说是你，当年要换做是我，不但要大大方方地踢，还会在踢完之后马上再找一个更温柔体贴像我这样的，活活气死他！哈哈哈——”
说到最后，他连“黎爷”都不叫了，一看就是完全沉浸在自己的白日梦中，无法自拔。
“……”
若婉下意识去看顾景黎的反应。
果不其然，男人把手里的杂志扔到了一边，淡淡开口道：
“慕云白你脑子有病？不会说话就把嘴巴闭上，没人拿你当哑巴。”
慕云白撇嘴道：“我不过只是说了两句真话而已，你急什么？
还有拿我开涮算什么本事？有本事你自己去问婉姐啊问她我说的是不是实话？”
“……”
若婉扯了下唇角，皮笑肉不笑道：
“你说的是不是实话我不知道，但是夏离曦的事情，我倒是可以好好跟你算算帐。”
“……”
“唰——”
慕云白猛地一脚踩下刹车，急急忙忙解开安全带，一边推开车门一边干笑道：
“……啊那个，我忽然想起来邵云逸不久后要去非洲参加抗洪救灾，怕他被海水淹死，得去路边的药店里帮他囤点救生圈哑铃后悔药什么的……等我十分钟马上回来！”
说完，他就脚底抹油，溜了。
“……”
在车门被关上的那一刻，车内恢复了久违的安静。
若婉抬手覆上额头，向后仰头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
顾景黎偏头，看见女孩一脸疲惫地揉着自己的太阳穴，轻声问道：“很累？”
闻言，女孩慢慢睁开眼睛，平静地开口道：“还好。”
然后，她侧过头，一只手枕着脑袋，扑朔了两下长长的睫毛，对男人露出一个纯良无辜的微笑，道：
“慕云白没在车上了，你就没什么想问我的？”
顾景黎也笑，看向她的目光温和，反问道：“你想让我问什么？”
“什么都行。”若婉顿了顿，实话实说道：“因为你像现在这样什么都不问，我心里挺不安的。”
“嗯？”顾景黎似乎没想到女孩会这么回答，一时觉得有趣：“不安？”
“因为你不是个爱管闲事的人。”
若婉对上他的眼睛，神情忽然变得认真，道：
“昨天，今天，你帮了我两次。我不喜欢欠别人，你想让我怎么还，或者想从我这里知道什么，直接说吧。”
顾景黎挑起一边眉，坐姿没刚才那么随意了，但看上去仍是玩世不恭的，悠然道：
“如果我说我还没想好，你打算怎么还呢？”
若婉慢慢坐直，面对着男人，浅浅一笑，开门见山道：
“我听说，顾家最近一直在找一只汝窑天青釉的玉莲鸳鸯杯。”
不是询问，而是陈述。
闻言，顾景黎不感意外，菲薄的唇角甚至微微上扬，道：“你有？”
顾家老家主，也就是顾景黎的爷爷，生平素喜古董，最爱收藏国画和瓷器，这在古玩界不是什么秘密。
据说，他几个月前刚从海城的一个收藏家手里买下了一件北宋时期的汝窑天青釉，是一只莲花和鸳鸯外形的瓷器茶杯。
但是听说这种鸳鸯杯原是有一对的，不过另一只已经不知所踪了。
为此，爱惜瓷器的顾老爷子一直在动用人脉，打听另一只汝窑天青釉的下落。
可即便顾家不惜花重金求购，过去了许久，至今也仍未能如愿。
若婉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对方的脸色，见他果然来了兴致，便微微牵起唇角，道：
“前段时间走运偶然得到的。我对瓷器一知半解，这种宝贝放在我这里也是暴殄天物，倒不如送给珍视它的人。
但是吧，那玩意虽然来得容易，却也花了我大几千万，就这么轻易地用来抵人情，心里还挺舍不得的。”
顾景黎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小心思，喉咙里溢出一声低低的笑，狭长的桃花眼微弯，十分配合道：
“行——你花多少钱我补多少，开个价吧。”
谁料女孩听到这话，也跟着笑了起来，眨了眨眼睛，杏眸弯弯，天真无邪：
“钱这种东西我最不缺，要多少有多少。顾少爷，我想我的诚意已经给足了，可你的诚意，怕还是有些不够啊。”
顾景黎或许早就预料到了这个结果，不觉意外，从容道：
“有什么条件，你只管提。”
若婉道：“什么条件都行？”
顾景黎道：“什么都行。”
“既然如此，那我就明人不说暗话了。”
若婉收敛了笑，一脸认真，半点开玩笑的意思也没有：
“你带我去见家长。”
“……”
顾景黎笑意一凝。
实在不怪他愣住，因为任他怎么猜，也猜不到女孩提的条件居然会是这个。
见男人神色微变，若婉反问道：“怎么了，不行吗？”
顾景黎揉了揉眉心，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不是不行，只是……”
“是你让我有条件只管提的，况且，我的要求也不过分吧？”
或许是怕对方反悔，若婉直接打断了他的话，重复道：
“我想去京城见你爷爷，就这么一个条件，你愿意答应最好，不愿意那就算了。”
“……”
顾景黎默然。
过了许久，他才长叹一口气，无奈道：
“小婉，你真是……”
要玩儿死人啊。
……
半个小时后，车子驶进临江路，在中心城区一栋复古典雅的独立庭院的大门前停了下来。
慕云白将车子停靠在路边，摇下车窗，偏头，看着眼前这座古老的建筑物，不禁赞叹道：
“民国国画大师席秋鹤的南川公馆，位于寸土寸金的云州市中心，月租五十万而且只租不卖。婉姐，你可真会挑住处。”
这可是整个云州城地段最好，而且最贵的私人住宅之一。
若婉在后座回答道：
“其实也不是只租不卖，我前段时间刚把它买下来，费了不少工夫。”
慕云白：“……”
然后若婉转向旁边的男人，笑了笑，解释道：
“家里还没来得及请人收拾，现在乱得很，就不请你们上去喝茶了，等下次吧。”
顾景黎微微颔首，倒也不介意，反而温声嘱咐道：
“回去以后记得早点休息。”
若婉“嗯”了一声后，就推门下车，进了公馆大门。
直到大门重新关上，车子才缓缓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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