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籁小说网 > 言情小说 > 折谋 > 宫变
    “闲鹤斋?”宋天问斟酌片刻,“永王之前让人去闲鹤斋大闹的时候,我也跟着去了,只怕得罪了掌柜,他们怎么肯再收留我?”

    “青州闲鹤斋的掌柜是许知谦,许知谦还在瑄京卖字画的时候,我常去他铺子里,也帮扶过他几次,宋兄去了只说是我的兄长,许知谦定然不会坐视不理的。”

    谢致指向玉佩:“再者,若是永王不肯相饶,真的要人去拿你,许知谦庇护不了,你就拿了这块玉佩,去瑄京的裴府,他们见了玉佩,也会视你为上宾。”

    宋天问觉得谢致这话说的有理。

    若这玉佩真的能让他跟裴府攀上关系,那他起码不用担心性命不保了。

    不管是永王和渝王谁赢了,裴家的面子,他们都不会驳。

    谢致话说到此处,没有提玉佩的来历,就是不便透露,宋天问也不是不识时务,偏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人。

    事不宜迟,他当晚就趁着月色离开,永王虽然恼怒,分了人手去抓他,但没想到宋天问竟走了回头路,往青州去了。

    他派出去的人四处搜查,就是没想着往青州找,再加上尽是些见钱眼开的货色,谢致使了银子,他们哪里还肯尽心?

    等永王走到瑄京城的时候,也没有宋天问的踪迹,就是再恼怒,也只得作罢。

    反倒是军营里,连同外头都传出些流言蜚语来。

    说是永王欲行篡位之事,尚未举事,就先丢了军师,怕是往后要落得个众叛亲离。

    永王连日酒醉,身体本就有些吃不消,他听了这话,差点没气昏过去,一应事务更是不愿意接手管,全都撂给谢致。

    谢致给他的那些银子,他哪里肯真的都拿出来?

    军中伙食虽有改善,但仍旧是怨言此起彼伏。

    谢致做了主,支了钱给灶上,永王气得头昏脑涨,恨不得一拳锤死谢致,但钱是已经花出去了,用马鞭将谢致狠狠抽了一顿,再也没有旁的补救法子了。

    军中不少人感念谢致的情,给谢致送药,又给他端茶递饭的,谢致说话有趣,也随和,闲来无事,大家也都愿意往他跟前去。

    到了瑄京城外,城门紧闭,永王看到了心中就暗叫不好,他着急地催着谢致同他一起进城去一探究竟。

    谢致却说:“城内不知情况究竟,不如我前去探路,王爷在城外驻扎,以待变动。”

    永王一心惦记着城内的情形,他父母妻子都在城内,祸福未知,再加之瑄京从来不随意白日关城门的,此时城门吊起,必定是有大事发生。

    “不行,本王同你一起去!”永王扬鞭就要走,“江逐把持着前朝后宫,我身为宗室长子,岂有任他放肆,自己缩头躲险的道理!”

    永王是真心惦记启成帝的病情,也挂念沈贵妃和裴语念,恨不得立刻就能飞进城里去见到他们。

    可他这些日子,每日看谢致行事,心里到底多了些盘算。

    若是真的父皇有不测,他不在城内,凡事都让江逐占了先机,看样子江琅是同江逐联手了的,他自己孤立无援,只能占住这长子的名分,不让储君之位被夺了去。

    这时候顾不得什么擅离职守,带兵入京了!

    若是陡生不测,他怎么样那都是后话,沈贵妃和王妃可该怎么办?

    不用谢致说话,身边自有小将拦住永王:“王爷这一去,我们可该怎么办?总不好这么多人都入城去,行事又该去问谁定夺呢?”

    永王探亲心切,不及细想,指了谢致就说:

    “你留下。若是看城中起火,你就带兵杀进来,旁人一概不管,只要贵妃和王妃安,明白吗?”

    谢致恭敬地应答了,眼看着永王带着一队人马大摇大摆地进了城,他唇角勾起笑意,勒马回转,领着两万人马,往后撤了二十里,安营扎寨。

    永王是亲王,守城门的将士们不敢阻拦,他进了城,抓到一个守城的兵就问:“谁许你们关城门的?不想活了,啊?”

    守城的兵卒慌乱地跪下:“回王爷,咱们是听令行事的,旁的一概不知的啊”

    “听谁的令!”

    “裴次辅,渝王殿下也叮嘱过,只有明昭公主回瑄京,才许开城门迎公主进来,旁人都”

    江放一记冷眼扫过去,那士卒登时噤声。

    “睁大你的狗眼!江逐江琅那是什么货色,你倒听他们的,开城门!”

    士卒还想再说,但永王抽刀出鞘,硬生生架在他脖子上:“本王说,开城门!”

    士卒连滚带爬地爬上台阶,缓慢地将城门放了下来。

    永王冷哼一声,甩袖离去,直奔瑄京皇城。

    到了皇城外,他发现皇城门也紧闭着,永王直接在门外高声急呼:“谁人值守!还不开门!”

    一旁的高楼上露出一个脑袋,永王定睛一看,那也是裴家的子弟,他心底的不安骤然放大。

    “王爷,可有宣召的圣旨?”

    永王厉声道:“本王来皇城从来不需要什么旨意,你休要多言!”

    楼上人冷笑道:“王爷恕罪,若无圣旨,王爷不能入内。”

    永王横眉一拧:“江逐在哪里!让他来见我!”

    “渝王殿下在御前侍疾,前朝后宫诸事都听渝王殿下调停,渝王殿下分身乏术,岂有来见王爷你的空闲!”

    永王听他这话,恼羞成怒,破口大骂:“混账!本王看分明是你们裴家联合渝王,把持着皇城和内阁,妄图弑君谋逆!”

    “王爷慎言!我裴家世代忠良,先帝曾赐亲笔匾额,我家太爷是先帝启蒙恩师,嫡孙裴玉蒙陛下倚重恩德,承教导皇孙之重任,嫡女裴妃也与王爷为妻,王爷说这话将先帝今上置于何地?”

    永王恨得咬牙切齿,裴家人横竖是不肯开门的,他们对峙在门外,僵持不下。

    而皇城之内,江逐亲侍汤药,启成帝虚弱地咳嗽道:“昨日说的赤勒细作可找到了吗?裴其臣糊涂,城门岂可随意闭合,你们也不拦着他,快快去把城门打开才是。”

    “入秋了,你皇姐也该回了。”启成帝喘着气,身上都是虚汗。

    “让儿年幼体弱,又中过毒,经不起舟车劳顿,如今皇姐带着让儿暂留在洛城之北,不日即将返京。”

    启成帝闻言无力地点点头,说:“好了,你退下吧,让贵妃来服侍,朕昏迷了这几日,怎么今日不见她在跟前,永王妃呢,怎么也不在?”

    江逐搁下药碗,掀袍下跪:“父皇恕罪,儿臣有事要禀。”

    启成帝并不怎么待见这个儿子,若不是永王不在瑄京里,朝臣又吵得不可开交,他也不会让江逐代监察内阁之责,就算让他去做了,也不过是应个景罢了。

    他并不喜欢江逐,也不想同他多说些什么。

    “说。”

    “回父皇,皇兄擅离江州,柳又明瞒而不报,如今皇兄领了青州的两万守备军,直奔瑄京而来。”

    启成帝震骇道:“胡闹!他人在哪里?”

    渝王胸中有盘算,字句清晰道:“尚未可知。不过坊间传闻,皇兄身边的宋天问不愿图谋逆之事,私自逃离,皇兄命人四处搜捕,尚未得宋天问的踪迹。”

    启成帝胸口一阵锥痛,他痛苦地捂住心口,颤抖地倒在床榻上。

    渝王见状,忙让人唤太医进来,趁着太医诊治的功夫,他绕出内殿,裴玉正在廊下等着他。

    “衡之,接下来怎么办?”江逐忙问。

    裴玉眺望着宫门的方向:“永王无诏离江州,拉拢青州守备军,带兵驻扎在瑄京城外是事实,宋天问背主窜逃那也是事实。他此刻就在皇城外,大厦将倾,咱们不妨再给他添一把火。”

    裴玉伸手,唤来几个受过裴家好处的小太监,他们听裴玉低语几句,忙往四处奔走去了。

    没多久,江逐同裴玉对视一眼,转进屋内去。

    启成帝的情绪刚平复一些,他咳喘得眼睛猩红,脸色却苍白蜡黄,俨然一副风烛残年的模样。

    几位太医在一旁斟酌着药方,但是却不是常为启成帝诊治的那几位。

    江逐内心没有丝毫波澜,他装出样子,上前嘘寒问暖一番,谁料启成帝一把推开他:“贵妃呢?!”

    江逐退回下首,按照原定的说辞回答:“回父皇,贵妃连同太医院院使投毒,欲加害父皇未遂,儿臣命人去捉拿太医院使,谁知他已畏罪自杀。贵妃统领六宫,儿臣不敢擅专,贵妃眼下在内宫中,等父皇示意,该许锦衣卫和刑部哪方介入查案。”

    启成帝浑浊的双目陡然睁大,他不可置信地瞪着江逐,口中含糊不清道:“你,你——”

    话没说完,启成帝一口气没上来,憋在胸口,竟吐出一口鲜血来,昏死过去。

    江逐漠然望着他,对殿中太医道:“永王犯上作乱,贵妃谋害圣体,皇上被此目无君父之徒气得昏死过去,尔等务必尽心竭力。”

    江逐负手,眉目间满是冷漠,细看去,和裴玉的一贯的神色极为相似。

    “本王不管你们用什么法子,本王只要一个结果。若皇上龙驭宾天,尔等必是株连九族之罪,不过,皇上原先是院使伺候着,院使投毒坏了皇上的根本,这不是你们的错。本王向来赏罚分明,只要圣体得以保全,纵使不能复原如初,本王也自然不会亏待了你们,皇上究竟是怎么病倒的,你们明白怎么说。”

    永王在外等了许久,裴家人是铁了心不许他进去的。他无可奈何,只得暂时先回王府去。

    但他刚进正厅门,椅子都没焐热,就有王府的小厮连滚带爬地跑进来。

    “王爷!不好不好了!”

    永王恨得牙根痒痒,他现在根本听不得这三个字。

    他一脚将小厮踹翻在地:“再敢胡说把你剁了喂狗!”

    小厮翻爬起来,颤抖道:“王爷街上都在传,皇上急痛迷心,危在旦夕,还说”

    永王揪着他的领子,将他提起来,怒声道:“还说什么!”

    “街上还说贵妃和王妃投毒未遂,太医院的院使已经畏罪自裁,更有人说王爷带兵前来意欲谋反,要同贵妃里应外合,谋权篡位,皇上正是真是听了王爷和贵妃的行径被气得昏死过去的,听外面的意思,是里面传了旨意,怕是要传位于渝王殿下了!”

    永王登时宛若雷劈,僵直地立在原地,手中提着的小厮止不住地哀求,他手却覆上小厮的脖颈,手上青筋暴起,小厮被他掐的渐渐喘不过气。

    “王爷”小厮整张脸都青紫了,拼命掰着永王的手,奈何自己手上一点都使不出来。

    “王妃在哪?”永王的声音骤然冷了下来。

    他骤然将小厮推开,小厮的头磕在桌几角上,血口子狰狞不已。

    “贵妃和王妃皆在宫中,被渝王禁足在长明宫,等着锦衣卫和刑部提审呢”

    永王眸色一冷,他转身抽出长剑,这剑是他及冠的时候,父皇赠与他的,上面的穗子是语念亲手做的,剑套也是母妃所赠。

    圈禁他的母妃和妻子,把持着他的父皇。

    他看江逐真真是活够了。

    永王拖着长剑,剑锋在地上摩擦发出尖锐刺耳的声响,小厮捂着头上的破口,在旁边听着,身上起了一层鸡皮。

    “来人。”

    永王带进来的那一队人马整装上前,整齐划一地跪倒一片。

    为人子,为人夫,没有看亲眷受苦,自己八风不动的道理。

    “起火,进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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