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籁小说网 > 言情小说 > 黑王后的NPC > 妈妈1
    说起这个火车站,故事满满。苏为走投无路的一跪,彻底改变吴今生的命运。

    而今她已是个饱满丰盛的女人,没有妆容,中短发及肩,宽松凉爽的亚麻衬衣和包裹双腿的浅蓝牛仔裤,寥寥几只线条勾勒出她的冷漠和洒脱。

    她神秘到就连车上旅客都要前来搭讪,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额头一道淡淡的疤。

    吴今生开的是一辆特斯拉,拉风的后坐的车门打开,他下车帮苏为放行李,苏为看着夸张的后座车门,无声笑了。

    这个吴今生,还真是一如既往喜欢这些看起来低调,实际又张扬的东西,就像多年前被他卖掉的那辆黑色摩托车。

    “坐后排?我是你领导还是你客人?”

    两人的变化也十分明显,距上次见面已有四年,也算久别重逢,她说两句,他才肯懒懒回答一句,“前排有东西。”

    苏为看向车前座,果然,放着一个果篮。

    苏为爽快地坐到后排,吴今生安顿好她的行李箱,回到车上。

    这里不好倒车,吴今生车技倒是一如既往地大胆,看到出口就往出冲。苏为低头回了条同事微信,车已回到主干道上。

    火车站逐渐远去,旧时光却扑面而来。

    “吴今生,你还记得火车站那次吗?”

    如果告诉现在的苏为,曾有人为了挽留一个人,在火车站候车室当着许多人的面下跪,她或许当对方是在说笑,或许当那人是神经病。

    吴今生趁一个骑三轮车的老大爷从他车前别过去的时候,抽空点根烟,“哪次啊?不记得了。”

    苏为手上要是有个片纸,已经向他丢过去了。

    “水果篮是给我准备的吗?”

    “给你妈准备的。”

    “她一个人吃得了这么多水果?”

    “她每次只挑最贵的吃,但院里还有别的病人、医护。”

    当年苏为走后,鲤城只剩吴今生和林小宏。白芸这个人一天当妈的责任都没付过,却有一对儿女忙前忙后。

    就连她去北京看病那次,都是徐丽陪她去的。

    当初收留这些野孩子,是白芸这辈子唯一成功的投资了。

    吴今生没有走苏为熟悉的路,从火车站区域绕出去,就上了高架,从高架下来,已经抵达她的“新居”了。

    依苏为判断,这是个价值不菲的小区,大写“九号院”的牌匾低调大气,保安对她这个面生的陌生访客温文有礼,园丁顶着太阳在花园里修剪花草。正是暑假,不似一般的小区神兽聚头,嬉闹吵闹。

    这里很安静。

    她的房子在1c-16层,吴今生把车开进地下停车库,他下车先给她开门,而后打开后备箱,帮她搬运行李箱。

    这里显然是个新楼盘,地下停车场通向电梯间的墙壁一尘不染,电梯间竟然放着舒缓的音乐,一梯一户,电梯抵达16层,便是她未来一段时间的家。

    房门是密码锁,吴今生输入密码,推门而入,高贵典雅的现代化装潢令人眼前一亮。

    苏为在北京的居所是公司附近的老破小,她和另一位事业部的女同事合租,每月仍有三千房租支出。

    鲤城随着企业人才引入,房租虽不比一线,但从新闻上来看,也在年年攀新高。

    “我让林小宏给我找两千五的房子,这里应该不止吧。”

    房屋面积目测已有二百平,落地窗视野俯瞰地标临江大桥和高科新区。

    吴今生说:“房子刚装修好,正在找人吸甲醛。”

    方才在车上苏为被他惹恼想要动手无果,现在手边有一张电卡,苏为向吴今生扔过去,吴今生稳当地接住它,笑容里,有些不明意味,“你现在怎么开始动手了。”

    “我来是陪我妈的,对房子唯一的硬性要求就是离护理院近,你们不用为了我花太多心思。”

    “林小宏确实给了你友情价,但肯定不至于让自己吃亏。”

    房子两室一厅,一间主卧,一间书房,装潢用的都是进口材质,当然照顾最周到的还不是如此优惠的价格,而是应有尽有的厨房。

    苏为在火车上困了一天一夜,终于有个能够舒展自己的地方,她面朝阳台,伸了一个懒腰。

    亚麻衬衣透光,纤细柔软的腰肢被勾勒出来。

    吴今生安静地站在餐桌旁,问她:“喜欢吗?”

    火车上搭讪的男人给她科普了鲤城如今的房价,以她现在的经济条件,再奋斗多年也未必能买这样一间房。

    一间厨房水池都写着“高贵”的房子。

    “我一吸气就闻到钱的味道了,能不喜欢么?”

    还是那个苏为,贪婪,不过贪婪地更加直白。

    苏为蓦然想到吴今生还说过一句——

    「混得不好别回来。」

    被整个集团通报批评,应该不算混的太差?

    “吴今生,我想先洗个澡再去见我妈。”

    夏天火车上不免汗臭味,而她在北方多年,已不适应鲤城的潮湿,刚下火车身上就分泌出一层薄薄汗液。

    她蹲下打开行李箱,拿出一个旅行袋,拎着它进了浴室,吴今生低头看到几条一次性内裤,替她合上箱子。

    淋漓的水声将他的思绪带回多年前那个破旧狭窄的出租屋,每次她去洗澡,都会把校服挂在门口,再把洗衣机推到门背后顶着门。

    苏为只冲了个凉水澡,驱散身上的汗水、腥臭,她将自己包裹在一次性浴巾里,擦干身体上的水珠。

    浴室的舒适度堪比度假酒店,她赤脚走在吸水毯上,取来挂钩上的黑色文胸,调整好舒适度和形状,再一一穿上来衬衣和牛仔裤。

    她先用发夹束起头发,旅行包里有化妆品,一层一层涂抹,完成了一个简洁的妆。

    至此她已经能够断定房子的主人是为男性,现在流行无性别装修,也许室内空间布局、板材、线条、色彩都无法分辨出主人的性别,但浴室的细节总有露馅的地方。

    男性使用吹风机的概率远远小于女性,而这间浴室没有吹风机。

    她推开浴室门,客厅里,吴今生正黑皮沙发上和别人发信息,嘴里叼着一支烟。

    她的成长环境封闭而迟缓,已经长成一个成熟的女人,而吴今生比她早八年进入社会,一路风霜都藏进了眼睛里。她记得那时候吴今生说不上多帅气,可他的身上有一股内在的张力。他性格里的厚重与叛逆相互拉扯,将一个完整的他割裂开来。

    岁月流逝,矛盾双方终有一方下场,只剩胜利的一方,在战场上伶仃徘徊,无人喝彩。

    他更清晰温和了,也更沉重压抑了。

    苏为不能评判这种变化是正面的,还是负面的,但是,她很感谢吴今生在人生的十字路口,选择了“责任”。

    吴今生发完微信,与她的视线同时落在那双湿漉漉的脚上。

    吴今生下巴朝向鞋柜,“给你准备了拖鞋。”

    苏为走回自己的行李箱前,重新打开它,从里面搜寻出一双柔软的人字拖。

    这双拖鞋自工作起就陪伴她,这次苏为回来,扔掉了许多鞋,却没舍得扔掉它。

    二百平的房子,浴室没有吹风机,别的地方一定也没有了。苏为将浴巾盖在头上,坐在沙发上,翘起二郎腿,两条线条柔美的长腿交缠在一起,愈显得臀部饱满多汁。

    “吴今生,我们谈谈。”

    他向前倾身,往黑瓷烟灰缸里弹烟灰,“谈什么?”

    那当然是有很多可谈的。林小宏、徐丽、这些年鲤城的发展,还有他的变化,他的职业,他的近况,不谈他的,谈她的也行。

    “我妈的住院费是谁出的?”

    “本来我和徐丽各出一半,她机构财务出了点问题,周转不开,我先给垫着。”

    “我查过我妈住的那家护理院,单人单间,条件和公寓差不多,医生学历平均海归博士或是三甲医院退下的专家,我们一位老领导去世前住的护理院和那里条件差不多,当时的价格是五万每月,鲤城应该比北京便宜,一个月三万起?”

    他语气平缓,“你刚回来,见过你妈,我们给你接风洗尘了,再谈钱。”

    “你可以敷衍我,我也可以打电话直接问护理院。”

    “四万三,你妈发现的晚,住不了几天,没那么贵。我算她半个儿子,徐丽算她干女儿,咱们各出自己那一份。”

    “行。”

    苏为说完这句,还不到三秒,吴今生微信就收到了一条收款提示。

    一万三千三百三十四,一分不少,干净利落。

    不算多少钱,三分之一月的工资,随随便便给他转过去,连心疼都谈不上。她想到自己被吴芬的五千块压垮的那段日子,笑了笑。吴今生不知道她在笑什么,毕竟大家只是相伴了一年半载,彼此有所了解,比起各自摸爬滚打的岁月,那点零星时光不值一提。

    就像被她四舍五入的那一分钱。

    苏为在笑自己当初的天真,以为钱债难偿,如今才明白,能用钱偿还清楚的债,是最轻松的债了。

    “那她去北京看病的路费、住宿费、诊疗费、靶向药的费用呢?”

    “你妈这几年比较稳重,有积蓄,她跟你一样傲,不花我们的钱。”

    话说白芸从西藏回来那年,自费出版了一本书,叫《朝圣之背》,苏为在网上买了两本,卖家还发错了货。那两本书有一本放在她工位,有一本在她出租屋。她偶尔加班到深夜,眼睛实在忍受不了电脑屏幕上密密麻麻的代码,便翻开本书。

    几千字的卷首语,至今没有看完。

    同事问她怎么开始搞文艺了,她就说这是书店打折时顺手买的。

    苏为走回玄关,吴今生也不知道她去干什么,他的视线跟随着她,只见她转身时,手里拎着黑色皮包,走回沙发。

    她把皮包放在茶几上,慢条斯理从里面拿出一包烟。

    她抽出一支烟,扬着下巴示意吴今生给自己点火。

    吴今生淡笑了笑,用自己的打火机给她点燃了烟。

    苏为吐了口烟雾,食指和中指夹着烟,搭在膝盖上,“吴今生,别骗我。”

    “你认为我骗你,和我大眼瞪小眼没用,不如去问徐丽和林小宏。”

    苏为抽烟时,没有说话。吴今生已经抽完了手里的烟,他丢掉烟头,站起来,走到苏为身边,拍拍她的背:“你好不容易回来一次,谁都不想惹你糟心。等头发干了,咱们去看你妈。”

    鲤城的夏季如果不用吹风机,头发很难干,她的头发一遇到潮热天气,就会微卷起来。

    半干半湿的发茬扫着肩膀,慵懒而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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