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籁小说网 > 言情小说 > 玉台赋 > 第一百七十六章 产子
    吴庭璧登时大惊,看到周瑛那张笑中带着恨意的脸庞,她觉得寒意涔涔,脑中已顾不得身子的疼痛,只一心想逃离这里。

    “绵翠,快!快叫人来,把她!”吴庭壁语无伦次,抖着手指向周瑛,“把她从这里赶出去!”

    周瑛笑她白费力气,拿起锦帕掩了掩口鼻,转头云淡风轻的问向身后的嬷嬷,“吴夫人是个什么状况,本夫人瞧她,痛得很。”

    “回尊夫人的话,吴夫人是胎位不正,奴婢们正想辙儿呢。”为首的嬷嬷殷勤回道。

    “能生下来吗?”

    “自然是能生下。”

    “那吴夫人可要吃苦头?”周瑛意味深长的看着接生嬷嬷。

    那嬷嬷机灵回道:“女人生孩子哪有不吃苦的。”

    周瑛颔首,满意一笑,“那就辛劳嬷嬷们了,若能母子平安,本夫人定重重有赏。”

    随后掩鼻靠近的床榻,每走一步,血腥味便浓一分,吴庭壁眼中的恐惧便多一分。

    “你做什么?”吴庭壁用尽力气,大吼道,企图这样可以震慑住周瑛。

    周瑛拿出帕子小心翼翼给吴庭壁拭去额间的汗,附在她耳边,轻轻道:“不用怕,我不会让你死,你得好好活着。”

    抖着唇,吴庭壁手中紧抓的被褥快被撕扯破碎。

    好在周瑛转身离去,可没走几步,便坐在不远处的漆凳上,作势要离她咫尺之近,亲眼看她产子,要她每一刻都裹挟于战栗中。

    接生嬷嬷们再次围拢在吴庭壁身边,开始拿出浑身本事,来摆正胎位。

    耳旁传来吴庭壁撕心裂肺的吼叫声,让屋内众人心惊肉跳。

    只有周瑛眉头不颦,哪怕有血迹飞溅到她的脸上,她只是冷漠拿帕子拭掉。

    不知过了多久,侍女们进来掌灯点烛。

    榻上吴庭壁的声音越来越哑,越来越无力。

    正喝着参汤的周瑛冷冷看了过去,“别让她死了。”

    接生的嬷嬷连连应了两声。

    一日一夜,周瑛算是陪着吴庭壁熬了这么久的时间,终于听到婴孩的啼哭声。

    稳婆报喜,是个公子。

    接过襁褓的孩子,周瑛稳稳抱住。自踏进这里,第一次流露出的笑是饱含着善意。

    “你不就是想把我折磨致死,好给那个贱人报仇!”吴庭壁奄奄一息,愤恨说道。

    周瑛冷眼走到她身边,抱着孩子含笑摇头道:“你死了,你曾经犯下的那些罪过会被慢慢忘记,太便宜你了。”

    “当初害死黄媛不是只我一人下的手,怎么?你只有胆子来折磨我一人!”吴庭璧怒火中烧的对着周瑛骂道。

    周瑛没被激怒,也没有回应她,而是坐到她身边,挨得很近,一字一句道:“我阿姐当年产子可比你痛的多,她死在伟则怀里时,伟则抱着她流了一夜的泪,似把这一生的眼泪都流尽了。你说,若是你死了,他还会如此吗?”

    她不需要吴庭壁口是心非的答案。

    吴庭壁再次回忆起多年前胡综的模样,登时浑身颤抖,才喝下参汤恢复的一点儿元气一消而空时。

    周瑛笑着站起身,挥了挥手,几个侍女拿出木盆放置在榻边。

    撕心裂肺的喊叫声再次传来,血泊泊地从吴庭壁身下流出,滴滴落落至脚踏上的木盆里,黑黢黢一片。

    渐渐地,吴庭壁快没了声气。唬得接生嬷嬷凑到周瑛身边,为难道:“尊夫人,再流下下去,恐怕真要夺了命去。”

    周瑛不在意的揉了揉额间,使了个眼色,一旁候了许久的医士终于派上用场。

    从医匣中拿出针包,施针以救。服下汤药后不久,吴庭壁的面容渐渐红润下来。

    吴庭壁挣扎道:“周瑛,你如此害我就不怕我告诉从兄!”

    “你说的话,他会信吗?”周瑛逗弄着襁褓里的孩子,看向吴庭壁的眼神是那般骇人,“别忘了,他的孩子是你亲手杀死的。而你的孩子正完好无损的抱在我的怀里。”

    “你已无法生育,若是还想看着这孩子安稳长大,就闭紧你的嘴。我自然不会吹起枕边风,让至尊许给胡府君几位妾室,你依旧能守着这孩子,和胡府君的日子好生过下去。”

    吴庭壁满腹的怒骂积攒在胸中,又听周瑛道:“若是你真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你还有没有命看着你的孩子长大都是个问题。想来胡府君的几位妾室也会好好替你看护这个孩子。”

    “你觉得呢?”

    周瑛给吴庭壁选择的机会。

    只见吴庭璧紧咬牙关,绝望的闭上眼睛,再也说不出一句咒骂的话语。

    交代完善后的事,周瑛给出的银钱也足以让吴氏老宅里的众人乖乖闭嘴。

    吴县的吴侯府里被禁闭在内室的徐若琼,已连续饿了几日。

    当一碟子血糕出现在她面前时,她吃的狼吞虎咽,丝毫未察觉身边提着食盒的侍女有异。

    嘴里顿时被苦腥气弥漫,渐渐她察觉出是血,齿尖竟是浓郁的血味。胃里一阵翻滚,徐若琼疯狂呕吐。

    狼狈抹尽嘴边残渣,她慌乱接过身旁侍女手中接过汤杯,才惊觉这人是周瑛。

    “糕点好吃吗?”周瑛问。

    徐若琼惊恐的看着周瑛,手中的汤杯跌落在地,忘记如何回应,

    “知道是什么做的吗?”周瑛再次俯身蹲在她身边,轻松笑道:“吴庭壁产子流了好些血,呐,全用来给你补身了。”

    徐若琼忍住胃中再度翻涌的恶心,可以想象吴庭壁此前被周瑛折磨成什么样子,现在轮到自己了,

    “周瑛,你解气了没有!折磨我到现在,不如给我个痛快。”

    徐若琼口气中充满恨意,自被赶到吴县的侯府内被囚禁起来,她过着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身边的所有人皆能来唾弃她一口。从前自己在这吴侯府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现在从高处跌落至尘埃,看着身边的奴才的脸色度日,她生不如死。

    “让你们死了,那多没意思。”

    “你就是个疯子!”徐若琼怒骂道,

    周瑛拿起一块血糕,指腹揉捏,血红色的残渣纷落至脚边,苦笑道:“算一算,从前我虽未积德行善,可也未做过一件恶事。却怎会落到这个下场。”

    阿兄含恨而终,阿姐因她而死。而自己,嫁给了一个不爱之人。每日每夜,活在仇恨的苦痛之中。

    只为讨一个公道。

    “我是疯了,是被你们逼疯的!”周瑛抓起徐若琼的衣襟,狠毒的看着眼前这个憔悴的女人。

    “瞧你,在至尊身边的日子不好过罢。”徐若琼一眼看穿周瑛,“跟杀亲兄的仇人同床共枕,恩爱度日……”

    “是你!还有你那不成器的兄长,杀了我阿兄!”

    “可若没有至尊的默许,我徐氏怎会冒着全族被灭的风险,害死江东周郎!”

    徐若琼感觉锁在衣襟上的力量越来越小,她看着颤抖的周瑛,步步紧逼,一字一句道:“承认罢周瑛,你恨他!你心里清楚的很,是他,亲手杀了周瑜!”

    话音一落,周瑛仓皇逃了出去。

    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铜锁后,徐若琼癫疯似地大笑,“周瑛,你和我又有什么两样!”

    回到建业后的一段时日里,周瑛总是心神不济,更是在一次深夜中惊醒在孙权的怀里。

    当看到孙权的面容出现在自己眼前时,周瑛立刻惊恐万分,额间渗满了冷汗。

    她下意识所透露出的恐惧和排斥,让孙权立刻回想起十年前在玄观的那一夜。

    “璟君,你看看孤。”孙权捧起周瑛的脸,柔声唤道,企图这样让周瑛清醒些。

    周瑛意识到自己没遮掩好恐惧,忽而收起警惕的眼神,身子一软,黏抱住孙权,抽泣道:“仲郎,我梦魇了。”

    孙权松了一口气,怀中人的反应又把他拉回香帐春暖中,眉头一松,轻拍起周瑛的背,哄道:“不怕,梦里所梦皆是虚妄。”

    “我梦见阿兄了——”

    背上的力量随着她这句话,突然消失。

    孙权的手悬在那儿,愣然了片刻,顿了顿道:“许是你在佛寺待久了,神思在外。天亮后让秦剂过来给你诊脉瞧瞧,开几副宁神的方子调理调理便好。”

    轻轻“嗯”了一声,埋在他怀中的周瑛,眼神里充满的恨意,转瞬即逝。

    寒夜间,窗棂外的寒风呼呼地刮来,吹动宫灯上的摇铃儿杂乱的响。侧身而眠的周瑛直愣愣地凝望着昏暗的黑角处,千头万绪像棉丝死死抓捏她的心不放。她将头埋进锻花软枕间,闻着荞麦香气,紧闭双眼,企图这样能够入眠。

    可这一夜,耳畔遍布刺耳的响铃,还有分不清是谁的哭泣声,暗沉心底。恍惚挨到了天明,恍惚听到黄花梨木衣架晃动的声响,她朦胧睁眼,看到正在由侍女们服侍更衣的孙权站在帷幔外。

    刚仰起身,想起来侍奉,便感觉肩头被人按住。孙权将她又按回被褥里,看见她眉眼间难掩的倦怠之色,心疼道:“再睡一会罢,夜里似乎没睡好。孤等处完事便回来陪你。”

    低声应了一句,周瑛便阖眼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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