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籁小说网 > 言情小说 > 玉台赋 > 胡综
    “如今周陆两家已然悔亲,想必那些士族又要起心思了吧。”乔容清忧愁地看向周瑜。

    “想来我回吴郡之前,至尊已然说服了大乔夫人,要把伯符爱女茹儿许配给陆氏吧。”

    “茹儿不到十岁,离及笄还有五年之久,如今就定下这门亲事了?我以为会是……”

    “以为会是小妹?”

    乔容清轻点了点头。

    孙芷倾慕陆议多年,江东人尽皆知,即便到了这个关头,孙权宁愿费劲心思,都不肯成全两人。

    “孙氏的女儿注定此生都要为江东基业思量。”

    周瑜明白孙权的心思,孙芷的身份贵重,日后必有大用。

    “我姐姐最疼惜茹儿,虽不是亲生之女,但却视之为己出。能让姐姐点头同意女儿日后嫁入陆氏为续弦,想来至尊也废了一番功夫。”

    “至尊许诺我,把阿瑛许配给陆氏只是权宜之计,绝不会让阿瑛真嫁进陆氏,所以当初我才同意他这么做。”周瑜目光如炬,口气毅然坚定,“只是委屈阿瑛了,平白受这几个月的烦忧。”

    乔容清给周瑜递去一杯茶,拿起了团扇轻柔地扇着热气。

    “夫君,阿瑛的委屈恐怕不止这些,她打出生就没了父亲,儿时又失了母亲,唯有一个兄长在侧,可却被寄养在叔父家中多年。虽时常有至尊去寻她,陪她些时日,可终究不是自己的亲哥哥。”

    看到周瑜眼中闪过一丝哀戚,她继续说道:“长到如今这个年岁,也就只有黄女郎一直陪她。她对夫君有气有恼,夫君万般都怨不得她。万人皆言周公瑾的妹妹有多风光,可我瞧着,却是可怜。”

    “[瑛]意为美玉的光彩,她是周氏的锦上添花,是瑜的光彩。当初她出生之时,我就和伯符说,此生我定会护她周全,不会让她受一丝一毫的委屈,可如今回头看,好像只有空谈。”

    周瑜苦笑说完,整幅神情全变了,没了英姿之气,只有暮暮哀伤神色在脸颊之上。

    “夫人,你做瑜的妻子,委屈吗?”

    乔容清含笑摇了摇头,“以前阿瑛也问过我,我说不委屈,阿瑛不信,说嫂嫂你一年见不得阿兄几面,独守在家不委屈才怪。”

    “可我当初选择嫁给夫君时,就已然知晓夫君是要大展宏图伟业的,这身经天纬地之才,断然不会缠绵于儿女情长之中。若周郎真是个留恋闺榻之人,我还瞧不上呢。”乔容清说完轻轻靠在周瑜的肩上,

    “过几日我要返回驻地,辛苦你照看家里了。”

    乔容清心中激起一丝失落,但很快就敛容起身,拿了一双长靴出来来,靴头绣着保平安的棣棠花。

    “幸而这长靴我提前置好了。”

    夫妻二人目光相注,目成心许。

    忽而外面传来异响,夫妇二人不约而同看去。

    乔容清谨慎地打开房门,惊讶竟是薜荔站在房门外。

    “何事?”乔容清警惕问道。

    薜荔端着食案,谦卑道:“瑛女郎吩咐奴婢将破损的紫玉箫送来给家主。”

    “何时到的?”乔容清地发问并不客气。

    “奴婢刚到,还未来得及请小厮通报,望夫人饶恕。”她又补充道,安了乔容清的心。

    “知道了,端进去吧。”

    待离了乔容清的院子,走了好一会,确定四下无人,薜荔这才长松口气。回想起方才在乔容清门前听到的那些秘辛,薜荔不觉心惊肉跳,这些话只能死死藏在心中,不敢冒出半分。

    天河笼罩着雾霭,透过雾霭可见时隐时现的星光。

    侍女绣墩轻轻推开黄媛的房门,递来胡综的书信。

    黄媛连忙放下绣绷和丝线,慌忙起身,眼睛里闪着光,急切问道:“胡从事还在吗?”

    “胡从事把信简交给府令就走了。”

    绣墩说完看到黄媛的脸色从欣喜变成了失望,宽慰道:“胡从事跟家主回到吴郡,刚回府不久就来给女郎送来家书,说明胡从事心中是挂念您的。只是更深露中,夜禁令行,他也不好在府前多停留。女郎宽心。”

    黄媛听见绣墩如此贴心宽慰自己,心里稍安些,接过荆州来的家书后也不着急打开。

    绣墩看到黄媛并不在意家书,神秘一笑道:“女郎,还有一样东西,您可得好好瞧瞧。”说着从袖中掏出一个长锦盒。

    黄媛疑惑地望着这个长条锦盒,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不该接。

    绣墩把锦盒塞到黄媛手里,娇笑道:“这是胡从事送给您的,还特地交代了要亲手交付到您手上。”

    黄媛一听是胡综所赠,脸上绽放涟涟笑意,赶紧打开锦盒,一枚并蒂莲玉鸾簪出现在自己面前,做工精巧,黄玉通透,尤其是这并蒂莲的雕刻十分精细。

    胡综带给她的惊喜总是这样出其不意,也就绣墩每次都帮着胡综来戏弄她,非要让她失望到深谷里,再给她一颗糖,让她又欢喜回来。

    “并蒂莲的意头可真好。”

    绣墩转身看到案上的绣绷,上面也是绣的并蒂莲,嗤嗤一笑道:“女郎和胡从事可真是心有灵犀,他赠您并蒂莲玉簪,您给他绣并蒂莲香囊。”

    被戳破心事的黄媛顿时羞红了脸,赶紧把手中的簪子收回锦盒,作势要撵绣墩出房。

    绣墩装成委屈巴巴的模样,“女郎,您就没良心,早知我就把这玉簪子自己个留下了,不给您,看您还能开心成这样。”

    “把阿瑛那个肥胆子借给你,你都做不出来。要说是胡从事送我一盒糕点,被你这个贪吃鬼偷偷截了去,我还信。再说了你素日不爱这些金银玉器,我亦是知晓。”

    绣墩在黄媛眼里就是个痴迷于吃喝的丫头,虽做事粗枝大叶,可心思单纯的要命,连不怎么亲近人的周瑛都十分喜欢绣墩。

    自己贪吃的本性被黄媛一番揭露,绣墩不好意思挠了挠头,“那女郎,您下次做鸡头米粥,可得赏奴婢一碗。”

    “好好好,你可比阿瑛挑嘴,鸡头米好吃却难剥,可真要难为我了。”

    “女郎的烹制手艺可比镜蓉楼的大厨强百倍,能得女郎一碗鸡头米粥,叫奴婢做什么都成。”

    两人嬉笑了两句后,绣墩就离开了。

    孤身一人的黄媛轻拂着玉簪上的并蒂莲,心中充满无限暖意,胡综的心意与她一样,两人就是这并蒂莲花,愿结生生世世之好。

    把玉簪小心翼翼地收回锦盒中,黄媛把油灯端到案上,细细端详着家书,脸上的盈盈笑意逐渐被家书内容所消退。

    碧窗之下,槐柳绿影,阵阵蝉鸣。初夏莲叶初生,青翠欲滴。

    周瑛下了軿车,在薜荔的搀扶下同乔容清一起缓步走进吴侯府,穿过亭台水榭到达千柳阜园,奇花异石,分外阑珊,提步登上昭明阁的二楼赏景台。

    吴太夫人每年都会举办初夏的赏荷宴,邀请各府的女眷,孙氏宗室命妇前来赏荷观景。

    前两年周瑛无意参加,今日愿赴宴完全是被孙芷相逼。按照自己的性子,在这热闹的场合,多待一秒钟都浑身不舒服,若不是为了拿自己想要的东西,也不会硬着头皮来这。

    还未跨进阁中,就听闻里面的盈盈笑声,脂粉气直冲阁门而出。

    “我听说今日周府的周女郎也会来。”袁佩善说。

    徐若琼听闻,举起绢帕轻拭唇边的酒渍,讥笑道:“她?我若是她可没有这样的厚脸皮来凑热闹。”

    袁佩善轻哼一声,得意说道:“说的也是,她一个女儿家,因为亲事接二连三的闹出风波,可真是个祸星。”

    在旁端坐的谢道华听见袁佩善肆无忌惮的议论周瑜的妹妹,不禁狠狠瞥了她一眼,让她收敛些,更是在心中鄙夷万分。

    身为孙权的嫡妻,谢道华出身会稽山阴名门,诗书礼教的熏染让她举止之间都是大家闺秀的做派,当初她嫁给孙权也是吴太夫人做主定下的亲事。

    袁佩善虽出身袁氏,但父亲袁术却是大逆罪人。如今得了孙权的抬举,就该本分处之,可却仗着自己如今受宠的身份,对失宠的谢道华没有丝毫尊敬,毫无顾忌的拉着一旁的步练师继续羞辱周瑛。

    步练师是步氏族女,步氏来到江东已有年月,可毫无根基可言,在这些贵妇人面前,她就是个门庭微流的女子,自然不敢如徐若琼和袁佩善那般张狂。若不是被挑中成了孙芷侍读,也不够身份来参加这赏荷宴。

    她静听袁佩善对周瑛的奚落,只得连连应答,不敢参与进去陪着袁佩一同辱骂周瑛,却又不敢不回应袁佩善。之前就听别人说,袁佩善是个无城府的主,只顾着嘴上痛快,丝毫不给人留情面,又得孙权的宠爱,自是恃宠而骄。

    “步女郎倒是个模样标致的美人,咱们侯府就该纳这样的贤良恭顺的女子侍奉在至尊身旁。”袁佩善毫不避讳对步练师夸赞起来,热络异常。

    “这年头光有家世有什么用啊,谢夫人倒是家世深厚,不照样被至尊冷落在一旁。她周瑛就是周瑜的妹妹又如何,说到底不过是权臣家眷,一朝能得势,一朝也能失势。”

    袁佩善说这番话暗自注视着谢道华的反应,只见谢道华听的脸色青白。

    气恼地模样落在袁佩善的眼里,让她觉得无比的痛快,尝到一种嘴上得逞的快感。

    步练师听完倒吸一口凉气,轻轻拽了拽袁佩善的衣袖,示意她慎言。

    这僭越的话说到徐若琼的心坎里了,她冷哼一声,周瑜再手握重权又能如何,这江东到底是姓孙不姓周,周氏一门不过就是孙家养的一条狗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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