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大门被敲响。
下属安静无声的推门而入,恭敬弯腰：“首领，今夜信教所遇袭。”
“秘密组织？”
“不，似乎与我们之前预测的有所区别……那些人里,还有医生。”
上首的男人抬起头。“嗯？”
…………
地下城区许久都没有这样热闹过。
黑医像一条灵活的黑鱼快速钻游在人群间，郁和光在后面紧追不舍，鱼鹰一样凶狠飞扑而去。
他从高处一跃而下目标明确，拨开人群直直冲向黑医。
在黑医试图钻进小巷的前一刻，忽然背后一凉。
“想去哪？老朋友。”
下一秒，天旋地转。
黑医被抱摔在地,靴子随即踹上来，重重踩住他胸膛制止他起身。
郁和光挑了挑眉,手臂随意撑着长腿,慢慢俯身屈膝。“好久不见，看到我高兴吗？”
黑医近距离确认了这张脸，简直嘴巴发苦。
悬着的心毫无悬念的死掉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他两眼发直喃喃自语,“我都跑了一千公里了怎么你还能追上来？”
他闭了闭眼,痛苦问：“我到底对你做过什么深仇大恨的事,值得让你这么追我？”
郁和光兴味盎然的上下打量黑医，数月不见，黑医比上次黄金城一别的状态还要好，满面红光的小老头一看就知道过得不错。
“忘了吗？”
他提醒：“罗莱小镇。”
黑医：“嗯嗯。”他在等待下文。
郁和光奇怪看他。
黑医更奇怪：“然后呢？”
郁和光挑眉。
黑医迟缓一顿，慢慢不可置信：“该不会……还是上次罗莱小镇那件事吧？”
他痛苦闭眼：“不是,那都过去多久了，黄金城那次难道没有扯平吗！你坑我我也坑你，我们结束了！”
要命，他还以为他不小心又惹到这尊瘟神了，怎么还是当初那事啊！
遗民小据点没有一万也有八千,罗莱小镇这种连势力雏形都不算的小村小镇每天都在诞生和衰亡，各方打起来不知道能毁掉多少个罗莱。
怎么！就他！惹到了！瘟神！！
郁和光冷笑，俯身一把拎起黑医衣领：“谁和你结束了？想得倒好。”
“你似乎不太了解我，我记忆力很好。”
他侧身四望，向追过来的谢枝雀招手示意，随即拎着黑医向小巷深处走：“不过，如果你没什么价值，你的生命倒是可以结束了。”
谢枝雀向好奇看过来的人们展露大大笑容，说着“一点私事，老朋友了”拨开人群，机敏的帮两人望风堵死小巷。
“嘭——”
郁和光像扔死猪一样将黑医扔向角落，面无表情抬了抬下颔：“说说吧。”
“你负责说，我负责评估，一旦我觉
得你说的东西对我没有价值……”
枪械在掀开的外套下若隐若现。
黑医：“…………”
他双眼无神，抱膝靠坐在角落里，一副丧失所有梦想的咸鱼模样。
“不说，不知道，你杀了我算了。”
黑医谴责：“上次在黄金城，我说完你就把我转手卖给博士了，这次我才不会上你的当。”
死猪不怕开水烫。
黑医不怕郁和光。
哼！
郁和光挑眉“唔”了一声，慢慢扫视着黑医从头到脚。
黑医脊背发凉，警惕抱紧胖胖的自己：“干什么，你干什么？”
“在思考，从哪里下刀。”
郁和光微笑：“然后扔在信教所门前。”
黑医：“…………”
“！！！”
郁和光凉凉道：“应该会有人为我代劳，让你再也出现不了吧。”
黑医愤恨：“魔鬼，简直是魔鬼！”
在苍山基地受伤还有得活？指指点点。
郁和光摊手，无辜眨了眨眼。他在等待。
黑医搓了把脸，绝望：“你想知道什么？”
郁和光环顾四周：“先从地下城开始说起。”
地下城通体金属，工艺复杂精密，虽然与地上的苍山基地相比很小，但整个城区已经有末日前数个小区大小，可以容纳上万人。
与郁和光猜测的一样，地下城并非苍山的造物。
“一直都有传闻说，苍山基地是继承了末日前国家遗产的基地之一，其实传闻的源头就在这里。”
黑医指了指脚下：“地下城，从末日前就始终存在的东西。”
它是某个国家在末日恐慌中打造的避难所，但末日扩散的速度远远高出所有人的预料，避难所也未完工就被废弃。
苍山基地之所以会选定现在的地址，正是因此最初得知了避难所的消息，想要借助国家遗产发展自己的势力。
“可惜，前面几百年，苍山始终没找到地下城。反倒是极夜纪，平民自己活不下去想挖地道逃离，意外中发现了地下城。”
黑医咂咂嘴：“要是真有太阳神，看起来神也不喜欢上层的人。”
郁和光古怪看他：“我还以为你只认识金子，没想到你还……挺讨厌苍山？”
黑医：“？？？”
“污蔑谁呢污蔑谁呢！谁小时候没几个天真梦想，就算我也不是一生下来就是卖情报的好吧？”
苍山基地为得到避难所而建，几百年后，避难所却反而成了不可确认的传闻，苍山基地上层大部分人都不再相信它的传说，只剩信教所还在试图寻找。
“那些不方便在地上干的事，还有交易，秘密组织的集会，全都转移在地下城里。还有一些生病的人也是。”
黑医不满抱怨：“要不是苍山基地愚昧，竟然不相信医药，我也不至于缩在地下，生意都缩水了这么多。
郁和光：……果然，还是他印象里的黑医。
什么反不反抗的，都是生意。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
“你还好意思说苍山愚昧？”
郁和光无语：“哪来的底气，你那粗糙的蜥蜴人改造术？”
手术之前能活三月，手术之后就剩三天。
黑医：“…………”
他试图为自己辩驳：“我这不是，探索新道路吗，谁知道我的蜥蜴人不会成为人类终极形态？”
郁和光回想了下用尾巴颠着走路的，没事就满地乱爬的，角落里阴暗露头的……“人类要是进化成那样就完蛋了。”
他嫌恶：“脏死了。”
在苍山基地，生病的人会被驱赶出城，自生自灭。大部分居民都接受这个结果。
但也有不认命并且知道地下城存在的，会进入地下城，在这里寻医问药，等待痊愈，或是……自然的死亡。
黑医会出现在这里，不是卖情报，反而是做他的老本行。
“我可是医生，医学博士。”
黑医强调：“正经的博士，从我爷爷的爷爷的爷爷那代就是了。华夏首都大学，听说过没？”
郁和光面无表情踹了一脚：“走你的。”
黑医显然对地下城更为熟络，并且罕见的，他在这里竟然还有“人缘”这东西。
看到陌生青年站在他旁边，一些路过的人隐晦向他询问，是否需要帮助。
郁和光毫不怀疑，如果黑医大声求助，地下城里的人会冲上来包围自己。
但黑医笑着拒绝了：“这位是我朋友，千里迢迢来找我。”
郁和光饶有兴致看他：“你不求救吗？”
黑医抽了抽嘴角，快步走过人群后压低声音：“打得过吗？”
看看那些人再看郁和光，两者有可比性吗？
别一击不成又添新恨，再追他个一千里。
黑医算是服气了。
不过——“不管你这次为了什么来，找到地下城，算是你找对地方了。”
黑医：“苍山基地地上部分，完全被以首领为首的军方和以神使为首的信教所控制，乖得很，什么违禁品都难有。”
“反而是地下城，情报，医药，物资，秘密组织的帮助……”
他笑着向打招呼的人回礼，顿了下，又道：“以及传闻里，建在地底的实验室和武器库。”
他若无其事：“在这里，你能找到你需要的一切。”
郁和光深深看他，慢条斯理收紧掐住他后颈的手。
“等，等等！”黑医惊恐，“说的说的，我正要说呢！年轻人就不能有点耐心！”
郁和光挑眉：“嗯哼？”
本来还想浑水摸鱼糊弄过去的黑医，差点腿一软摔下去。
“你知道，以前地球不是这样子的吧？”
黑医示意：“末日之前，有国家城镇，衣食无忧，太阳会正常
升起()，野外也没有横行怪物。
郁和光点头。
2064年()_[(()，末日正式爆发。但直到新家园计划的星舰驶离地球，人们依旧无从得知末日的真正原因。
这也是【溯游计划】的目的之一：末日起源。
“一直以来都有很多种说法，有说外星人入侵，有说陨石辐射，气候，核辐射，生化……还有一种说法。”
黑医顿了顿，道：“医药。”
“末日前违禁开发的药物，更改了人类基因序列，让人突变成择人而噬的怪物，陷入不再可控的漩涡。”
郁和光听过这种猜测。
新地球将其称之为【混沌】，旧地球则笼统认为它们是怪物。
有人认为，怪物曾经也是人类一员，缺失的基因序列让它们对人类充满渴望，需要血肉的填补来稳定将要崩溃的序列。
这些人类禁忌实验下的造物，是人类自己的“天罚”。
“传闻中，造成末日的源头实验室，就在这里。”
黑医神情逐渐严肃：“在地下城里。”
避难所之所以会被建立，是因为国家早就得到实验失控的消息。在民众一无所知度过新一天的时候，实验人员和高层早已经搬进地下避难所，准备等地面上的怪物死亡后，再重新回到大地上。但是，他们没等到那一天，已经先一步因为内讧死在地底。
在这个说法中，正因此如此，继承了避难所的苍山基地才如此忌讳医药。
——创始人对医药深恶痛绝，认为正是药物更改了人类原有的自然身躯，触碰到了不该触碰的禁忌，招致灾难。
“所以，实验室呢？”
郁和光平静问：“如果真有这样的实验室，你不可能会放过。”
黑医眨眨眼，突然痴呆：“怎么可能？当然没有那种东西啦。”
他乐呵呵摆手：“都说了只是传闻了，传闻不可呃……”
突然被收紧的领口让黑医翻白眼。
郁和光微笑：“嗯？”
“没有实验室，只有医疗室！”
黑医狂拍郁和光的手臂，语速极快试图给自己争取一丝空气：“极夜纪就有这个传闻了，但秘密组织始终没能找到传闻里的实验室，倒是找到了不少医疗备品。”
也正是从那时起，一直被苍山基地严格管控起来的人们，才第一次意识到，原来痊愈是不需要求神恩赐的，相比于基地外的太阳，药物更能帮助他们。
“那些药也被秘密组织拿走，算是他们笼络自己人的手段之一。”
黑医捂着沙哑的嗓子，惊魂未定：“冤有头债有主，我可以带你去找秘密组织，但这事和我无关。”
郁和光打量着黑医，直把他看得心里发虚，这才点头。
“你住在哪？”郁和光漫不经心问，“你的新诊所？”
黑医义正辞严：“没有那种东西！”
“王医生，看完病要回诊所了呀？”
()路过的妇人笑眯眯打招呼：“这位是你的新病人？”
痛失网名王医生：“…………”
郁和光挑眉回望：“王医生，嗯？”
黑医咳了一声，眼神乱瞟：“是有个临时诊所这样子，我姓王怎么了？姓王招惹你了？”
“李医生，下午我去你那开药。”
路过的男人亲近打招呼：“还是老地方对吧？”
突然好痛李医生：“…………”
郁和光笑了：“李医生？再往前走走会不会发现你叫张王李赵？”
黑医从未像此刻一样痛恨他的“好人缘”。
乱打什么招呼！看，把瘟神引到家里来了吧？
出乎郁和光意料的是，不同于罗莱小镇时的粗糙疯狂，黑医在地下城的名声竟然还不错，当他跟着黑医找到诊所时，门外已经聚集了不少等待的病人，一见到黑医就哄然将他围了起来，热切询问自己或家人的病情。
看得谢枝雀咋舌：“原来他真是医生？”
黑医，姓氏不详，善恶不详，但实力很强
“毕竟能从黄金城委员会手里活下来。”
郁和光轻笑：“能在旧地球活到头发花白的，哪个没点看家本领？”
不过……实验室。
郁和光眯了眯眼，忽然有了猜测。
“百家姓医生，过来。”
等黑医终于摆脱过于热情的居民们，刚准备趁机开溜，就看到郁和光抱臂斜倚在前面。
郁和光故作讶然问：“你该不会想跑吧？”
百家姓：“……怎，怎么可能。”
黑医硬着头皮上前：“我不是那种人。怎么，还有什么事？”
“给你一个报仇的机会。”
郁和光微笑：“博士。”
黑医瞳孔紧缩。
“博士现在就藏在苍山基地里，如果你说的传闻是真的，那他应该就在地下城。”
郁和光低声道：“博士已经被追杀得只剩一口气了，他弹尽粮绝，会需要你说的那间实验室。”
“找到他，这是你能杀掉博士取而代之的最好机会。”
黑医深深看了郁和光一眼，面带警惕。
但他什么也没说，只点头道：“我会顺便留意下博士的消息。”
谢枝雀眼看着黑医走远了，郁和光却不追，不由有些着急。
“郁哥，他要是跑了怎么办？”
他郑重建议：“我们找根铁链把他拴起来吧。”
郁和光一顿，眼神复杂的看向谢枝雀：“少和维克多玩。”
把他家鸟崽都带坏了。
谢枝雀：“？”
“他不会跑。”
郁和光转身迈开长腿，示意谢枝雀跟上来：“知道拴在驴前面的胡萝卜吗？博士就是黑医的胡萝卜。”
黑医的不记仇，是建立在利益的基础上。打不过博士，他自然“不记仇”，但只要
被他发现博士衰弱，立刻就会扑上去鬣狗一样撕咬尸体。()
郁和光淡淡道：同行是仇人这句话，旧地球通用。如果博士死亡，黑医的生意盘立刻就会扩大，况且我刚刚向他透露，博士只剩一口气。他会心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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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形的锁链，比有形之物更好用。
说话间，郁和光已经看到站在不远处的秦丽。
“郁先生，这边。”
秦丽带着两人走进纵深如迷宫的建筑：“那位晏先生正在与秘密组织的人交谈，我会抓紧时间把你们介绍给其他伙伴，赶在天亮前回到地面。”
她笑着问：“郁先生参观过地下城了吗？感觉怎么样？”
郁和光点头赞扬了一番秘密组织的运营，问道：“地下城有固定居民，但人数也远少于地上，你们似乎对消息的传播很谨慎，为什么？”
他再一次提起先前的话题：“苍山基地，有秘密警察吗？”
秦丽一怔，旋即苦笑：“如果是秘密警察，倒还好了。”
“苍山……是一座很难维系秘密的基地。”
在踏进秘密组织的地盘之前，秦丽严肃告诫：“在苍山基地内，最好不要谈论秘密，尤其在太阳下。”
太阳神永远注视着祂的子民。
“太阳下，没有秘密可言。”
郁和光脚步一顿。
大门已经被推开。
热切交谈着的人们出现在他眼前，晏止戈也在其中。
先前见过的中年男人笑着走过来：“希望地下城还符合你的期望，欢迎你，新伙伴。”
中年男人笑容热烈，其他人也纷纷走上前介绍。
“原来就是你帮助了秦丽。”
有人主动向郁和光伸出手，他笑着道谢：“谢谢，能有新伙伴的加入真好，听说你是医生？”
郁和光挑眉。
医生？谁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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