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南宫朔离开戎宫回到府邸之后,便将他与顾婉兮的谈话详细地告知了众人,在危机时刻,任何一个不起眼的信息都有可能成为影响或扭转局势的关键,所以他没有任何隐瞒,包括顾婉兮威胁彭氏姐妹和挑拨冯月琴与彭开旗的事都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只是在对付二王子的过程中,这两件事起不了什么作用,所以南宫志一直没拿它做文章,但现在,是把它拿出来的时候了。
彭开旗听到自己女儿的事,头皮都快炸了。
这么长时间,禄心怎么都抽出时间将顾婉兮的“感谢”转告给彭开旗了,彭开旗起初不信,但一想到两个女儿骄纵的性子,以及一个单纯的蠢,一个自作聪明的蠢的脑子,她俩还真有可能做出这种事。
想到此,彭开旗也不得不在心中暗叹,生出一股无力的挫折感。
这俩丫头,咋就这么会找事呢!
他本以为顾婉兮的脑子跟自家丫头的脑子差不多,但经过那一次的胡掰瞎扯,他不敢再小觑她,自然也明白,她拜托禄心转告自己这事,肯定是有所目的,只是没想到会由南宫志把它提出来。
彭开旗有些愠怒,面上还是不动声色道:“女流之辈见识多短见,大半辈子都活在争奇斗艳、争风吃醋里,如此小事,尚不足以成为我与陛下间的嫌隙。”
南宫志道:“是吗,如果连私放闯入宫闱的歹人都算小事的话,那伪帝的胸襟确实令人钦佩。”
彭开旗道:“为人君者,虚怀若谷,礼贤下士,难道你那个皇孙不是吗?”
南宫志道:“但这件事跟伪帝的肚量没关系,宁王应该明白,允许戎军根刮所经城镇,别的不说,为此会死多少百姓,周围郡城会承担多少流民涌入、甚至是民变的压力,你心里应该有数,事情结束之后,这个罪必须有人来担,无论实际提出这条的人是谁,你作为使节,都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既然如此,还不如化多人为一人,大家都少点麻烦。如果在这时候,还有人固执地想要调查真相,查找帮凶,把你女儿的事放出来,混淆下视听,很多事就好办多了。”
彭开旗抿着唇,正要开口,南宫志截住他的话,继续说道:“你知道我说的是真的,也希望你不要心存侥幸,如果你认为沈庭燎尚有良心,会保你一命的话,那很抱歉,这条路估计已经被人堵死了。”
彭开旗道:“什么意思?”
南宫志道:“险些让我儿和顾婉兮丧命的毒药,你还记得吗?”
彭开旗有些恼怒道:“记得。”
他当然记得,当初就是因为胡伦巴和这瓶毒药的事被揭露,害得他们功亏一篑,若不是中原使臣的身份庇佑着他,让戎王不敢轻下杀手,使节团的人早就人头落地,而不仅仅是被软禁这么简单了。好在不久后二王子谋反,毒药也被查出是二王子所下,相比之下他们那点事根本就算不得什么大事,再加上皇帝新增的条件,这才让他们转危为安,重获自由。但这事已经过去了,南宫志又提它作甚?想到那日南宫朔疯了似的杀人样子,彭开旗就忍不住一哆嗦。
南宫志道:“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早在我们发动叛乱之前,二王妃就亲口告诉过我,给南宫朔下毒的人是她,当然,在下毒之前,她就把解药给了一位看守的狱卒,关键时刻狱卒会救南宫朔一命,这样做的目的,是想让南宫朔成为被灭口的对象,帮他洗清杀害乌木措的嫌疑。但是,给顾婉兮下毒的,不是她,只是当时戎王等着调查结果,他们也不在意一个外国人的生死,为了快速结案,就也把顾婉兮中毒的事安在二王子头上了。”
二王子夫妇已死,顾婉兮饮毒的真相只有他们自己人知道,戎国已经公布两起毒杀案都是二王子下的手,彭开旗就算想找人证实,也已是无人可找。所以现在,真相究竟为何,就可以任由南宫志瞎编了,只要编得不过分,在假话里掺杂些真话,就足以迷惑彭开旗。
见彭开旗不说话,南宫志继续说道:“那么是谁给顾婉兮下的毒,又为什么要下毒,你知道原因吗?”
彭开旗仍旧不说话,南宫志继续说道:“退一步想,当时留在顾婉兮身边的,只有宁仇和冯月琴,你觉得,会是谁下的手呢?”
听到这里,彭开旗再不能默不作声,他右手用力,紧紧握着茶杯,目光森冷地盯着南宫志,说道:“你胡说。”
当然不会是宁仇。
彭开旗用脚指头都能想到,顾婉兮是顾清的女儿,顾清又是皇孙的扶持者,虽然已死,但算下来顾婉兮也是他们的人,再加上她跟南宫朔不清不楚的暧昧关系,宁仇只会豁出性命保护顾婉兮,如何会对她下毒手?那么剩下的就只有冯月琴了,但冯月琴又有什么理由下手呢?
南宫志根本就是在胡说!
“她不会的,”彭开旗道,“她没有理由这么做。”
这个她,指的自然是冯月琴。
南宫志听后浅浅一笑,说道:“冯月琴曾在顾家当了十多年的奴婢,她那么高傲的性子,那段日子对她来说就是个屈辱。又因为母亲早亡,姨娘跋扈,顾婉兮与薛姨娘的关系一直不好,连带着对冯月琴也是冷嘲热讽,估计辱骂责备的事也发生了不少,你觉得,冯月琴能忍?她对顾婉兮本就有恨,再加上她对沈庭燎忠心耿耿,沈庭燎钟情顾婉兮,甚至为她色令智昏,把政事都搬到她住处去处理了,可她却移情我儿,背叛沈庭燎,你觉得,冯月琴会不会恨上加恨?”
南宫志再次为彭开旗斟茶,说道:“杀了顾婉兮,一来可以断了让沈庭燎迷乱的根源,二来可以报私仇,你觉得,她不会这么做吗?”
彭开旗盯着在水面上浮动的茶梗,愣怔道:“暗武卫就是陛下的杀人刀具,他们不允许有自己的想法和爱恨,没有沈庭燎的命令,他们不会擅作主张的。”
南宫志道:“或许冯月琴就是个例外。在顾家十几年,虽然仍然与暗武卫保持联系,但她脱离了那个大环境,自我的意识就开始苏醒。你不觉得,比起其他暗武卫,她更会思考和下决断吗?不然为何她刚脱离顾家,就能成为一队首领?”
彭开旗道:“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南宫志道:“当然有关。她不得命令擅杀顾婉兮,若是被沈庭燎得知,还能有活路?所以她必须找个替罪羊,至于这只羊是谁,我想没有比宁王您更合适的了。您为了替两个女儿掩盖罪行,杀顾婉兮灭口,不正是个现成的理由吗?冯月琴是暗武卫,眼线遍布天下,哪个大臣、嫔妃敢说自己身边绝没有暗武卫的眼睛?冯月琴知道你女儿的事,很正常。要查到给我儿所下的是何种毒药,以及在何处购得,也很容易。她很聪明,用同一种药给顾婉兮下毒,把线索引向给南宫朔下毒的人,又把药瓶放在你的行箧里,万一事情暴露,遭殃的也是你。”
说到这里,彭开旗不得不动摇了,太医在冯月琴的衣袖上发现了药汁,她的身上为什么会有药汁,不就是她接触毒药后没来得及清理的吗?
但他仍不甘心,反问道:“暗武卫负有保护我的责任,我若在戎国陷入险地,她同样没好果子吃。”
南宫志道:“你自己作死要杀顾婉兮,与她有多少责任?而且,若她早已得到沈庭燎的暗示,需要一只为根刮负责的替罪羊,杀你,不就有好果子吃了吗?”
“不可能!”彭开旗再也按捺不住,站起来道:“一切都是你的猜测,都是你在胡说八道,我不会信的!”
南宫志也起身道:“信与不信,自由宁王自己决定,我只是想告诉你,只要宁王答应不再将戎国这边的情况反馈给伪帝,帮他签订盟约,我就愿为您提供帮助,杀了冯月琴,并且保证您能安然返回中原。别忘了,戎国还有一个人对你们恨之入骨,你们杀了他儿子,光死一个胡伦巴,可消不了他的怒气。”
他走到彭开旗身边,低声说道:“盟约不定,你就不用当替罪羔羊,成为众矢之的。冯月琴用栽赃暗杀的方式除掉你,就说明她还没有将你女儿的事告知沈庭燎,她死,你就再无后顾之忧。两全其美,宁王何不为之呢?”
彭开旗转眼看向南宫志,说道:“签不下盟约,陛下同样不会放过我。”
南宫志笑道:“不会的,我给出了比沈庭燎更好的条件,是他思虑不周,决心不够,如何怪得到你?而且,我会帮你的。”
彭开旗道:“你要怎么帮我?”
南宫志道:“绑架、打晕、威胁、关小黑屋,我有数万大军在此,你们只有几个暗武卫,哦,还死了三个,我再杀一个冯月琴,你想,你势单力薄,如果与我们斗呢?况且你还有宁国作为后盾,我相信回去之后,你也有办法脱身的。”
彭开旗恨恨地看着南宫志,南宫志微微一笑,拍着他的肩膀道:“好好考虑,明晚亥时,我会派人埋伏在城东的树林里,你若信得过我,就带她来,我会替你解决她。记住,只有亥时,亥时一过,我们就走,再之后,就请宁王自求多福了。”说完,也不等彭开旗回答,就径直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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