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玉回头看了眼顾婉兮,关上房门问宫女道:“怎么现在才回来?陛下呢?”
那宫女回道:“你不知道,今日有大事传回,陛下被群臣缠着,我等了好久才见到他,陛下这几日估计都来不了了。”
暖玉道:“什么事?”
宫女道:“前些日子西戎来犯,镇西大将军率军抵挡,将敌人打得落花流水。”
暖玉道:“这不挺好的吗?”
宫女道:“可是后来大将军率军追击敌军,进入西戎地界,自此就音讯全无,十几万大军啊,也不知是生是死,一点消息都没有!”
暖玉惊呼一声,想起房里的顾婉兮,连忙压低声音道:“我的天!当真?”
宫女点头道:“当真,我在殿外听得清清楚楚,估计过不了多久,就会传遍整座延城了。”
暖玉道:“这十数万大军若是在西戎所向披靡,倒也是好的,就怕是中了陷阱,全军覆没,这样一来西境守备就空虚了啊。”
宫女道:“就是,孙常侍趁商谈空隙到我去见陛下时,我大着胆子偷瞧了眼,大家都愁眉苦脸的。”
暖玉道:“哎,前朝的事也不是咱们该议论的,好在美人在关禁闭,这些事咱们不说,她也不会知道。你记着,千万别在她面前提起这事,也别让其他人说漏嘴了。”
宫女疑惑道:“为什么?”
暖玉道:“哪有这么多为什么,陛下派你来是协助我照顾美人的,可不是让你多问的。”
宫女点了点头,随后听从暖玉的吩咐,去准备热水和吃食了。暖玉叹了口气,去自己房间换了套衣服,又回来照顾顾婉兮。她们却不知道,在暖玉打开房门的那一刻,顾婉兮就看到了神色慌张的宫女,心想定然有事,便压着悲痛,蹑手蹑脚走到门后偷听,将她们的话一字不落地全听了进去。当听到南宫志率领的大军消失在西戎,她整个人浑身一震,瞬间想到了南宫朔。
无论南宫志是真的不小心落入陷阱,还是有意逃离大璨,南宫朔对沈庭燎都再无用处,沈庭燎极有可能会杀了他。
想到这里,顾婉兮心里急得如在热锅上的蚂蚁,却是毫无办法。
不久后暖玉回来了,顾婉兮连忙躺回床上,用手臂挡住双眼,慢慢抽噎。暖玉见状就要出言安慰她,那宫女又端着热水回来了,还说在路上遇到了少府的人,说明日就是动土建造埳室的日子,今日特地来打声招呼。暖玉听了安慰顾婉兮道:“明日就能建造埳室了,等建完,美人就能日日祭拜,奴婢相信顾先生和您弟弟在天有灵,知道美人念着他们,也会倍感安慰的。”
顾婉兮趁机拿开手臂,说道:“都叫你不要自称奴婢了。”
暖玉道:“不这样,美人会开口吗?”
顾婉兮斜眼瞅着她,暖玉一笑,将手巾浸入热水里,拧去多余的水后为顾婉兮擦拭面庞,说道:“美人起来吃点东西吧。”
顾婉兮的肚子确实是饿了,然而她担心南宫朔,面对桌上的美味佳肴,一点胃口都没有,筷子拿起了又放下,放下了又拿起,反复几次,终于还是放下,说道:“吃不下,我闷得很,你陪我出去走走吧。”
暖玉道:“美人,你还在关禁闭呢。”
顾婉兮道:“侍卫不是已经撤了吗?”
暖玉道:“那是陛下怕你见了心烦,就撤了。但你那事,陛下是真生气了。”
顾婉兮明白了,所以这次也是正儿八经地要关她禁闭,不许她出翠云阁一步。
顾婉兮心里更烦,撒气走到书架旁,想挑些书来看,然而挑这本不是,挑那本也不是,暖玉过来帮忙,她一把将书扔到地上,沉声道:“都出去。”
暖玉轻声道:“美人……”
顾婉兮道:“出去!”
暖玉见她是真生气了,只能拉着宫女退出房间,在门外守着。而顾婉兮盯着被她扔在地上的书,心里也是后悔不已。
她不该发脾气的,哪怕是做了噩梦,又不能出门散心,这样过激的行为也太不像她平日的举止了。可是她控制不住。
昨夜刚得知事情的真相,她还不知道该怎么为父亲和顾慎报仇,今日就传来噩耗,双重打击之下她真的快撑不住了。
南宫朔可说是她在世上唯一的牵挂和依靠了,甚至可以说是她黑暗世界里唯一的一束光,是支撑她坚持下去的支柱。有他在,她就能找到前进的方向,就像是无边大海里的一棵树,为她指引方向,不至迷航。可如今这棵树遇到了危险,她却连救他的办法都没有,要是没了这棵树,她往后的日子就只剩下汪洋大海,再也没有期待和前方。
她迷茫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心里一阵慌乱。
“不要慌,”她呢喃自语,强制让自己镇定下来,“冷静,要先冷静,冷静了才能想到办法,冷静,冷静啊顾婉兮!”
她走到桌边,将桌上的东西全都扫到地上,陶瓷碎裂的声音引来了暖玉和宫女,两人见状连忙进来握着她的手看,紧张道:“美人你没受伤吧?这是怎么了?”
顾婉兮抽回手,对着宫女满脸怒容道:“去告诉沈庭燎,我这辈子还从来没有被人关过,他若真的爱我护我,就别把我当畜生一样养着,不然的话,他最好关我一辈子!”
两人是第一次见顾婉兮发这么大脾气,暖玉还好,见过她自戕的样子,另一个宫女彻底惊呆了,完全忘了该怎么办。暖玉见状拉了拉她的衣袖,然后眼神示意她快去禀报,宫女回过神来,略一施礼,赶紧走了出去。
因为情绪激动,顾婉兮的胸口剧烈起伏着,她看着暖玉,说道:“我心里烦躁,你让太医帮我开点助眠的药。”
暖玉疑惑道:“美人?”
顾婉兮先是没好气道:“一天没事做,不睡觉干嘛?”见暖玉害怕的样子,她语气软了下来,说道,“抱歉,我不是有意的,我就是,太生气了。”
暖玉道:“美人别这么说,哪有主子跟奴婢道歉的。”
顾婉兮道:“去帮我拿药吧,不然我真的没法平复心情。”
暖玉点了点头,找来宫女收拾房间,然后就去找太医了。
不久后宫女回来,说议政殿仍有大臣在,陛下抽不开身,等事情商议结束了,他就来看美人。顾婉兮没有搭话,仿佛没听见般。隔了一会,暖玉端着药回来了,顾婉兮二话不说端来就喝,把暖玉准备的话都堵在了喉咙。
她喝完药,看见暖玉微张的嘴,问道:“你想说什么?”
暖玉道:“太医说,这药可助眠,但不能常喝,喝多了,以后没它,就睡不着了。”
顾婉兮点了点头,躺在床上用被子蒙着头。
其实暖玉跟太医说得很清楚,顾婉兮并不是想睡而睡不着,是心情烦躁需要平静,所以这药用的多是舒缓人心绪的药材,助眠的成分很少,当然也有就是了。
不多时,沈庭燎来了。
暖玉和宫女见状就要施礼,沈庭燎看了眼蒙在被子里的顾婉兮,伸手阻止,问道:“她睡着了?”
两人点了点头,他又问道:“怎么回事?”
暖玉将事情说了一遍,便说道:“陛下,美人是做了噩梦,又想念亲人,才会这样,您别怪她。”
沈庭燎微微抬手,示意她闭嘴,然后走到顾婉兮床边坐下,说道:“我很高兴,你终于不再那么克制自己,能让我看到你真实的一面了。”
顾婉兮一把掀开被子坐起来,盯着沈庭燎道:“你不许我出去,我也不许你进来,就只能你绑我,就不许我逃吗?你简直混不讲理!”
沈庭燎没想到她冒出这么一句话,愣了一下,说道:“任何人都不能随意出入后宫。”
顾婉兮道:“我也没给你绑架我的权利!”
沈庭燎盯着她,忽然笑了,说道:“抱歉,是我思虑不周,一直没考虑到你的感受,我跟你道歉。你想要什么补偿,我尽量满足你。”
顾婉兮指着门外道:“出去,问我能不能进来,我说能,你再进来。”
听到这话,宫女不可置信地看向暖玉,暖玉则见怪不怪地对她笑了一下,然后拉着她跟在沈庭燎身后出去了。
房门关好后,沈庭燎看了眼暖玉,暖玉则敲门道:“美人,陛下来了。”
屋内传出声音:“让他进来。”
暖玉推开房门,沈庭燎踏步而入,另一名宫女要跟着进去,被暖玉一把抓住,然后她关上房门,说道:“我们就不用进去了。”
宫女不可思议地盯着房门,说道:“刚刚,我是不是看花眼了?陛下他……?”
暖玉道:“你知道美人是怎么入宫的吧?”
宫女点头道:“略有耳闻。”
暖玉道:“陛下很宠她。”
宫女道:“那也太大胆了。”
暖玉道:“陛下不也配合了?”
宫女道:“万一陛下气上加气呢?”
暖玉道:“她没别的亲人了,形单影只的,只要不怕死,还怕什么?而且美人虽然不是王公贵女,却也是被家人捧在手心里娇养长大的小姐,哪家小姐没点脾气?”
宫女道:“既然这样,哪有何必……”
她欲言又止,暖玉却明白,说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陛下对她的好,我们都看到了,更何况美人自己?”
宫女道:“什么意思?”
暖玉道:“你不觉得,挺像撒娇的吗?”
宫女惊讶道:“这么凶的撒娇?更何况她前段时间还想着,那个,跑出去呢。”
暖玉道:“那么大的事,陛下都不追究,还不感动?况且,人总得要点面子吧。”
宫女怀疑道:“真的?”
暖玉笑了笑,没有说话。
这边沈庭燎走进屋子,顾婉兮正抱着膝盖低头发呆,他再次坐到她床边,问道她:“究竟怎么回事,生这么大气?”
顾婉兮留下一滴泪,随后抹掉,哽咽道:“我梦见爹爹、顾慎和书院里的大家了,他们被火烧着,向我求救,可我却只能看着,什么都做不了。”
沈庭燎握着她的手道:“都过去了。”
“过不去,在我这里,它过不去。”顾婉兮手指着自己的心,流泪哽咽道。
对于此,沈庭燎不知该如何安慰,顾婉兮又道:“我听父亲说过,祖父曾是太子太傅。当时的太子,是你吗?”
沈庭燎点头,说道:“是,我曾是他的学生。”
顾婉兮道:“那你还记得他们的事吗?我想听。”
沈庭燎替她撩开额前的碎发,说道:“好,我说给你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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