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顾婉兮不知所措时,南宫朔却慢慢放开了她,在唇边做了个禁声的手势。
顾婉兮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出于保命考虑,还是点头照做。
只见他脚步无声,慢慢走到桌旁,握住一只茶盏后将其捏碎,随即大手一挥,碎片如疾风骤雨飞向屋顶。
“噗噗”两声,碎片穿过屋顶射到了什么东西身上,屋顶上传来一声闷哼,虽然轻微,却还是被南宫朔听在耳里。他吩咐顾婉兮待在屋里不要动,自己跃窗而出抢上屋顶,不多时,屋顶上便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打斗声。
事情发生在自家院子里,顾婉兮怎么可能不管?
她跑出房间,正好看到南宫朔揪住一名男子的衣襟冲下屋顶,那男子背部重重撞在地面上,南宫朔单膝跪在他身上,见他嘴唇微动,立即用手去掰他的嘴,可惜已经晚了,那人咬碎了藏在龋齿里的毒药,瞬间口吐白沫,没了气息。
男子身着甲衣,与那夜客栈的甲衣武士一模一样,顾婉兮见到他的一瞬间就想起了那一夜,惊恐、害怕的情绪一涌而上,心脏更是砰砰狂跳,差点就吐了出来。
南宫朔疑惑地眼神飘了过来,顾婉兮却没有瞧见,她正在努力克制自己的恐惧,控制身体不要再颤抖。
但不可否认的是,无论她如何努力,都无法抑制恐惧的感觉,她甚至害怕得想哭。
许久之后,她才稍稍缓了过来,走到尸体旁,强制镇定地看了眼尸体,随后目光快速移开,苦笑一下,对南宫朔说道:“看样子没必要再假装了。”
南宫朔道:“什么?”
听到这两个字,顾婉兮有些愠怒,指着尸体说道:“他们都追到这里来了,你再假装还有意义吗?男子汉大丈夫,不要说你敢做不敢当。”
南宫朔站起身,语气也变得有些冰冷,“我想姑娘是误会了,我确实不认识此人,更不知他为何来此。他既然出现在书院,我想姑娘从书院着手,比赖在我身上更有用。”
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南宫朔的嘴角扬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让他的面部表情看起来有种若影若现的轻蔑和嘲讽。顾婉兮彻底怒了。
没错,或许是她们回来时留下了痕迹,惹来了武士,可归根究底,武士的目标是他,要追杀的人更是他,若不是他,自己又怎会卷入这场风雨之中,还有客栈的几十人,又怎会被大火烧死?
顾婉兮大步走到南宫朔面前,揪住他的衣襟道:“南宫朔,你还是不是个男人?别忘了是谁救的你?别忘了因你而死的那些人!”
南宫朔面色更沉,眼中的嘲讽意味也更浓,他掰开顾婉兮的手,说道:“姑娘,冤枉人也得讲证据,可不是空口白牙任你胡说。”
他稍一用力,顾婉兮就被推得后退两步。巨大的羞辱感骤然而生,她没想到对方除了过河拆桥,更敢忘恩负义!她盯着南宫朔,怒火瞬间淹没了理智,走上前再次拉住他的衣襟说道:“你要证据,好,我给你证据!”说完用力一扯,露出了南宫朔的胸膛。可那胸膛之上,除了陈旧的刀剑之伤,就只有更为陈旧的箭伤,根本没有新伤和烧伤的痕迹。
顾婉兮不可置信地盯着他的胸膛,甚至忘了男女之别,把他的衣服拉得更开,用手在他的身上寻找并不存在的伤痕。
“不可能,不可能,怎么不见了?”她不肯相信眼前的一切,“那些伤呢?怎么不见了?”
南宫朔再次推开顾婉兮,一边整理自己的衣服,一边说道:“姑娘,惹了麻烦,需要别人帮忙解决,可以出言求助,而不是栽赃陷害硬拉人下水。看在两家交情的份上,我不跟你计较,但也请你懂得分寸。你刚才提议解除婚约,我深表赞同,并且会尽快向山长提出退婚。”
说完瞥了眼地上的尸体就走了。
他并不打算帮她处理后事。
而顾婉兮则愣在当场不知所措,不敢相信自己认错了人。她对自己识人辨物的能力向来自信,长这么大还从未认错过人,怎会今日就认错了?
她满怀疑问地看向那具尸体,仿佛这一切都只是个梦境。
然而梦境会醒,血淋淋的现实却只会一次又一次冲击她的内心。
微风吹来,树叶发出细微而繁密的摩擦声,她惊恐地看向四周微微浮动的草木,生怕里面突然钻出个甲衣武士。
她轻吐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随后走到尸体身旁,想着该怎么处理这具尸体。
火烧、土埋的动静都太大,难免会引起他人的注意,而分尸……天啊,干脆让她也一起死了算了吧!
想来想去,她终于想起一个藏尸的好地点,于是卷起袖子,鼓起勇气去触碰那具尸体。
她抓住尸体的两肩用力拖动,可使出了吃奶的劲也无法移动尸体分毫,她试了又试,拉、推、拽,怎么都没用,好几次因为用力过猛,反而让自己摔倒在地上。终于这一次,她在推的时候手一滑,整个人扑在了尸体的身上,吓得她立即滚到一旁,捂住嘴不让自己尖叫出声,可眼泪却怎样也憋不住,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她毕竟只是一个娇滴滴的大小姐,莫说屠杀和尸体了,此前怕是连宰鸡杀羊都没见过,骤然面对这一切,都不知道是什么支撑着她没有崩溃。
她望了眼小屋,倔强地自尊却不允许她向南宫朔求助,于是擦擦眼泪,咬着牙继续努力。
再一次摔倒之后,她终于忍不住哭了一声,可也就这轻轻的一声,她立马闭了嘴,转过身继续去拉尸体。
尸体却不见了。
她惊恐地抬起头,发现南宫朔站在一旁,尸体正被他扛在肩上。
“去哪儿?”他问道。
顾婉兮转过头抹去泪水,起身道:“跟我来。”
南宫朔跟着她七绕八绕,来到后山深处的断崖。
此处隐秘难寻,更是万丈深渊,黑夜里向下望去犹如通往地府的通道,顾婉兮站在崖边道:“这里不会有人来,把他丢下去吧。”
南宫朔环顾四周,发现附近有几头野兽在暗中观察,兴许是被他身上的杀气所慑,不敢上前,把尸体丢下去,这群野兽自会寻着血味去毁尸灭迹。
确实是个不错的地点。
他两手一动,把尸体扔了下去,两人等了一会,连一点声响都没传上来,看样子这深渊确实够深。
“走吧。”南宫朔道。
亲手处理了一具尸体,让顾婉兮的心情十分沉重,回去的路上她一言不发,南宫朔也没说话,直到两人分离,南宫朔才突然说道:“顾姑娘,有些话我本不欲说,但看在两家的交情上,我还是提醒你一下。”
顾婉兮转头看向他,南宫朔继续说道:“我不知道你惹上了什么事,也不感兴趣,但刚才那人是在书院失踪的,虽然尸体已经解决,他的同伴却定会来书院调查,这件事,没完。”
最后一句话犹如晴天霹雳打在顾婉兮的脑海里,她瞪大双眼,防线轰然崩塌,再也忍不住泪水,任由它滴答滴答流下脸颊,只有仍然憋着不肯出声的双唇,宣誓着最后的倔强。
南宫朔仿佛没有看到她的泪水,继续说道:“如果你是事情的参与者,最好让有能力解决问题的人来处理这些事,你没办法;如果你是不小心卷入其中,那你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就算以后察觉到有人在调查书院,你也要当做不知。没人喜欢把事情闹大,只要你和书院本身没有问题,相信对方也不愿节外生枝。”
顾婉兮抬眼看了下南宫朔,转过头一言不发地走了。
因为在努力控制哭泣,她的双肩微微抽动,在暗夜冷风中,自有一股柔弱之感。
南宫朔眼睑低垂,转身回了房间。
第二天,顾婉兮无精打采地来到膳厅用早饭,刚走进院子,就瞧见已在门口的南宫朔。
两人视线对上,随即移开,对昨夜的事心照不宣。
同来的还有顾婉兮同父异母的弟弟,顾慎,他是顾清的小妾,薛姨娘的儿子。
顾清还没来,顾婉兮因着昨晚的事没有心情,而且也不喜欢南宫朔淡漠的性子,是以站在一旁默不作声,招待贵客的任务自然就落在了顾慎身上。
顾慎已经得知南宫朔来书院的目的,而且明白父亲对他十分满意,便有意在言语之间拉近顾婉兮和南宫朔的距离,可说着说着,发现两人都不来气。顾婉兮就算了,大小姐难免有些脾气,平时对他这个弟弟也是颐指气使居多,南宫朔又是怎么回事?没听说他是个冷性子啊?
正尴尬间,有下人来报,说县长和太守来了,山长正在前厅接待,请南宫朔去一趟。
“我?”南宫朔开口道。
下人道:“同来的还有一位武将,他说路过马厩时瞧见一匹军马,说是定有贵客在院里做客,他想见见尊客。”
马厩杂乱,且气味较大,一般藏于院中不显眼处,怎会轻易被人“路过”?
看样子,在正式登门拜访之前,那位武将就已经先行潜入书院,打探过一番。
他倒也坦诚,丝毫不隐藏自己的行为。
既然如此,南宫朔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与顾慎打过招呼,便随下人前往前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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