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女儿头顶飞速略过的浅白色字体，叶敏整个人如坠冰窖。
虽然她不知道这些字是什么，也不清楚它们为什么会出现，但她理解能力不差，连蒙带猜，大概能搞清楚女儿头顶交谈的那些内容，也意识到她生活的世界可能不像她过去认知的那样。
这个世界可能是一本小说，而她女儿是小说主角。
作为主角，生活中难免会出现一些波折，而她女儿人生中遇到的第一个波折，可能就是交谈中透露的“抱错”。
不，不对，应该是被调包。
生下女儿还没有出产房时，护士就把孩子抱给叶敏看过，这几天女儿身上发生的每一点变化，她都看在眼里。
所以她非常确定，身边躺着的是她的亲生女儿。
就像白色字体中某一句说的那样，如果刚出生时没有被抱错，住进病房后更不可能出错。所以她女儿不可能是被抱错，而知有可能是被调包。
只是这些猜测太奇幻了，哪怕想法已经成型，叶敏也很难相信那就是真相。
可如果不是真的，她女儿头顶时不时出现的那些文字怎么解释？那些文字的发出者，又怎么会知道孟峥的名字？并肯定他们之间的兄妹关系？
一个巧合出现可能是单纯的巧合，可多个巧合叠加出现，只能说明这是事实。
想到这里叶敏猛地坐起，想去找医生护士说有人想调包孩子的事。只是刚坐起来，下面就扯得一痛。
痛楚并不剧烈，却拉回了她的理智。
根据那些对话，能提炼出来的关于她女儿养父母的信息，只有养母年过三十、已经下放、经济不宽裕生产后住在大病房这三点。
对方姓甚名，调包行为是养母养父还是收买其他人做的，全都是未知数。更重要的是女儿还在她身边。
女儿在身边，就说明调包孩子的人还没有行动，这种情况下别说医生护士，就是公安过来，也不会听信她的话去抓人。
“妈妈？”
叶敏回过神，看到儿子面带担忧，欲言又止地望着自己。不想让他担心，她便扯了扯唇角说：“妈妈没事，可能是昨晚没睡好，有点头晕。”
话音刚落，梁娟就从外面走了进来说：“你刚生完孩子，身体本来就没恢复好，晚上又要带孩子，当然睡不好。这样，今晚我还是跟之前一样留下来，有我帮你分担，你晚上也能多睡两个小时。”
受到家庭环境的影响，叶敏从小就要强，遇事不喜欢求助别人。
这次如果不是实在没办法，生完孩子后她也不会麻烦梁娟照顾自己。但就是这样，昨天刚能下床走动，晚上她就让梁娟回去了。
要是没有看到那些白色字体，叶敏可能不会想麻烦梁娟。
但现在念头刚闪过，叶敏心口就咯噔了一下。
她突然想到，调包孩子不是小事，被发现了抓去蹲牢房都是轻的，做下这种事的人肯定会小心再小心，肯定会再三考虑什么时候动手。
什么时候适合动手做坏事呢？
肯定不是白天，也不会选择人多的时候。
如果是她，她肯定会选择只有产妇和孩子，且夜深人静的时候动手。
而这，估计就是她女儿出生到现在，能一直安稳待在她身边的主要原因。
虽然这几天为了照顾她们母女，梁娟没怎么休息好，但她身体健康，有她在病房里，幕后的那个人肯定会有顾虑。
昨天晚上梁娟虽然不在，但实施调包的人消息可能没有那么灵通，又或者性格比较谨慎，所以没有立刻行动。
如果是前者，幕后的人肯定能在今天白天收到消息，就算是后者，观望一天一夜也差不多了。
也就是说，那人很有可能会在今天晚上动手。
想到这里叶敏不再犹豫，开口说道：“那麻烦梁姐了。”
“嗐！你这人就是瞎客气，都说远亲不如近邻，互相帮忙多正常的事啊！”梁娟放下饭盒说道，“何况咱们不只是邻居，你男人跟我男人是战友，一起上过战场杀过敌人，有过命交情的，老孟在家也就算了，他赶上出任务回不来，我不来帮忙那还算人吗？”
说到这梁娟话音一转：“再说我也不是白来照顾你的，妇联照常给我开工资呢，你也知道我们单位，说起来是坐办公室的，应该很轻松，实际上忙得团团转是常有的事，来医院照顾你们母女，我还能有歇息的时候，上班那是真一刻都停不下来，比较起来我还占便宜了。”
话是这么说，可叶敏心里清楚，妇联也不是谁都愿意揽这活的，就算有其他人愿意干，也不一定能有梁娟这么认真。
梁娟这么说，只是为了让她别太有心理负担。
叶敏心里感动，却没有说太多，只道：“我是担心你留下来，家里孩子没人照顾。”
“你放心吧，李主任把他们一日三餐都安排好了，不信你问小风筝，他们这几天一起去李主任家吃的饭。至于晚上睡觉，他们巴不得我不在家，昨晚上我回去他们那个脸垮的哟，气得我当场翻了好几个白眼！今天早上我出门，还让我别总想着家里呢！”
梁娟没好气地说：“他们不想受我管，我还不稀罕晚上回去呢，当时我就回去收拾了一套衣服，打算在这陪你住到出院了。”
梁娟愿意照顾自己到出院，叶敏自然求之不得，于是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她也暗暗松了口气。
只是这口气松没到半分钟，叶敏就看到女儿头顶对话又刷了起来：
【但我还是想不通，如果不是刚出生的时候抱错，孩子怎么会被调包？看这情况，女主妈妈身边也不是没人照顾啊】
【对啊！而且出生三四天的孩子都长开了，被调包了女主妈妈难道认不出来吗？】
【原著里说过女主和真千金小时候长得很像，身上也没有特殊记号，所以女主妈妈认不出来很正常。至于有人照顾女主为什么会被调包，可能是后面照顾的人离开了病房，也可能作者写的时候根本没考虑这些，原著讲真假千金的嘛，要是没调包这事，剧情还怎么开展下去？】
【……也就是说，女主只能被调包了？】
【那肯定的，剧情在小说完成的时候已经定了，我们现在看的是ai剧情模拟，就像小说改编电视剧，只是ai模拟不需要真人演绎，而且模拟严格根据剧情来，不会有任何魔改，所以剧情应该不会变】
……
叶敏不懂什么是ai剧情模拟，也没有看过电视剧，但她看过小说，也看过古代或近代小说改编成的电影样板戏。
所以很多词汇她虽然不懂是什么意思，但猜一猜，大概能理解其中意思，并提炼出重点信息。
首先这个世界应该不是她之前以为的小说世界，而是小说改编成的什么剧情模拟世界，但这并不重要，因为改编剧情模拟会完全遵照小说来。
也因为这样，字幕上的那些人，才会说剧情不可更改。
这样的认知让刚因为梁娟答应晚上留下，而认为自己能护住女儿的叶敏再次感到透心凉，她眼中的世界似乎都变成了灰调。
怕梁娟和孟峥发现自己的不对劲，叶敏竭力忍住眼泪，抬头透过窗户往外看去。
今天天气很好，阳光明媚，天空蔚蓝，像水洗过一样，这让她不由想到生产那天。
都说二胎生得会比一胎更容易，但她不知道是提前半个月还是什么原因，这次生产过程比上一次更艰难。
被从产房推回病房后，她整个人都有些虚脱。
其实身体疲惫都是次要的，重要的是情绪颓丧，她和孟城结婚不到一个月，他就去了邻国打仗。怀孕期间他没回来过，生产时他也不在，连月子都是她一个人熬过去的。
这次怀孕她以为会跟上次不一样，结果千算万算，到她生产时依然只有一个人。
理智上叶敏理解孟城，早在答应和他结婚时，她就已经有了觉悟，但感情上依然控制不住失望与难过，甚至心里隐隐有一丝后悔。
不过当她被推进病房，隔着透明玻璃看到窗外蓝蓝的天空，和安稳躺在身边的孩子，那丝后悔很快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对未来生活的期待。
而现在，那些期待全部化为了灰烬。
“哇！”
直到婴儿的啼哭响起，叶敏才从痛苦中回过神，她看到孟峥瞬间从凳子上蹦起来，指着床边的女儿说：“妈妈！妹妹哭了！”
“是饿了，想喝奶了。”梁娟也忙起身，抱起孩子问，“是喂奶还是化高干粉？”
“我来吧。”叶敏伸出双手。
梁娟应声，将孩子递给她后招呼孟峥出去。
孟峥年纪小，不懂喂奶是怎么回事，一脸不解地问：“为什么要出去？我不可以看吗？”
“你妈妈不方便。”梁娟边说边把孟峥拖走，出去带上房门时特意交代，“你喂完了叫我们。”
叶敏嗯了声，看着房门被关紧，才拉起病人服的下摆。
小家伙果然是饿了，一有吃的就大口吞咽起来，脸颊被撑的鼓鼓的，看得叶敏忍不住湿了眼眶。
她想凭什么？
凭什么作者这样写，她就得接受这样的命运？
如果就这样认命，当初被安排进车间一线后，她何必要啃那些大部头书，想方设法转到厂里卫生室。
如果就这样认命，后妈想把她说给娘家不成器的侄子时，她何必想方设法跟孟城相亲？
既然当初她都没有认命，现在她又何必去信那什么所谓的已定结局？如果上天想让她认命，又何必让她窥得先机，提前知道未来的命运？
想到这里，叶敏抬手狠狠擦掉溢出眼角的泪水。
她不管小说是怎么样的故事，也不管剧情改变会怎么样，她只知道此时此刻她怀里抱着的，是她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女儿。
她一定，会护住自己的孩子，不让她被任何人偷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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