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籁小说网 > 言情小说 > 我见观音 > 第 25 章 月亮
    池水刺骨。

    厚衣吸水沉重,宣榕便将氅褂解开。

    那件系了玉兔的狐裘飘在水面,犹如一团摇摇欲坠的云。

    她拨开水面,看了眼不远处挣扎的人。

    这人四肢扑棱,细看几分技巧。但不知因恐惧还是乏力,动作扭曲得毫无章法。

    任何靠近的人或物,都只能被他一道拖曳入水。

    宣榕自知年幼体弱力气小,没敢靠太近。掐算宫人赶来的时辰,慢吞吞做样子,向那人浮去,始终保持着安全距离。

    但她本着红衫,心想,这样应该醒目,岸上来人能一眼发现他俩,方便救援。

    浑圆的月浮在水面,粼粼如梦。

    湖水很冷,但不算刺骨,宣榕见挣扎声渐小,试探着喊了声:“耶律……?”

    那人动作一顿,下一刻竭尽全力向她凫来。抓住她肩膀,就是狠狠一拽!

    宣榕原本身形稳凝,猝不及防沉入水中,呛了一嘴水。鼻辣眼花,晕眩里发现对方一身紫蓝宦官服,面白无须,五官扭曲,溺水的人正死命抓住最后一块“浮木”,不住痉挛颤抖——

    不是耶律尧!

    宣榕还没反应过来情况,一颗小石子打在太监按在她肩的手上。

    身形一轻。

    又一颗石子弹上太监额心,他痛嚎了声,彻底放开了宣榕。咕噜咕噜向下沉去。

    “……”

    宣榕心头猛震,寻声回望。

    岸边月桂成群,浮香暗动,树影微摇。耶律尧在岸抱臂旁观。

    或许方才站在阴影处,无声无息,宣榕全然没注意到他。

    此刻,少年跨进月色,半边身仍旧隐匿于黑暗,半边脸却被月色照亮,眉目含煞,精致俊美的一张脸神情莫辨,像只妖。

    他就这么隔岸观火,丝毫没有想要下水救她的意思。

    忽然薄唇淡启:“你连骑马都不会,怎么凫水却是一把好手?”

    “……”宣榕在水中抬头看他,怔住,“你快下来!!!”

    耶律尧嗤笑一声:“怎么,游不回来?”

    能游回去,她从小就被家里逼着学凫水,水性极好。

    但宣榕还是心里乱成一团,想道:完蛋,等众人寻来,我落水狼藉,他完好无损在岸,给阿旻上的一课圆不过去也就罢了,他肯定也得吃责罚。

    她越想越绝望,紧咬牙关,说了十几年来第一句谎话:“我……我腿抽筋了。不不对,有人在拉我!你帮帮我,不用太过来,拿树枝让我拉一下也行。”

    耶律尧仍旧抱臂静立:“他应该晕了。你确定不是杂草缠住了?还有,我不会水。”

    “……”宣榕只能实话实说,“我以为水里是你的!!!你现在下来,快点!我保证,你只要下来,今日之后,谢旻不会找你麻烦!要是你好端端在岸上,我不一定护得住你。”

    她向来不会挟恩图报,此言一出,已是耳

    尖通红。()

    不适得她近乎轻颤了下,身形猛然一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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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耶律尧脸色微微一变。他似是回过味来,侧过头,看了眼远处群聚的宫灯。一哂:“没必要。”

    宣榕:“………………”

    这人就这么讨厌他们吗?毫不留情面。

    不过想到谢旻做的混账事,被厌恶似乎也理所当然了。

    “……那你快走吧。”宣榕破罐破摔地想,算了,教训阿旻的事儿留到下次吧。

    这么想着,她猛然潜入水里,竟是自持水性,想横跨揽月池,前往池中楼阁处。

    岸上脚步一顿,几息后,沉重的弯刀被解在地上。

    宣榕听到噗通入水声。

    意识到是什么后,呆了呆,在被人拦腰搂住往上托后,她简直想给他跪了:“你不是不会凫水吗?!你下来干什么?”

    少年低声道:“我会。”

    宣榕:“………………”

    他臂力简直惊人,宣榕完全掰不开。耶律尧将她往岸上带去,低喝道:“别动。我知道你想干什么。”

    宣榕在水里吐了个泡泡,又趁着上浮的空档问:“……我想干什么?”

    耶律尧冷笑:“去摘星楼里换身衣服,装作什么没发生是吧?这个距离,不及时处理,你得卧病在床三个月。回去老老实实看太医吃药烘火炉,大概还能减到一个月。一副病秧子身体还想学人英雄救美,你想得美!”

    宣榕:“……”

    她很轻声地道:“对不起。”

    耶律尧本是发了通火,却被人道了歉,猝不及防愣住:“……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

    “阿旻他太过分了。我……”

    听到谢旻的名字,耶律尧勾了勾唇,他唇线优美,挑起的弧度讽刺:“他是有什么毛病口不能言,需要你来代他道歉?”

    宣榕:“……”

    她喃喃道:“我知

    请牢记本站域名:btxtt道你很讨厌我们,但……对不起。以后不会了。”

    耶律尧没再说话,将她带上了岸,拾起弯刀,挑眉望了眼急切奔来的明黄身影,眼神如刀,又垂眸敛去锋芒,靠在树上,只轻轻道:“我确实很讨厌谢旻。”

    宣榕则打了个结结实实的喷嚏,本就雪色的小脸白得几近透明。

    她看到谢旻惊慌失措地跑到她面前,一摸她胳膊衣袖,摸到满手的凉,谢旻脸色登时就不对了:“表姐你……唉!”

    宣榕却哆嗦声音道:“水下还有个,在第三棵月桂往湖心方向,三丈处……”

    “你现在还想这些!好好好会水的快去救人!”太子难得不顾礼仪地跺了跺脚,扭头吼道:“宣太医!备衣物!还有通知姑姑和姑父!都愣着干嘛,去啊!”

    这场中秋晚宴后,谢旻被罚跪了三天太庙。

    以太子之尊受此责罚,不可谓不重。

    但出祠堂后第一件事,他仍是直奔公主府,一路无人阻拦,来到宣榕房门前时,却犹豫驻足,来回逡巡好一会儿,

    ()    才缓缓推门而入。

    室内熏烤着银碳,谢旻走几步就觉热汗岑岑。他用一种堪比蜗牛的速度,踱步到宣榕床榻前,见她被侍女喂着喝汤药,便抬手欲接:“孤来吧。”

    侍女毕恭毕敬将药碗给他。谢旻舀了一汤匙黑乎乎药,看到宣榕不眨眼地咽下,连忙摸了几个蜜饯给她:“表姐你喝慢点……”

    宣榕很轻地问他:“舅舅责罚你了吗?”

    谢旻别过脸:“跪祠堂。有软蒲团,没什么事,就颜面上不太好看。”

    他支支吾吾道:“比起表姐你遭的罪算轻的了……抱歉啊榕姐姐。你这段时间,有什么想看的话本,想吃的点心,我去给你买。”

    宣榕注视着他。

    她是在所有人的希冀中诞生成长的。

    阿旻也是,他注定背负大齐的荣耀与责任,也会成为万民的希冀。

    所以,他应该感到痛心、同情、心疼的,不该仅仅是她和少数几个亲人。

    于是,宣榕张了张没什么血色的唇:“阿旻现在什么感觉?”

    谢旻扭捏片刻,还是道:“我快愧疚死了……姐你别问了…………”

    “我落个水感染个风寒,你就这么心疼,那耶律呢?”

    谢旻眉头一蹙:“关他什么事?”

    “他也落水了呀。不是我拉了他一把——”宣榕微微一顿,撒了个谎,在心底给耶律尧道了声抱歉,“他有可能会死。其实也确实不关他的事,换成任何一个别人都一样。既然他们落水你想象不到冰冷刺骨,那你看着我,阿旻,你看着我。”

    谢旻看向她精致清美,却苍白脆弱的脸。

    宣榕很认真地问他:“你有感受到那种冷吗?”

    那个瞬间,谢旻当真感同身受一般,颤了颤。人是天生会移情的动物,看到同伴受伤,会不自觉想象那种苦楚。如若不能,只能说——他并未将你视作同类。

    谢旻沉默很久,将空了的汤碗放到一旁,扯出个笑来:“我知道表姐的意思了,这事是我做得不对,改日我和他陪句不是。”

    宣榕微微歪头,有点不信:“真的?”

    谢旻气道:“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你都烧了两天了,耶律尧都没来看过你一次,你还给他说好话!姐你再胳膊肘往外拐,我就哭给你看你信不信?”

    宣榕可不想看他哭,摆了摆手,又抓住他的手,真挚道:“你能成为一个很好的君王。你会成为一个很好的君王。阿旻,你是大齐未来的国祚,也是臣民所信所仰。”

    “……”谢旻脸上划过可疑的红晕,忍无可忍地将被子往她头上一盖:“姐你喝药喝糊涂了!你快睡吧你!!!”

    宣榕却紧紧抓住他的手,感觉谢旻手掌冰凉,纳闷道:“你手好冷,小彩,你拿个汤婆子给……”

    谢旻打断她:“是你在发热!快睡吧!!!睡醒一觉起来,就不发热了!!!”

    似乎为了防止她再开口,谢旻捂被子捂得严实。

    宣榕本就力乏,陷入安静。

    过了会,谢旻见她没动静,大惊失色掀开被子,却见她呼吸均匀,竟是真的睡着了。

    他哭笑不得,驻足良久,替她掖了掖被角,无声离去。

    沿路侍从俯跪了一地。

    再次醒来时,已是接近夜半时分。她觉轻,怕吵着她,侍女都在外室。

    窗柩不知是被谁开了一半,晚风冲散室内燥热。但宣榕还是觉得冷汗涔涔,头昏脑沉地下床,走到窗前,想将窗户开大一点。

    却看到窗台上,放了个晶莹剔透的玉兔。

    是她今年生辰新得的那一枚,系在狐氅上,本该随揽月池池水不知沉到了何方。

    中秋十五的月亮亮得夺目。窗外,百年老树遮天蔽日,树上似是坐了个人。

    他四肢修长,屈起一条腿踩在枝上,一只胳膊搭膝,正在抬头看着象征团圆的明月,侧脸轮廓朦胧,但隐约能看出深邃俊美,妖野之气不减反增。

    宣榕:“……?”

    她咽下要差点没脱口而出的“有刺客”,半晌,试探问道:“耶律……?是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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