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商兵,沈怀梅有一个庞大的计划。而为了实现这个计划,她需要人,需要很多人。

    如今已经将京城之中可以入商兵户籍的人搜刮干净了,可人依旧不够。京城之外,沈怀梅鞭长莫及,就算有人改了户籍,她也管不到。

    其中,最短缺的便是能算账,会说话的管事。

    商兵,招募的时候一视同仁,训练的时候也按照军队的习惯分出伍长,十人长,小队长等等。可这是军队的分法,不是商人的分法。

    这群人,将来是要出去走南闯北地行商的。要按照商人的分法,便该分出管事,账房,杂役和护卫等等。一个原本的普通人,经过训练,可以迅速成为杂役或者护卫。可却成不了账房与管事。

    在高吏员同沈怀梅抱怨这群人水平参差不齐的时候,她就想好了,要专门培养账房与管事。账房可以由高吏员教,管事就先从小队长里挑。

    可即便如此,人才仍然捉襟见肘。

    沈怀梅设想中的商队,一字长龙绵延数里都是常态。如此庞大的队伍,从前到后又有人又有货,便需要有多个管事与账房分段负责。眼见着马上要到这群人出发的日子,可管事与账房还拿不出手,沈怀梅是有点急的。

    总不能这次还让沈家的商队同行吧。就算同行了,沈家的商队掌事也不见得能管住这群商兵。

    不久之前,沈家掌事刚刚回京,同沈怀梅汇报了一路的见闻。言语中也提到了商与兵间的矛盾。商队看不惯军队颐指气使,对他们指手画脚。军队也看不惯商队在历国拖拖拉拉,耽误行军。

    两方都不算错,只是身份差距带来的矛盾。好在两方都还有理智,虽然互相讽刺,也没有打起来。只是双方之间有矛盾,便也影响了其他一些东西,至少耽误了行程进度。

    沈怀梅吸取经验,觉得若有矛盾就该出发之前解决。就该在出发之前,还有人能镇住他们的时候,让他们心服口服。省得大军开拔了又搞起内斗,平白耽误功夫。

    当然最好还是从商兵中间选人,能者居之,其他人见了也会更加努力。可惜,大概是出身的缘故,确实没有那么多有才之人。

    如今发现王乐这个女扮男装的例子,沈怀梅才觉得他们之前的思路狭隘了。商兵虽然是兵,却是要去经商的。也没必要全选男人,街面上的女掌柜也不少。只要她们能够跟上长途跋涉,便与男兵没什么区别。

    沈怀梅越想,越觉得此事可为,连之前的计划都忘掉了,连忙赶回家。

    一回府,便发现府中众人都脚步匆匆,脸上想笑又不敢笑似的。沈怀梅随手拦下一人问:“这是怎么了,府中出什么事了?”

    “少夫人,是二少夫人有喜了,少爷让我们去领喜钱呢。”

    “这是喜事啊,是该好好乐一乐,我回头也给你们添一份。”沈怀梅又问:“可我怎么看你表情,不像开心的样子啊?”

    这丫头便左右看看,仿佛做贼一般低声说:“夫人生气了。说是少爷宠妾灭嫡,有个庶子有什么可高兴的。老爷哄了好一会,现在两个人回了院子,少爷才敢发喜钱的。”

    沈怀梅听了就一笑,跟小丫头说:“二夫人也是妻,怎么就是庶出了。”说完,便让她快去领钱。

    目送小丫头远去,沈怀梅沉思一阵,便抬脚往右相院子里走。她对这个地方不算熟悉,甚至对她的婆母也不算熟悉。两人上一次见面还是沈怀梅刚刚病愈的时候,两人不尴不尬地说了几句话。以往要找右相,也都是直接去书房,轻易不踏足两人的住所。

    沈怀梅嫁进来快一年,整个右相府都知道她与自家少爷的婚事不和谐,偏就林夫人不知道。阖府上下,也只有夫人盼着沈怀梅早早怀孕,给林家传宗接代。至于青鸢,她从始至终都看不上青鸢的出生,自然也不期待她的孩子。

    青鸢自嫁进来,也同沈怀梅没有过晨昏定省。只是沈怀梅是因为林夫人心疼她劳累,青鸢却是林夫人看不上,直接将人赶出来了。

    一直以来,沈怀梅都觉得这几人的纠葛是他们的家务事,与她无干,所以从来都是躲得远远的。可这次青鸢有孕,如此大的喜事,却因为她扰得母子不虞,沈怀梅也无法心安理得地置身事外了。

    走进屋子,右相夫妻两个正对坐品茗。林夫人见着沈怀梅,立刻招呼她一起喝茶,完全看不出之前闹过的样子。见沈怀梅入座,林夫人立刻说:“瞧我,你们是要谈正事吧,那我先去后面了。”

    沈怀梅立刻拦住她:“婆母莫走。我确实有了些新的想法,可也不太确定,婆母帮我一起参谋参谋。”

    林夫人脸上立刻露出笑容,又做了回来,嘴上还要客套:“哎呀,你们聊的那些我也不懂,我哪能给你们意见。”

    如果说来之前沈怀梅还想要直接对林夫人和盘托出,可真的见了林夫人,她又不愿意了。

    刚刚短短一瞥,沈怀梅也发现了,林夫人即使是在品茗的时候,视线也不离右相,就算右相没有看她。沈怀梅一直渴望能有人长久注视她,自然也知道这样的情意有多难得。

    如果这个女人的身心都牵挂在丈夫与儿子身上,那直接向她揭穿真相也是一种残忍。如此明显的事情,既然能瞒住林夫人,那便是有人封了口。沈怀梅不知道是谁做了这个决定,但这是他们的家事。

    沈怀梅不掺和他们的家世,只表达她本人对生子的不情愿。于是,她说:“婆母打理这么大一个相府,想必是管家理事的好手。”

    林夫人掩唇轻笑:“哪里哪里,我也是学着长辈们做事。怀梅怎么问起这个,可是想帮着婆母理家。”

    沈怀梅摇了摇头,说道:“我只是想起各家各户,都是主母理家,便说明女人,在管事上,应当也有几分天赋。这管事理家,也包括做生意,那她们做生意也应该不错。”

    右相闻言,轻挑了一下眉,含笑瞥了她一眼,却没有说话。林夫人却立刻反驳:“那做生意,抛头露面的我可不会。相府的铺子都是雇了掌柜,我只要每旬查账便行,这哪是做生意。”

    沈怀梅慢条斯理地说:“做生意就离不开账,想要查账也要先看得懂账。公爹,我觉得我们选人的时候狭隘了。为什么非要选那些身强体健的汉子,是要他们耐得住长途跋涉。可身体好又不分男女,说不定他们的妻子,女儿之中也有身体好的。商兵,不仅需要走出去,还要会经商。我看也应该选些女人进来。”

    右相并没有第一时间反对。之前更改户籍的时候,只要符合要求的,便可以带着父母妻子与子女一起更改。若是有那种没有分家的,酌情也会给兄弟姐妹一并改了。若是想选女人,直接选就行。

    林夫人却是听不得这个,她诘问沈怀梅:“我听说那商队一走就是五国,如此抛头露面的哪是好人家的女子干的,不行不行。”

    沈怀梅只说:“若不是我身体不好,吃不了长途跋涉的苦,我也想去看看五国风光呢。”

    沈怀梅身体不好,是林夫人的一块心病。她总觉得,她抱不到嫡亲的孙子,都是因为沈怀梅身体不好,还有些埋怨丈夫给儿子定的这门亲事。此时提及,林夫人再次黯然神伤,没心情反驳了。

    右相见此,也对沈怀梅说:“你先回去休息吧,我考虑考虑。”

    右相考虑的结果,便是直接在所有商兵之中进行了一次考核。

    监考官分别是高吏员与沈掌柜,考生逐个进房间去找监考官答题,监考官当场打分。若是考生识字,还可以加分。一连考了三天,选出了足以配备两支商队的管事与账房。

    趁着这次考核,沈怀梅也直接将王乐的性别在官府文书里改了过来。其他人竟然也对王乐是女扮男装接受良好,似乎见过不少。那日,扒王乐衣服的汉子还跑去找她道歉。

    沈怀梅见此也放心了。

    至于那些背地里的污言秽语,谁也不会捅到沈怀梅面前去。

    商兵出发之前,荣镇派了兵回来。说是这次商队的规模不同以往,有士兵看着,以防闹事。正好也让士兵换防。

    要是沈怀梅说,最该换防回来的就是她哥哥。沈怀瑾虽然没有回来,却也捎了信。

    信中记载了一件趣事,却气得沈怀梅咬牙切齿。

    说,景国小皇帝有断袖之癖。摄政谢衍便投其所好,将自己在外面的私生子送给了小皇帝。这位私生子颇有手段,不仅有摄政扶持,还有小皇帝宠爱,在官场中平步青云。

    沈怀瑾写道,想不到景国百姓竟然愚昧至斯。谢衍乾纲独断,哪用得着卖儿子讨好小皇帝。还不如说是这个私生子野心勃勃,攀上了小皇帝。

    沈怀瑾字里行间都透着轻蔑。这也是自然,他妹妹劳心劳力,好好保护着慕子瑜一路送到景国。此人竟然为了求官行龌龊之举,沈怀瑾不齿。

    写完,又顾虑起妹妹的心情,遂再添一笔。这些都是从历国俘虏嘴里听来的趣闻。景历交锋,历国惨败。说不定是他们故意抹黑,你也不要放在心上。

    沈怀梅将信反复看了几遍,信纸都被她捏皱了。她又从自己的私房中取出大笔银子,找到王乐,嘱托她:“帮我捎一句话。就说,我讨厌不干净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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