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籁小说网 > 言情小说 > 错案 > 第 25 章 补偿
    “哟,稀客。”

    男子叼着根随处可见的野草,头戴斗笠,遮掩住一半面容,穿着随意潇洒,衣襟大敞,露出古铜色的健硕肌肉,和颈上缠绕的一条红绸。

    暮沼暗自观察着对方,不再靠近,被身后打扰自己一日的炙热目光影响,偏头看去,就瞧见景肆玖一副看自己珍爱物件的神情,直愣愣地盯着自己。

    看她偏头看来,扬起笑,将视线落在耳后的一束短发上。

    正是在暗道时,因缠绕被割断的那处。

    按捺下心头泛起的异样,暮沼瞥了眼景肆玖如今空荡无物的耳垂,一瞬便移开了视线。

    断发尾处坠着的琉璃珠映出正午的日光,流光溢彩。

    景肆玖挥开手里握着的墨金折扇,垂在脸边的乌发被风拂开,眼角带着经久不散的笑意,边走边道:“许久不见了,这不听闻你在此处歇脚,我特意带了家眷让你瞧上一瞧。”

    调子散漫,和他本人一样漫不经心,语气中却意外透了些让人难辨真假的情谊来。

    “怎么说以后也要叫声嫂子。”

    将景肆玖所有荤话听了个全的暮沼在他身后几步停住,袖下藏着的手缩了缩,握拳后复又松开,垂着眼让人瞧不清此时是何模样。

    男人从船头跳上岸,向后戴了戴斗笠,目光大大咧咧的看向后面的暮沼,嗤笑了声,十分不客气的冲着景肆玖说:“你真觉得我傻,还和你是兄弟?”丝毫不知到底信了没。

    “玄哥,你可真是记仇。”

    景肆玖苦恼叹气,用扇子抵着额头,摇了摇。

    玄哥?莫非真是什么表亲。

    暮沼垂着眼暗自思量。

    “你这混小子!”

    玄哥因为景肆玖的行为瞪大眼睛,呼吸都加粗,伸手就想拽景肆玖。

    不过被景肆玖躲了开来。

    不然是少不了挨上一拳的,暮沼悠悠叹气,向前几步,挡住了玄哥的手臂,看对方气得眼睛都发红,粗重的呼吸炸在周围,一时也好奇景肆玖究竟做了什么让对方如此恼怒。

    “躲女人身后,你还算什么男人。”

    被嘲讽的家伙丝毫没有自知之明,再次打开折扇来,还自觉向暮沼身后藏了藏自己,在暮沼左侧用扇子给她扇风。

    “唉,玄哥,你再好生瞧瞧眼前人啊。”

    毫无危机感,另一只手还搭上了暮沼的肩。

    一句莫名其妙的话,让玄哥不禁疑惑的仔细瞧向暮沼。

    反观暮沼,将景肆玖这像没骨头一样的家伙从身上扯开,拿走了对方扇风的折扇,不管对方一副痛心看负心之人的凄惨伪态,对上玄哥那双从不解、狐疑到呆愣、惊讶,夹杂着丝丝欢喜的般的神情。

    她直接愣在当场。

    “你!你……”

    玄哥从惊喜到不解,瞧着有些艰难的问暮沼:“你当真嫁给他了?”

    暮沼:……

    “并未。”

    看到男人因为自己一句话松了口气的神态,暮沼眉头紧紧皱在一起。

    “我们曾经相识?”

    玄哥被她这句话噎住,七尺汉子憋红了脸,半响也吐不出一个字来。

    “噗呲。”

    景肆玖笑得像被吹得七零八散的桃花,眼尾艳丽,笑得既开怀又欠揍。

    “玄哥和你是没见过,可你一直在他心里。”

    “暮大人,你的美名可比自己想的,要远得多了。”

    ……

    “滇州的官员和皇族就这些,暮……女公子,还有什么想问的,玄某必是知无不言。”

    暮沼微微摇头:“玄哥,不用这般生疏,叫我暮沼便可。”

    “好嘞,暮沼大人。”

    在玄哥激动兴奋下,暮沼看着自己手抄的名单——

    礼部尚书,学子监祭酒,二皇女母族和景肆玖的母族。

    来自滇州的官员皇族在京活动的就这些,暮沼抿了抿唇,打算将纸叠起来收好,刚动作就被一只修长、骨骼分明的大手制止。

    手上的纸被景肆玖轻巧抽走,玄哥因为对方这熟稔没有分寸的动作激得牙关紧咬,暗里不知和景肆玖说了几句耳语。

    “你这手字着实不错,大家风范,潇洒自如,自成风骨。”

    景肆玖将纸折好放回暮沼手中,在暮沼清冽的眸光下扬眉赞叹:“实在好奇暮大人墨宝,如今终于一饱眼福。”

    将东西揣怀里,暮沼弯了眉眼看向玄哥:“要多谢玄哥的帮助,还不知道玄哥姓氏为何?”

    男人挠了挠后脑,原本敞开的服饰在认出暮沼后就拢得整整齐齐,颈上的红绸被系在腕上,随着动作摇晃。

    “我没姓氏,打小乞丐堆里摸爬滚打,认识的第一个字就是玄,又是里面最大的,就被大家叫玄哥了。”

    暮沼点头表示知晓,和对方辞别时已经临近晚膳时间,婉拒玄哥留膳的念头,同景肆玖一同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橘黄的光斜斜照进马车内,暖洋洋的让人难免疲乏,暮沼眯着眼,看着渐渐朝后的人群,被满腹心事扰的头疼。

    原来,他同自己一样,没有自己的姓氏啊。

    思绪被一双冰凉的指尖扼住,景肆玖中指食指并和想,轻轻揉摁着暮沼的太阳穴。

    “暮大人,别想太多,现在已经知道线索了不是吗。”

    瞥了眼景肆玖,见他一副天地塌陷仍悠闲不慌的模样,暮沼才闭上眼睛,在景肆玖的轻揉下睡了过去。

    直到暮沼呼吸平稳,景肆玖才停下手,指尖虚虚划过对方的脸,挑起那束坠着自己耳坠的小辫。

    “还挺合适。”

    尤其是……和暮沼的那双眼睛。

    也是有趣,暮沼断发,却让他赔了自己的琉璃耳坠补偿。

    瞥见自己腰间戴着的暮沼当时抵押食肆的玉佩,景肆玖好脾气的后仰浅笑,用手掩面,笑得眼角有了湿意,失去气力,只能靠着车壁稳住身形才停止。

    暮沼,你究竟还能带给本王多少惊喜呢。

    千万别,早早就让本王厌弃了你。

    一切静默后,马车稳稳前行,风吹开了车帘,让外面串串珠玉发出声声脆响,景肆玖闭目养神,也就没发现在珠玉脆响中,暮沼那轻轻颤了颤的眼睫。

    ……

    “你这是什么模样?脸侧那束短的杂毛,东飘西凑的,成何体统。”

    将头发高束马尾的暮沼皱着眉,嫌景肆玖太过聒噪,动手将被嫌弃的碎发束了个小辫,垂在脸侧,这才让对方消停下来。

    “走吧,不是说今日带我去找那个知道情报的人。”

    “别急,本王应承的事,那自然会让你见到他的。”

    看着景肆玖一只手撑着下颚皱眉盯着自己丝毫不挪腾的模样,暮沼不禁眯眼,思衬自己动手算不算谋害皇族时,景肆玖突地抬手摘下了自己耳坠。

    “别动,退什么。”

    暮沼强忍后退,直到那颗琉璃珠的银铸耳坠被景肆玖牢牢勾在自己的小辫上,才腾的后退两三步,伸手摸上它。

    “怎么这么嫌弃?你可知本王这耳坠子多少人垂涎欲滴吗,不识货的东西。”

    暮沼:“如此说来,王爷为何将众人垂涎之物挂于暮沼发侧。”

    景肆玖挑眉看了暮沼好一会,才勾唇道:“补偿。”

    “补偿?”

    “暮大人,本王给你,你收着便是,哪来的这么多话。”

    “受之有愧,心里难安。”

    “哼,本王给你,你便不用觉得有愧,至于心里难安?”

    暮沼在对方步步紧逼下后退,直到背撞在书房门扉上,退无可退。

    看着景肆玖不怀好意的附身靠近自己,鼻息全落在自己脖颈,耳侧,声音更像是雨夜惊雷般蓦地炸开。

    “再难安,也给本王将你那躁动的心压下去。”

    暮沼本平静的心跳在他的这句话碰的炸开。

    她耳侧好像都是自己的心跳。

    她只能看到景肆玖起身想,和自己拉开了些距离。

    “将东西收好了,要是丢了……暮大人,本王相信你绝不想看到那幅场景。”

    他说什么,暮沼已经听不到了,她垂下自己的眼睛,胡乱点着头应道,心里却不解、发慌,甚至那如鼓点的跳动还未平静。

    景肆玖,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他,发现了什么?

    “走吧暮大人,怎么还发起楞了。”

    ……

    “女公子,你回来了。”

    从马车上下来的暮沼走回自己的府上,被丫鬟急忙搀住。

    “天呐,您在发热。”

    暮沼紧紧握住要去给自己找大夫治疗的丫鬟,摇了摇头:“将上次剩下的药煎一煎,送我房中。”

    在丫鬟的满目担忧下,敛眉嘱咐:“莫要声张此事,送药来就行。”

    暮沼在马车内并没有得到休息,现因太过劳累身体撑到极限开始发热的感觉十分不好受,打发了丫鬟后,深深吐了口气息,搓了搓脸,撑着身子回房了。

    已好些日子没有回来,房内被打扫得干干净净,只是到处飘着股涩鼻药味,暮沼坐着喝了杯温水润了润嗓,起身将外袍、内衫尽数褪下。

    “准备热水,我在房中沐浴净身。”

    “是。”

    褪去服饰,拆下束着头发的束带和木簪,暮沼立在铜镜前,看着镜内自己虚幻的身形,一切都迷糊着,混乱着,只有耳侧那束发上的坠子,仍旧清晰,同暮沼自己琉璃色的眸子般,审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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