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如王中梁所料般,王政委的妻子李冬英在把客人都送走后,转头就毫不客气的同自家丈夫评价:“这王中梁新娶的老婆可真能干,一看就是贤惠人,不像陆俊生他老婆,就同家属区大家说的那般,是个好吃懒做的。”

    虽有王中梁陪同,但到底只是浅酌,王政委睡前习惯再看点报纸杂志什么的,在听到老婆李冬英对两家家属南北两极的评价,面不改色,只继续抖了抖手上的报纸,头也没抬,看似漫不经心的问:“怎么说?”

    “还怎么说啊,人王中梁的老婆小陈,人一进屋,就积极的进厨房帮忙,陆俊生的老婆小吴,我客气让她坐在沙发上等开饭,她就真老老实实坐着等开饭了,一看就在家里啥活儿也不干的娇小姐!”

    “也没有吧,我记得她一进来,就把带过来的小点心,直接分给小扬他们了,听说还是她自己亲手做的。”

    李冬英白了一眼就爱偏心陆俊生的丈夫,“所以属都院里都评价她吴青玉好吃啊!特别是周团家之前的那个小保姆殷桃就抱怨过,住她家隔壁,天天都能闻到陆家飘过来的一股肉味儿。”

    “那不能怪人小玉,肯定是陆俊生的锅,这人不喝酒也不抽烟,就爱吃肉,小玉同志那也是投其所好,再说了,小周他们家的,那不是小保姆,是远方表妹,现在都出岛嫁人了,你要注意说话的方式方法。”

    虽然整个家属院里,大家都知道殷桃是周文立这个首都来的大少爷请的小保姆,但到底现在外部环境紧张,就算家里有保姆,也都要对外统称亲戚,王政委时不时就爱提点自家老婆这张嘴,要注意说话的方式方法,你张嘴是无心的,但被有心人听到了,就都是麻烦。

    “那你知道,你最心爱的下属陆俊生在家过得什么日子吗?”

    李冬英原先只随口抱怨一句,完全不上心,现在听到丈夫一开口就是护人陆俊生家属的口气,逆反心理一上,李冬英就想以彼之矛攻彼之盾,你偏心陆俊生,我偏拿陆俊生举例子说事儿,看你还能护陆俊生家属不!

    “什么日子啊?我看这小伙儿现在天天身上衣服都敞敞亮亮的,没再辜负他那张好脸,我看挺好的,挺贤惠的。”王政委撇了撇不怀好意的老婆一眼,这么多年了,她那点小心思,在他看来,还是这么清澈可爱。

    “什么脸啊,一煤球儿,当然,你也是!人王中梁的脸,虽然长得一般,但这脸蛋子可比你们这两煤球脸,要白上十层。”说完,李冬英就忍不住瞪王政委一眼,她记得年轻时候,这人可是出了名的花花公子摸样啊,谁能想到,几十年过去了,这人摸样现在同地里翻土的老农民大差不差了。

    “说明我和小陆同志,不管身处什么位置,还一心记着基层,天天战斗在一线,被这海岛上的太阳折磨得不清呢,再说了,当海军的,脸白乎乎的像什么样子。”

    王政委明明听懂了夫人又在隐隐抱怨他颜值暴跌一事,但谨慎如他,对自己现在这摸样还是非常满意的,能让颜控夫人一直不满,说明他这番有意摆脱过去形象的苦心,一点都没白费,如果现在他还搞过去讲究人的那一套,说不定他们夫妻俩现在已经同许多人一般,都没个下场了。

    “人小周脸可一直白乎着呢!”李冬英的心思一向浅白,她依旧执着于自家丈夫对脸蛋的不珍惜,碍着她眼了,立刻拿现在部队里前途最光明的周文立说事儿。

    “他那情况我知道,我以前在首都亲自训过他,他那脸就晒不黑,平日里也是会吃苦,老老实实训练的。”虽然周文立这人在有些地方,确实让人看着有些不过眼,但在公事方面,还是踏踏实实的。

    “那人王中梁也晒不黑!”李冬英立刻拿长相老成的王中梁举例,意图讽刺自家丈夫现在连王中梁的脸也比不上了。

    “你咋对这人印象这么好?”王政委自从发现王中梁有偷压陆俊生的功劳的行为后,这些年一直对这人心生警惕。

    “你对他有意见?那你还请他一家来家里吃饭。”虽然李冬英心思没王政委深,但她总能第一时间察觉到王政委不爱对人言的小心思。

    王政委不说话,他自发现陆俊生在王中梁手底下被打压后,他就对这人说不上的膈应,这次请他来做陪客,一方面是敷衍上头派给自己,请随军家属来家里吃饭的任务,另一方面,王政委也是想膈应膈应过去一直打压陆俊生的王中梁,让他看看,好人才该怎么培养爱护。

    不愿同家属发表自己对部队里个别人的私人意见,王政委主动换了个话题,“你不觉的那个‘好吃懒做’的丫头眼熟吗?”

    “哼,长得挺漂亮的,把人陆俊生忽悠的一愣一愣的,又是给端凳子,又是给贴耳朵说悄悄话的。”李冬英的话里含酸,显然今天吴青玉真没能在领导夫人眼里留下好印象。

    “你不会还记挂着,之前玲子想嫁陆俊生没嫁成这事吧,当年可是你一心阻止女儿找个花瓶男人的!”王政委终于放下了手上的报纸,满是惊讶的看着镜子里的妻子。

    “你胡说什么呢!玲子现在儿女都生了三四个了,人和小佟好着呢!”李冬英被王政委的反应给气到了,直接把手上的木梳甩到了化妆桌上。

    “你还记得,你年轻时候喊老师的那位吗?”王政委突然放低了声音。

    坐在梳妆台面前的李冬英眨了眨眼睛,突然停下了梳头的手,愣神了好一会儿,呐呐道:“没事儿,你提傅老师做什么,哎,这么多年过去了,也不知道傅老师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诶……等等!”李冬英忽然激动的翻身立了起来,一把牢牢抓住王政委的上身衬衫,甚至因为情绪过于激动,话都有点说不完整了,“那孩子,那孩子!长得像文卿!对了,她姓吴,她也姓吴……”

    “吴文卿,吴青玉……”李冬英反复讲将这两个名字颠来倒去,眼里含着的泪水终于落了下来。

    王政委长长叹了一口气,拍了拍妻子的肩膀,温和道:“都说侄女容易像姑姑,你看小玉同志的眉眼,是不是同当年的文卿同志一模一样。”

    “这事儿你也能瞒我!你到底瞒了我多少事!”听到吴青玉是吴文卿的侄女时,李冬英终于忍不住用自己的拳头狠狠锤击王政委的肩膀,让他忍不住呼痛缩回肩膀,这么多年,李冬英同志的力气,还是这么天赋异禀。

    王缙华当年是干情报科出身的,后来发现首都气氛不对,自请调离来了这偏远的崖海岛,当时也是老领导吴堇山特意提醒自己远离是非的。

    只是当年的老领导明知形势不对,只知道提前通知他们离开那旋涡,自己却迎难而上,还说什么,这世上总要有人说真话,他愿意做那个以身试水的人。

    现在老领导夫妻具体在哪里下放改造,他这个远在祖国最南端小岛,远离核心权力的人,也打听不到这个消息。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在收到一份关于老领导唯一孙女,同他手下结婚申请时,直接回复同意,并签了自己的名字。

    就算当时的郑师长问他,怎么同意一个□□分子的孙女嫁到他们部队时,王缙华现在还记得自己当时是这么回答的:

    “我不懂什么是左,什么是右,我只知道,这孩子的大伯,是被日本人的刺刀活生生的刺死的,姑姑是被光头的手下抓住当街枪毙的,他爷爷更是,现在身上还有敌人的炮弹碎片在身上呢,这样家庭的孩子,我没理由不同意!”

    当时郑坚力一听,这人热血一冲脑袋,就一把夺过那张纸,龙飞凤舞的签上自己名字,并说:“这种天作之合,我也得沾沾喜气。”

    “我现在就找,不对,我明天就喊这孩子来家里吃饭!”李冬英有些激动,她当年同吴文卿是在东海市并肩携手的战友,那年光头突然翻脸,到处抓他们这些人,李冬英当时就是被吴文卿提前送走的,只是她自己没来得及逃跑,最后死在了光头手下人的枪口下。

    王政委努力安慰妻子的情绪,故意俏皮道:“喊那个好吃懒做的丫头再来家里做啥,我看啊,还是喊王中梁他家属来家里好,眼里手里都是活儿,小玉这丫头只会等天下掉馅饼。”

    李冬英忍不住瞪了这个嘴巴跟缝了针似的丈夫,“这么多年,你一个人守着这个秘密,开心吧,你们干情报的人,最喜欢看我们这些直肠子的人的笑话,什么都不懂,就一个劲儿不带脑子的往前冲。”

    “这你可冤枉我了!”王政委忍不住笑着回应道。

    说来当年他们两人结缘也都是巧合,当时他上线被杀,自己的真实身份随时可能被发现,需要立即转移,组织就派这个愣头青来帮自己转移逃回后方。

    老领导的安排总是能出人意料,一方面让自己的妻子傅霜以老师的身份,硬生生将自己那个假身份介绍给李冬英的家庭,让她父母一眼看中自己那虚构的家族势力,逼着当时名为胡丽的李冬英不得不僵着脸,同当时那个花花公子身份的自己相亲。

    另一方面老领导又给胡丽这种新手,安排追查自己身份的任务,同时还通知自己趁乱装作挟持胡家大小姐的摸样。

    再等老领导当时的身份出面主持大局,将自己这个身份枪杀“死掉”,同时自己这边也趁乱将胡丽“杀死”。

    事后,老领导靠自己的“人头”立功,继续在光头手下潜伏,主持大局,而身为即将被暴露的下线身份的自己和刚进来的新人胡丽,两人同时成功死遁,被转移到大后方。

    一箭双雕。

    后来,这世上就没有大家闺秀的胡丽大小姐,和那个东海市那个有名的花花公子石保宁,只有名为王缙华和李冬英的一对革命伉俪。

    “哼,我知道你什么意思,不就是想让我装成还是不认识对方的摸样呗。”到底是亲密战友,冷静下来的李冬英,立刻听懂了王缙华的意思,并记仇的冷哼了一记。

    不过脾气一向来得快,去得也快的李冬英立刻又满脸笑意:“现在看来,虽然当年小玉嫁人的匆忙,但还是随了老首长会看人的本事,小陆这孩子,我看确实不错。”听了丈夫王缙华细说他这些年积攒的关于吴青玉的情报,心里原本的怒气,全部烟消云散了。

    王政委看着妻子这双标的摸样,故意道:“我觉得你刚刚那提议不错,回头确实该把小玉同志再喊到家里,你得好好叮嘱她,作为随军家属,怎么可以不贤惠不勤劳呢,可不能把家务活儿都推到小陆同志身上。”

    当即,意图招惹妻子的王政委,就如愿获得了一双来自妻子李冬英的怒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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