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籁小说网 > 言情小说 > 斗芳菲 > 议亲之一
    沈瑛知道不是她阿父想同她商量,而是她阿母。

    沈父显是很紧张,一者怕女儿伤心,二者怕女儿不依,妻子生气,夹在当中,当真是艰难啊,他饮了一杯酒,壮胆道:“媤媤啊,此后,我们同萧将军远一些好吗?”

    这话,便是沈母最想说的了,不过要让穆女将来说,则是:不准再和他来往,否则打断你的腿!”

    沈瑛神色复杂的看着沈父,原来他们是这样想的?说来也好笑,萧景昀让她离裴澈远一些,父母倒让她离萧景昀远一些。

    他们好似都以为自己能听他们的话。

    可是这并不是她单方面能做的呀?若是能做到,她巴不得从一开始就不与他们相见呢!

    沈父见女儿不答话,以为她不乐意,便道:“阿父也知道人的感情是不能控制的,就像我对你阿母,从前啊,你大父是不同意我和你阿母在一起的…”

    见他越说越远,沈母拐了他一肘,沈父“咳”了一声,又语重心长道:“话虽是这么说,真情难得,可生于乱世,好好活着才是天大的事。我和你阿母长征战场更是深知,刀口舔血的日子艰难啊。

    阿父和你说句心里话,作为臣子,我们甘为天下安顺,百姓安乐而抛头颅洒热血,可作为父母,我们又不愿看你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更或经受生离死别之苦,我们这般努力,难道是想你步我们后尘吗?不,阿父阿母只想看你幸福快乐。

    如若你嫁了萧将军,表面风光不假,可内里的艰难也是实打实的,朝堂波诡云谲,势力错综复杂,萧将军做为太子母族一派,半点不能行差踏错…”

    “你同一个小女娘说这些做甚么?她能懂吗?”沈母有些按耐不住了,她这丈夫倒不如他阿母顶用。

    “我明白。”沈瑛波澜不惊道:“阿父的意思是,战场上谋前程的人生死难料,先皇后世族势微,他前途不明。”

    言简意赅,话虽刺耳了些,但他就是这个意思,朝堂上的人,现下谁人不知,太子艰难,何况国舅呢?

    沈父惊喜女儿聪颖,又忧心女儿聪颖,“你明白就好。”

    沈母却诘责道:“朝堂之事岂容你一小小女娘置缘。”

    “那阿母究竟是希望我明白还是希望我不明白?”沈瑛看着沈母。

    沈母不可置否地看着她。

    沈瑛转而朝沈父笑了笑,“阿父有一事猜错了,我并不想嫁给萧将军,现也并无想嫁之人,所以萧将军如何与我毫不相关。”

    沈父的心又放下了些。

    沈瑛继续道:“还有阿母替我安排的什么大儒之子,商贾之子等,我亦是不会嫁的,为免伤了和气,阿母还是早教人退了才好…”

    她才不会听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即使伴青灯古佛,她也不愿意嫁给连面也未见过的人。

    “你!”

    “媤媤,你怎么知道了?”

    夫妻两人面面相觑,感叹百密必有一疏。

    沈瑛刚推门出去便与一行穿金戴银的人打了照面。为首那位年纪稍大,身着金丝织锦华服,头戴镶嵌各色宝珠帽,体态肥硕,走起路来抖三抖。旁得那位二十来岁,体形偏瘦,虽是穿着奢华,可惜尖嘴猴腮,半点没有福像,他一手戴金镯,一手拿竹简。沈瑛歪头一看,竟是拿反了,不由捂嘴偷笑。

    “褚小者不可以怀大,绠短者不可以汲深。”看来他是不懂了。

    胖瘦仙童没有过分注意到沈瑛,只那瘦子自上而下地打量了她一遍,想来在沈府并不敢造次,只得收了眼。

    两人见沈父二人从里处出来,齐齐作揖。沈父被他们吓了一跳,虚心地看了一眼沈瑛,沈瑛放眼望去,只见端着箱子的仆从络绎不绝而入,也知是怎么一回事儿了,便驻足看着。

    沈老爹也向二人拱了手,热络道:“周兄这是?”

    那穿金戴银的周老爷,挺着大肚子笑了两声,道“贤弟别怪我心急,自那日贤弟媳和我家夫人提及儿女们的婚事后,我是日日吃不好睡不好,想我家竖子怎能配得上令爱?又怕你们突然不乐意而黄了婚事,左思右想,我们必需抓住时机啊,这不,今日我就带着竖子来让亲家们看看。”

    沈父心道:只是说了一嘴而已,何必这样急?又未结亲,什么亲家?嘴里却道:“这事嘛,我们得从长计议。”

    “我今日不就事来和贤弟商议的嘛?”周老爷挥了挥手教人把礼箱都摞到上首来,“你看,我们聘礼都带来了!”

    沈父张着口,难言道:“这…都还未议…这不和适宜吧…”

    周老爷道:“哎—这都是对外人说的,我们都这么熟了,不就吃饭喝酒的事儿。哥哥我这句话放在这,不管令爱什么样我们都认,我家就只有这么个宝贝儿子,我夫人性情又温顺,令爱嫁进来只有享福没有吃苦的。”

    说熟倒也不多熟,只是二十年前时局动荡时,周老爷这一方财绅出钱助了粮草,说来,也确实承了恩,所以这些年来沈父也为其出了不少力,一来二往,成了口头兄弟。

    沈母也鲜少与都城女眷来往,只是最近因穆婉的婚事与他的夫人走得近些,也是周夫人先问起沈家儿女,如此便有了由头。

    士农工商,商最末尾,周家想要攀个当官当权的也属正常,这不,他们就看上了沈家,要说不说,书香门第清高,世家豪族高贵,只有功勋新贵最好攀附了,指不定一日飞升,连带着亲家也鸡犬升天了。

    沈母也不言,只盯着周公子看,仿佛要将人盯出个洞来,那周公子心里也想:这老子老娘都长得不错,妞儿也一定不错。”

    沈瑛在后头瞪了沈父一眼,沈父难堪地撇过眼去,那周老爷眼睛是个灵活的,回首即看到了沈瑛。

    “这就是令爱吧,果然天生丽质,与我儿甚是相配。”

    要不说王婆卖瓜自卖自夸呢?沈父看了他儿子一眼,不由的眯眼抿唇,这眼歪口斜的,哪是相配?分明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沈瑛被他点了岂有不出来之理,遂朝他们走了过来,向两人行了礼。

    周老爷捋了捋胡须,甚是满意,周公子更是眼睛都看直了。

    沈瑛抬了抬眼问他:“你看什么?”

    周公子色眯眯道:“自是看娘子貌美。”说着还要伸手来碰她,沈瑛皱眉往后一闪,周公子讪讪收了手,忙推他老爹快快议亲。

    周老爷遂拱手再与沈父言。

    沈瑛忽而笑了一声,道:“既是议我的亲事,我也在此,周伯父怎么不问问我的意见?”

    那周老爷一愣,向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长辈问子女意见的?不过他还是问了,“你觉得如何?”

    沈瑛笑道:“周伯父家财万贯,想来我去了你们家也是享福的,我自是乐意,只是…”

    周公子接道:“只是什么?”

    沈瑛边走边道:“只是我从小骄生惯养,脾气不好,只有享福还是不够的,必需满足我三个条件,我才能心甘情愿的嫁人。”

    沈母看着女儿故弄玄虚不由的皱眉,沈父知道他乖女儿鬼点子多,定会让他们心甘情愿知难而退,乐待静听。

    周公子又问:“三个条件是什么呢?”

    沈瑛朝他展颜一笑,笑得他神魂颠倒。

    沈瑛道:“第一,我嫁给谁就要当谁家的主家人,不管是开销流水,进出账目,还是动产债权,宅田地契,都要我全权掌管,哦对了,最好是屋舍田宅的户头都转继上我名号。”

    周老爷听了胡子一颤。

    “第二,我这人眼里揉不得沙子,我的郎君不可以有小二,小三,小四…若是有也得在我进门前撵出去,若有了孩子也全都不能认,我必需要保证我的孩子是唯一的血脉,哦,还有,我的孩儿必需跟我姓。”

    周公子听了,脸都白了,这世上的男子,谁还没个妾了?这世上孩儿哪有和母亲姓的道理?

    “第三,我的郎君,公婆,府里的上上下下全得听我的,若是忤了我的意,我有权赶人,还有…”

    周老爷再听不下去了,甩了甩袖子就要暴走,沈父这才象征性的骂骂她:“你这逆子,胡说八道什么?”

    周老爷被气得吹胡子瞪眼,朝沈父恨道:“因我两家几十年的交情,我冒着是非流言,也要替我儿来求娶,已全两家情谊,竟没想到你们非但不成心结交,反而让这么一个小小女娘羞辱我们至此!”

    沈老爹直摆袖,“我们夫妻绝无此意啊!”

    其实就是这么一说,谁还不心之肚明他意为攀附,可谁也不是傻子,用这么个拿不出手的人来攀附,他老沈家又不是开慈善的,即使女儿终身不嫁,也绝不会委于这么个货色!

    沈瑛脸色一冷,直勾勾盯着周老爷,把周老爷看的心里发毛,心道:小小女子怎么能这么骇人?

    沈瑛问:“我不过是将三个条件说了,何为羞辱?这些都是你们男子能做之事,为何换成女子来做就成了羞辱?”

    周老爷被她说的哑口无言,只能咬牙切齿瞪着沈父,阴阳道:“沈大人真是生了个“好”女儿!此事作罢!作罢!”

    沈父傲娇地想:本来就没想和你这暴发户结亲。面上还是恭敬的送了人。

    在身后的沈瑛忍不住大喊了一声,“周公子!”

    那周公子还以为她转意,兴奋回头,没成想,她却指了指自己手上的竹简,憋笑道:“拿反啦!”

    周公子被拆了台,脸倏然红透,又羞又愤地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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