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籁小说网 > 言情小说 > 斗芳菲 > 宴会风波
    沈瑛万没料到这场晚宴会如此热闹。萧景昀这号人物留下了且不说,裴澈不多时竟也驱车赶来了,当然,他真的是为她舅父来的。

    她舅父是今日一早进的府,稍晚些她出府的时间,因此未打上照面。不过她也知她舅父要来,还会带上自己的表姊,只是不知是今日,若是早些,她还可以带上她表姊去赵府和各位阿姊们认识一下。

    说起她这表姊,沈瑛多有怜惜。明明是个伶俐的女娘,却过得不甚好,只因她阿母早逝,继母待她不好。沈瑛的舅父不似她母亲是个耳根子极软的人,他的续弦却是个极其善于伪装,外表柔弱实际内在极其强势之人。

    这个女人手段之厉害,连她阿母这么强的人都吃过她的亏。别提一个小小女娘在她手上要怎么过活了。

    小的时候,每每表姊来府时人都是蔫蔫的,白日里不敢与人说话,夜里翻来覆去地喊疼。沈母察她身上也看不出伤口,请了大夫来才知是内伤,且是常年累月积下的。对一个不到十岁的女娘这般折磨,到底是多么狠毒的心肠?沈母心疼坏了,也气坏了,好多次都想去质问她,却被大母拉住了,她大母道:“你能帮她出头一次?可能次次都替她出头?若是不然,她只能更受苦楚。”

    沈母想也是,可她看见自己侄女被这般对待如何能冷静,便想去告诉她哥哥,让他休了这毒妇。

    大母只道她还是太年轻,他哥哥若是想休她会待到这时?若不想休她,无论沈母怎么说都没用。且他们一家天天在一处,他能看不到女儿的变化?他能不清楚续弦的为人?这世间的男子非是个个都如沈父一般心疼孩子的,总有一些男子是只顾得自己过得好不好,不管他人死活的,孩子如何?又不是他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他能感同身受多少?

    大母告诉沈母:“送孩子回去之时多备些好礼,多说些好话,多赞许她把孩子养的好,多体谅她养孩子不容易,趁机同她约定,每年孩子接过来住一段时间,替她分分担子。”

    沈母照着做了,果不其然,孩子受伤也少了,性子也好多了。只是,沈母要忍着恶心与其书信来往,虚以委蛇。

    幼时的沈瑛只道表姊经常来陪她玩,她非常开心,她并不明白表姊为何先是怕生,又为何性子变得越来越开朗,而后又变的极其阴郁。

    后来,大概有五年的时间,她表姊都没再来过,她阿母也不在与舅父续弦书信来往。直至前些日子,舅父在书信上说他续弦生病去了,且他要务繁忙,而表姊及笄后在扬州一直寻不到好的婆家,便想送表姊来京过一段时日,让沈母帮她挑一个好人家。

    沈母虽是看不上他这哥哥,但也心疼侄女,便应允了。

    沈瑛甫一摆脱父母视线,匆匆地换了身衣服就赶去表姊的屋子。她表姊的屋子就设在她闲云阁的不远处,是转为她备的,所以这些年都是空置的。从前这屋子并无雅称,后来沈瑛识字了,为自己屋子题了个“闲云”,还不忘给她这屋子题为“晴光”。许是,她愈大了,渐渐能懂得表姊的不易,并希望她以后的征途都能晴光万里吧。

    “表姊!”

    “媤媤!”

    五年未见的姊妹二人深深地抱在一起。

    沈瑛其实很想问她近来可好,可又怕触及她的痛楚,只好无声地抱住她,倒是穆婉先问了她:“媤媤,好久不见,你过得好吗?”

    沈瑛缓缓地松开了她,漾起笑容道:“我挺好的,除了偶尔要挨打外。”

    穆婉掩着鼻子笑道:“看来你还是和小时候一样调皮。”她又上下将沈瑛打量了一边,“倒是越来越漂亮了。”

    沈瑛也将她全身打量了一遍,道:“那我还是比不上表姊,不像表姊小时候就是美人胚子,长大后更是大美人!”

    她这话说得不假,她从小到大见过不少美貌的世家女,要论惊艳的有且两人,文慧公主和表姊穆婉。穆舅父虽是长得一般,可他的第一任夫人,也就是穆婉的阿母,她可是十成十的美人,而穆婉比之她阿母,有过之而不及,更是遗传了穆家人的高挑身材,真真是明艳动人。若说文慧公主是矜贵的牡丹,那她表姊则是艳丽的杜鹃。

    穆婉捏了捏她的小脸,“嘴巴也越来越甜了。”

    沈瑛卖乖道:“我说得可都是实话。”

    “我说两位美人互相吹嘘够了么?够了的话便随我前去宴堂吧。”来人正是他阿兄沈琦,他拱手朝着穆婉行礼,“问表姊好。”

    穆婉也朝她还了礼,沈瑛则上前扯了扯她阿兄的袖子,小声问:“我可以不去吗?”

    沈琦手指摇了摇,“不可,舅父点名叫你前去。”

    沈瑛又问:“那宴上何人?”

    沈琦道:“除去俩外人,都是自家人。”

    沈瑛白了他一眼,意为:你说话怎么这么墨迹,“除了萧将军,还有一人是谁?”

    “你怎么知道?”沈琦眼神疑惑,“还有一人是裴世子。”

    他真的来了?

    沈瑛猛一拍额头,更不想去了怎么办?这些天怎么老是和他们碰面?

    穆婉见她脸色不对,忙问:“怎么了?

    “没事儿。”沈瑛拉着她的手,跟上了阿兄的步伐。

    他们到时,还未开宴,俩客人也还未落座,想来她阿母也绝不会给她冒失的机会。她心道:“还好还好,找个不起眼的地方坐了,吃完饭就走。”便蹑手蹑脚的往姑姑的下首走去,姑姑一抬眼就知道她的意图,半起身给她让了位置。还是姑姑人美心善,沈瑛朝她感激地笑了笑。

    谁知她那舅父是个没眼力见的,见了她就喊:“媤媤啊,好久都没见了,还不上前来,叫舅父看看。”

    她本想充耳不闻,躲过去,哪知他阿父也喊:“媤媤啊,快些来叫你舅父看看。”

    沈瑛无可奈何,撩了把头发,一脸不情愿的往舅父那走去。恰巧裴澈,萧景昀二人从他身后走来。裴澈从她身旁走过,似一阵风般黏起她的衣角,不曾停留。

    萧景昀则放慢步子同她并肩,小声问:“你可好?”沈瑛懂他意思,是问她有没有被揍的意思。她想说她阿母还未来得及问罪,但这么多人在,偏她阿母还目光如炬的,她可不想再被按上其他罪名,只小幅度的点了头,萧景昀听了也加快步子走了,哪知她阿母火眼金睛,一切皆收眼底。

    阿父已与裴萧二人寒暄起来,沈瑛才迈着小步子走到穆舅父的跟前,弯腰行礼:“问舅父好。”

    “好好好。”穆舅父很是开心,“我们媤媤明明这样乖巧,哪有行为不淑?都是你阿母太夸张太严格了!你阿母她就是这样,连我这个哥哥她都看不惯,我们可怜的媤媤,你肯定吃了不少你阿母的苦。”

    沈瑛简直想给他竖大拇指,心想:舅父你说得可太对了!我真是吃了不少苦。

    沈母见自家哥哥当着旁人的面也这般不避言论,简直怒不可遏,恨不得当堂把他赶出去。沈父急拉了她袖子,“咳”了一声,对穆舅父道:“大哥,裴世子和萧将军都来了,我们开始饮酒吧。”

    穆舅父应道:“是是是,媤媤你先下去,我们宴后再聊。”

    人人都没想到的是,这时裴澈开口说话了,只见他抿了一口茶,笑看着穆舅父道:“穆大人可是忘了一事?”

    穆舅父愣了片刻,忽而拍了拍脑袋,笑道:“你看我这记性,不知裴世子可带来了?”

    裴澈道:“自然,受人之托就要忠人之事。”说着命人送上锦盒。

    沈瑛心道:原来裴澈是来给她舅父送东西的。她也是第一次意识到舅父之富如何“富可敌国”,虽说淮王被贬,到底是一地之王,他舅父一商贾竟然能请得动世子来给他送东西,看来“扬州首富”之名,掺不了一点水分。

    穆舅父打开锦盒,拿出了一颗鸡蛋大小的明珠递给沈瑛道:“你快要及笄了,舅父没什么可送给你的,也知道你什么都不缺,便向世子讨要了这颗明珠,据说是近几十年来南海盛出的最大的一颗,千金难寻,媤媤,你可喜欢?”他又拱手向裴澈道谢:“多谢世子慷慨。”

    裴澈趁机看了她一眼,转而对穆舅父笑道:“无妨,明珠配千金。”

    沈瑛看着这颗毫无杂质,闪着幽光的明珠,不禁睁大了眼睛,从来没有人送过她礼物,还是这么昂贵的明珠。她下意识是觉得受不起,又想她阿母应当也是这样想的,顿觉兴致缺缺。

    不出意外,她阿母果然开口了,“长兄,你何必这样宠爱她?只会是宠坏了她,她不过是个普通的小女娘,那受得这样稀罕的物件;裴世子还是将这明珠收回吧,她不过是个粗野的丫头,那配得上这珍贵的明珠,纵是珍宝在她身上不过衬得俗物。”

    裴澈皱了皱眉头:“吾送人之物岂有收回之理。”

    沈瑛听了她阿母的话,只觉心一阵阵酸涩,阿母纵再不喜她,也不该当着众人的面这么折辱她吧?即她还未及笄也不是个听不懂言辞的孩子了,她没有自尊心,不要面子的吗?是!比起那些世家子女,她是不规矩,不懂事些,可是她并不粗鄙!

    她有爱心,有仁心,有善心,她不坏,她很好!

    “多谢舅父,我不要了。”若是从前,她肯定不服沈母的说辞要大闹一场。可是她现在大了,也明白若大闹一场只会更印证了母亲的话。”所以她选择走到姑姑下首,不吭声地坐下饮食。

    堂上几人纷纷投去视线,沈母也深深地望着她。

    她知道她这一次做得过分了,她也一直知道自己的女儿同自己一样自尊要强,可是她今天必须这么做,既然她感知到了什么,就必须斩断什么,她绝不能让自己的女儿再重蹈覆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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