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籁小说网 > 言情小说 > 斗芳菲 > 落胎风波
    沈瑛冲她眨了眨眼,道:“阿姊,我说得不对吗?”

    赵新月道:“很对!”

    “好好好,既然赵家来了能人,那我们就来把这帐好好算算!”只见堂上那老夫人“嗵”地一声掷了一拐,颤颤地站起身来。

    沈瑛本想辩驳她不是赵家人,被姚青女一把拉住了。

    那老夫人走到跪着的侍女前停了下来,拐杖再一掷,喝道:“把你做的‘好事’再说一遍!”

    “老夫人我错了,您饶了我吧,我再不敢了!”侍女爬到老夫人面前,拽着她衣摆,涕泗横流道:“不要把我送去官府…”

    老夫人将她踢到一边,怒道:“你敢做这事,就不曾想到此等后果?还是仗着我芷儿人微言轻,没人撑腰,便是想怎么欺负她就怎么欺负,反正没人敢拿你们如何!”

    “老夫人我错了,您就放过我吧,我上有花甲老母要养,下有失了独的侄儿要育,若是进了官府,不是叫他们等死么!”侍女对着老夫人疯狂地磕头谢罪。

    老夫人仰头闭了眼,两行清泪直下,恨声道:“你既有不如意,也当知道世道之下,女子何等困难,为何不能将心比心,反倒要害人;举头三尺有神明!何以当时你不怕祸及家人?你现在同我哭诉有何用?我芷儿要是出了什么事,你一条贱命也不够赔的!”

    侍女痛哭道:“老夫人不要!奴婢也不想这么做,奴婢也是被逼的!”

    话锋陡然一转,沈瑛深感不妙。

    老夫人惊诧的回过头来,失声道:“你道有人指使你?快说!到底是谁!”

    那侍女抬起头来,视线慢慢的落到一旁的公主身上,颤颤的看了她一眼,然后迅速的低下头,好似十分害怕她一般,其意不言而喻。

    公主何以感知不到,本也有些心虚,又想要尽快摆脱嫌疑,遂斥道:“你盯着我做甚!”

    老夫人道:“快说!”

    侍女颤声哭道:“我不敢说!”

    老夫人再掷一仗:“那便同我去官府说,是以不打得你血肉模糊,你也不肯说实话,来人!”

    便见二三壮汉推门而入,上前抓她,那侍女不断挣扎,却难敌男子的力量,又是求饶,又是哀嚎。

    “好,我说!”侍女伸出颤颤微微的手指向了文慧公主。

    公主顿时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你不要胡说八道!我何时指使过你!”

    侍女对着她磕头道:“公主恕罪,奴婢不是有意要供出你的,实是没有法子了,奴婢是一家之生计,我若出了事,举家不保,希望您看在奴婢尽心尽力照顾您的份上,不要怪奴婢…”

    侍女这话一说,公主当真是跳到海里也洗不清了。另者,常人言,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无论世族之间,派系之流,莫不是这个道理,她当真以为供出主子自己便不会出事吗?

    “大胆婢子!你竟敢信口雌黄,胡乱攀扯于我!你可知我是谁!”公主显是被她气昏了头,口不择言。殊不知这番身份凌驾于法之上的言辞是最笨的自证,就好似在告诉众人,我是公主,我就是欺负你了,你能拿我如何?”

    果不其然,只听的老夫人“哼”了一声,怒道:“公主又如何?公主就可以草菅人命?公主就可以为非作歹?我儿虽不如公主尊贵,也是侯府子女,老身不才也是先皇亲封的君,我倒要去问问圣上和皇后,公主之权利是否大过臣女的性命!”

    公主被她的话吓得软了腿,还好旁得侍女紧急扶住了她,才没跌倒,她喃道:“我并非这个意思,我只是…只是想说,我并没有指使她。”她视线又横扫了一遍众人,见人不是躲闪,就是迟疑,哪还有替她说话的人。

    只有侍女竹儿见无人作声,心中着急,道:“我一直与公主待在一处,我能证明她并未指使此人。”

    可她真又能证明什么呢?她是公主的身边人,有几人能相信她的话?

    公主哑然失笑,眼中浸出泪来,直拍胸脯道:“是了,你们怎么会信我呢?正因为我是公主,所以我骄纵,我会害她;正因为我是公主,别人只能是受我指使去害她;正因为我是公主,驸马偏逆了我的意娶二妇,而我嫉恨她要离开去害她,便就是这些理由吗?”

    那侍女不知是只想脱罪,还是故意为之,只听她言,不闻其意,便道:“老夫人,你看公主都承认了,可以放了我吗?”

    “你想的倒美!”赵新月踢了她一腿,斥道:“你听她是那意思吗?”

    老夫人道:“公主这是不认了?”

    公主道:“我未做这事,何以要认?是!我确实不喜欢她,也叫人为难过她,但不是你!”她指着侍女道:“你这种人还不配受我指使!”

    “但我从未要害她性命,更何况她怀有身孕,我何以坏到要一无辜孩儿的性命。”

    那侍女见状况不利,驳道:“正是因为她有了身孕,公主才想让她一失两命!”

    若说方才她还只是背信弃义,现在更是落井下石了,分明是要将善妒的公主变成心狠手辣的毒妇。

    “你胡说!我也是个失过孩子的人,我比任何人都晓得其中痛苦,我绝不会这么做!”

    侍女则道:“正是因为失了这孩子,公主才…才不能再育,也因此与驸马渐行渐远,便愈发记恨二夫人怀了孩子。”

    “不能再育”四字一出,宛若一柄利刃再刺入公主的胸口,她顿觉五脏六腑都被搅得生疼,泪失了禁般的往下落,沈瑛看她,尤觉得心酸,她曾是耀眼的少女君,是尊贵无比的公主,而她现在只是失了孩子的脆弱母亲。

    俗语道: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这种在别人伤口上撒盐的行径是最令人恶心的,沈瑛一直记着与她阿母“不惹事”的约定,可惜好像又要做不到了。

    又听姚青女对侍女道:大家都是女子,你何必这样让人难堪?既你与公主各执一词,此刻便是真假难辨,你这般铁口咬定,可是有证据?倘不如此,你可知诬告公主是何罪?”

    赵新月也帮腔道:“对,这都是你的一面之辞,我们如何信你?”

    那侍女委屈道:“我没想让女公子们相信我,可我一下人有何理由害主子呢?且二夫人为人良善,从不苛待我们下人,我心里是真心敬重她的…”

    “你真心敬重她还会推她入水,那你的敬重可真是太廉价了。”沈瑛哼笑了一声,这人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倒是挺大。

    侍女被噎的脸色一白,不说话了。

    老夫人道:“你们赵府的女娘倒是个个伶牙俐齿,帮亲不帮理!”

    赵新月白了她一眼,道:“说得跟你是帮理不帮亲似得。”

    “你这是在做什么?朝我翻白眼?”老夫人气得双手直颤,“你…我要去问问大司马…”

    “你便是告我大父,我也不怕!你是老人,我就要让你吗?”赵新月不服道。

    姚青女忙把赵新月推走。

    “哎—老夫人”沈瑛立即上前拉住她的手道:“我阿姊不懂事惯了,还望您老人家恕罪,我们也非不明事理之人,您愿意听我说吗?我必会给你满意的答复!”

    老夫人眼皮一抬,别人好言她也不能驳了去,倒显她不明事理,她道:“你说来听听。”

    沈瑛道:“既然公主和此女各执一词,一时也难辩真假,但公主有一人证,此女并无,虽说是身边人,但也不能就说她话是假的,如此,公主的话为真的可能性倒也大些。”

    侍女道:“有失偏颇,她们本是一伙的人。”

    沈瑛“哦”了一声,“你认她们是一伙的?”

    侍女道:“自然,从来她们都是一条心的,我是从赵府里选出来的,公主怎会把我当自己人?”

    姚青女掩鼻笑了一声,老夫人表情一凝。

    沈瑛道:“那为何公主会叫你去害人?而不是叫她去呢?此等隐秘之事不更该让心腹为之吗?哪会叫一个不贴心的人做,便是为那东窗事发吗?”

    侍女咬了咬唇,答不出话来。

    沈瑛接着道:“叫人办事无非威逼、利诱两种。威逼要有把柄在手,你一小女娘有何把柄?就算有把柄又如何威逼你?无非遣送,发卖,麻烦不说,倘若你以此要挟,闹个大的,那可不仅是损名誉的事,公主绝计不会做因小失大的事儿。那最简单安全的方法就是利诱了,所以公主利诱了你吗?听你说你家中有老母亲和侄儿要养,且并无顶梁柱,那你既是家中的唯一生计,一定很缺钱吧?生存档口,敬畏心可换不来柴米油盐,更换不来真金白银,所以,你妥协了,是也不是?”

    闻言,那侍女身形一晃,倒了。

    沈瑛便对赵新月道:“阿姊,快去查她的屋子,还有,把近来数月,公主府和赵府的账本拿来。”

    赵新月问:“查公主府的就好,为何要查我们府的?”

    姚青女道:“因为不知她是收了公主的银子害二夫人,还是收了别人的银子害公主。”

    正在此时,突听得羸弱之声,唤:“大母。”

    老夫人拄着拐杖,急赶着走到她的塌旁,慈爱地抚摸着她的脸,道:“我的儿啊,你受苦了。”

    “大母!”方令芷满面是泪,捂住小腹道:“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老夫人也跟着哭:“好孩子,孩子没了还可以再要,只要你和孙婿好好的,还怕日后没有孩子吗?你千万要保重自己啊。”

    孩子没了?好好的,还怕日后没孩子吗?老夫人的每一句话对公主来说都是一种凌迟,是啊,方令芷都会再有,而她不会有了。

    沈瑛看着两个悲痛欲绝的女子,只觉心头堵堵的,是以,无论结果如何,都注定是两败俱伤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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