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是……”江雀一下子卡了词。
他本想实话实说是自己掐出来的,但是第六感告诉他现在的沈踏枝可能在生气，江雀并不确定自己这么说会不会让沈踏枝更生气，于是原本该说的话就卡在了喉间。
“是什么？”沈踏枝还是温和地问。
虽然沈踏枝还是和煦地看着他在笑,但江雀总感觉背后凉丝丝的。
他绝望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臂,那上面的小圆点一看就是触手上的吸盘吸出来的，就算他想说自己不知道也不可能。
本着“死触手不死本体”的原则,江雀干脆利落地卖了自己的触手：“是我的触手弄的，不是我,你不能怪我。”
“噗……”
完全没想到江雀会这么回答，怒意和笑意交织，沈踏枝忍不住破功笑了一声。
原本那种背后发凉的感觉终于退去了,江雀这下子敢和沈踏枝撒娇了,他捋下自己的袖子，恼道：“不许笑我。”
“不是在嘲笑你,是被你气笑的。”
沈踏枝止住了他试图遮住自己手臂上的伤的动作，从茶几下再次拿出了那个小医药箱,从里面找出活血化瘀的药膏涂在他的胳膊上。
药膏被抹开,胳膊上传来凉丝丝的感觉，江雀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胳膊之前其实一直在火辣辣的疼。
他疼的次数太多了，如果不是刻意关注或者别人提醒的话，一般是感觉不到自己在疼的。
沈踏枝低着头帮他抹药，开口道：“是什么时候弄的？为什么要这么掐自己？”
江雀心虚地卷着触手：“……就是家教试课的时候。”
“试课的时候？”沈踏枝一下子反应了过来,“是当时你抱着我的时候？”
他全程一直关注着江雀的状态，只有江雀抱着他哭的那个时候才有了片刻的视野盲区。
江雀点点头，又道：“因为我当时想哭，但是哭出来好难。”
“所以你就掐自己？”沈踏枝感觉自己又快要气笑了。
“嗯……”
药已经抹完了，手臂上黏腻腻的,但江雀还是不敢缩回手，保持着被沈踏枝握着手腕的动作，继续道：
“因为我看小说里也是这么做的，我就想试试。”
“哪本小……”沈踏枝说到一半停住了。
这好像是他写的情节，在《复仇三公主vs冰山三王子》里，后期的樱浅为了在落殇面前楚楚可怜地假哭，于是掐了自己一下。
且不说“把自己掐哭出来”这种情节的真实性，任谁也不会在现实中去尝试小说里的情节吧？
但想到江雀之前就有跃跃欲试想要“华丽归来”的前车之鉴，沈踏枝突然觉得吴越老师的话其实很有道理。
——果然这个年纪的小孩看小说容易被带歪。
尤其是像江雀这样缺乏常识的家伙。
说到底问题居然出在自己身上，沈踏枝有些懊恼：“你看的小说
里的事情大都是虚构的，是不能和现实混为一谈的。”
“我知道，现在我知道了。”江雀小声道，“当时我只是不想让你对我不满意。”
“那个老师对我不满意，我之前答应你要好好试课的，但还是搞砸了，我不想这样的，所以当时就只想着先拉过你的注意力。”
事情已经败露，而且沈踏枝已经答应让他选手机了，现在再瞒着也没有什么意义，江雀干脆全盘托出。
他抬头，还对自己的手机念念不忘：“沈踏枝，所以我的手机……”
江雀说到一半停住了。
沈踏枝的表情好奇怪哦，看着他的眼神这算什么……心疼？
沈踏枝又在心疼他什么？总不能是在心疼买手机的钱吧？
在江雀疑惑的目光下，沈踏枝轻轻松开了刚才一直牵着他的手腕的手，揉了揉他的脑袋：
“我从来都没有对你不满意过，也不会因为别人的话就对你有意见。”
“所以，以后不要用伤害自己的方式来掩盖不安的情绪，好不好？不是才答应过我的吗，有什么事情都要直接跟我说。”
不安是什么情绪？
江雀疑惑：“其实当时我是担心你不愿意给我买手机了，这种感情叫不安吗？”
刚刚脑补了一串江雀初出深渊孤立无援，下意识没有安全感的沈踏枝：……
江雀紧接着又补充了一句：“还有，这件事发生在我答应你之前，所以不能算我食言。”
“好。”沈踏枝揉了揉眉心，苦笑，“你选手机吧，我去找异能调查科的人问问有没有你能吃的活血化瘀的药，不管怎么样，以后都不许再怎么做了，知道了吗？”
“其实不疼的……”话刚说出口，江雀就莫名感觉到了一开始沈踏枝身上的那种寒凉的感觉，他缩了缩脖子，乖巧地道，“我知道了。”
怎么总感觉沈踏枝凶凶的，怪不得别人会怕沈踏枝，这样子的沈踏枝他也有点怕。
不过也只是一点点，江雀选着选着手机就重新靠回沈踏枝的怀里了。
沈踏枝拿了电脑在和异能调查科的人发邮件，他抬手就把手机屏幕凑到沈踏枝的眼前，开心地道：“沈踏枝，我要这个手机。”
沈踏枝抬眼，只见屏幕上赫然是一个做成了奶茶杯样式的粉粉嫩嫩的手机壳。
手机壳的右上角凸出来一块，是吸管，机身部分是装了大半杯的奶茶，中间还有口味标签：
草莓奶昔味。
江雀还在兴致勃勃：“这个是我找到的最好看的手机了，看上去就很好喝！”
虽然很不忍心打断江雀的开心，但为了江雀以后不把所有手机壳都误认成手机，沈踏枝还是解释道：
“这是套在手机上的外壳，不是手机，你是怎么找到这个的？”
他明明记得自己给江雀搜索的是手机。
“啊……”江雀失落地垂下了手，“是往下翻的时候翻到的，它下面有个‘猜你喜欢
’。”
江雀说着又连着展示了他找到的汉堡手机壳、饼干手机壳、糖果手机壳等，不抱希望地问：“那这些也都是手机的外壳吗？”
沈踏枝点头，江雀彻底蔫了，他把手机还给了沈踏枝：“那其它的手机都长得差不多，也不好看，我能不能多要几个手机壳，手机就和你一样的就行了。”
“当然可以。”沈踏枝想了想，补充道，“不过这些手机壳应该在线下买不到，要在网上买，等快递大概需要两三天，可以吗？”
只是两三天而已，江雀还等得起，他很快地答应下来：“可以！我给你指我要的手机壳，刚才我都记住它们的名字了。”
“好。”
沈踏枝给助理发去信息，让对方去重新买一部和自已手上一样款式的手机送过来。
在等待助理过来的时间里，他就慢慢地按照江雀的话去给他找手机壳，顺带教江雀怎么用购物软件付款。
虽然江雀的身份已经在异能调查科那里过了明路，但在上级同意之前，他依然不能获得作为“人”的身份证，因此也就无法开通包括付款软件在内的大部分需要实名的账户，沈踏枝索性给江雀开了张亲情卡，让他自己设置密码以后用。
江雀很干脆地输入了六个“1”。
“1这个数字像我的触手，我喜欢。”
江雀说着还把自己的触手伸长了，示意沈踏枝看他的触手有多像笔直的“1”。
得亏他们住的是挑高了的小别墅，但凡是个平层，都没办法让江雀这么伸直自己的触手。
沈踏枝笑得很开心。
助理的效率很高，不出十分钟就将手机送到了门外，沈踏枝取了手机后回来，给江雀安上了自己的手机卡的副卡，开始教他手机上的各种基础功能。
其实一开始沈踏枝就有想过给江雀买部手机，让他从网络上了解一些关于人类的事情的，毕竟江雀之前所看见的人类社会实在是太片面了，只是回来后各种各样的事情叠加，加之不确定现在的江雀的眼睛能不能适应手机的光，因此才搁置了下来。
只是没想到他还没来得及准备，江雀就主动提出来了。
“这是微信，平时找我的时候就可以在这里给我发消息，然后这里是打电话的地方……”
一下午的时间就在手机教学中度过了，等到日落西山，原本暖洋洋的沙发渐渐变凉的时候，江雀终于完全掌握了手机的运用，已经在活学活用地用微信给沈踏枝发消息了。
【江雀：[小黑猫贴贴jpg]】
【江雀：[小猫突击jpg]】
【江雀：[小猫扒拉饭盆gif]】
沈踏枝的手机需要随时接收工作消息，加之从来没有人敢给他发垃圾短信，因此向来是不静音的。
随着接连几声的微信消息提示音，沈踏枝打开手机，看着微信上那一连串的表情包，笑道：“雀雀，要是想吃晚饭了可以直接和我说，现在我们面对面，不需要发消息。
()”
不行，我说话说不出表情包。[(()”
江雀说着又发过去了一个跳舞小猫的表情包。
沈踏枝看着屏幕上跳舞的猫，笑着保存了，给江雀回发了过去：“好，你先玩，我去做饭？吃完饭之后正好把药吃了，异能调查科的人说你可以直接吃人类吃的活血化瘀药。”
“好——”江雀抱着手机，刚想躺会沙发上，就又像是突然想起来了什么一样，抬头道，“沈踏枝，你把厨房的灯打开再做饭，我现在可以看手机了，亮一点也没关系的。”
他一边说一边暗恼，自己昨晚怎么就没有发现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他就说沈踏枝怎么提前烧好了菜直接用微波炉加热，结果原来是因为厨房一片漆黑根本没办法做菜，但就算这样，在晚上摸黑用微波炉也是很危险的啊。
江雀可还没忘记沈踏枝给他举例用的烤小章鱼，看着不知道为什么愣着的沈踏枝，又着重强调了一遍：“记得一定要开灯。”
“好的。”沈踏枝笑叹着，拍了拍江雀的头，“谢谢雀雀。”
又拍他的头，总是摸他的头。
江雀鼓了鼓嘴，本来想说别把他当小孩子，但想了想还是忍了。
反正这人是沈踏枝，沈踏枝想摸就摸吧，其他人可不行了。
沈踏枝说完后就走去厨房了。
厨房的灯亮起，客厅里不再是一片漆黑，而是隐隐地被照亮成了灰色的，有点儿l像当时在地底沈踏枝点着酒精灯的亮度。
江雀对此适应良好，他从沙发的角落里找到了昨天被自己随手丢下的小毯子，重新裹在身上，整个人倒在沙发上，然后打开了搜索软件。
沈踏枝刚才教他的，搜索东西在这里搜。
江雀打开手写板，一笔一划地写下“沈踏枝”的名字，然后点击搜索按钮。
虽然沈踏枝已经将自己的大部分经历都告诉他了，但是他果然还是想知道身为人类的沈踏枝究竟是什么样的。
搜索页面的圆圈转了几圈，紧接着就出现了多达几十页的相关信息，每一页都满满当当。
从置顶的词条解释“沈踏枝——沈氏集团董事长……”到“沈氏集团董事长沈踏枝宣布休假，股票市场出现震荡”等财经新闻，几乎每个词条里都写满了江雀陌生又熟悉的专业名词。
江雀看愣了。
好多啊，他要看到什么时候才能看完沈踏枝的所有信息……
像是沈踏枝这种层次的人，其实本不应该有这么多信息暴露在公众视野下，只是沈踏枝比较特殊，作为“父母去世，外戚干政后再次夺回企业”的传奇人物，再加上过于年轻的年龄，网络上总会有很多关于他的花边新闻。
沈踏枝当然有安排人定期清理，只是他的身份实在是过于容易引起讨论，这样的新闻一茬接一茬的没个完，后来沈踏枝干脆也不要求全部清理干净了，而是特意留下了一些既不会波及集团，但又能引起舆论的新闻，干脆把自己当成沈氏的免费引流
()招牌。
因此()，实际上关于他的有用信息应该只有搜索词条上的官方信息和一些权威的财经报道。
但江雀并不知道这些()，他只以为搜索界面上的信息都是关于沈踏枝的，于是深吸了一口气，拿出了自己看小说的劲头去仔细研读。
第一个，官方词条，上面大部分都是他早就知道的事情，唯一的收获是沈踏枝是从斯坦福大学的金融系毕业的，
第二个，财经新闻，上面在说沈踏枝请假引起股市震荡的事情，江雀还是知道股市的，毕竟每年都有不少人类因为股市的血本无归而死。
新闻上说了一大堆废话，总结下来就一句话“确定休假了，造成了一定的影响，但是公司将继续按照既定的战略和计划推进各项工作，希望各位投资人理性看待，关注公司的长远发展。”。
新闻实在是太无聊了，江雀看下来都有些犯困，他使劲甩了甩头，这才点进下一个词条。
第三个词条居然是个论坛链接，点进去之后就直接跳转到论坛了。
手机界面上跳出了要求注册账户的弹窗，江雀直接用手机号一键注册后开始去看论坛里的内容。
【主楼：氵听说那个男人要进军网文产业了，是真的吗？
1l：是真的吧？不是有人查了吗？说几个最大的文学城一夜之间都被沈氏入股了，这不板上钉钉的事了。
2l：辣个男人……居然是沈踏枝吗，他居然看中了网文，这是不是说明咱们破看小说的也要出圈了？
3l：至今还没有他投资了还没成功的项目吧，嘶，话说，他的人设真的好言情小说哦
4l：明明也很bl好吗！美强惨大佬受，嘿嘿嘿，配个窥伺已久的年下狼崽子，简直不要太香了（流口水）
5l：四哥你在说沈留时吗？但是我是年上党我站哥弟>
&ono！！沈留时太丑了磕不起来！丑拒！！！】
言情小说是什么？bl又是什么？
江雀没看懂，索性先退出论坛去百度搜索了一通，然后看着自己搜索出来的界面发呆。
言情小说他懂了，大概就是他之前看的那些，bl的意思居然是……两个男人谈恋爱？
刚才的论坛居然在说沈踏枝和沈留时谈恋爱？？这怎么可以？！？
江雀怒气冲冲地杀回论坛，想要回帖去赞成六楼说的话，就看见了论坛里接下来的讨论。
【7l：颜控，沈留时不行+1，不过那个男人简直太适合被年下下克上了，你们想想啊想想啊，平时不苟言笑让人害怕的大佬，唯独对年下小男友没有办法，温柔纵容，说不定还会在床上手把手教对方怎么自己，成熟的年上受实在是太香了！！！
8l：[该楼因涉及淫秽色情信息已被屏蔽]
9l：啊啊啊啊沈氏律师函警告！！不要在这栋楼说那个男人的大名了，上次那个男人出席娱乐圈的慈善晚宴，流出了一大堆花边新闻，结果第二天
()那群无良自媒体就直接进橘子吃公家饭了】
不知道是不是九楼的话起了作用()，接下来的楼都主要是在讨论沈氏插足网文产业后有可能会给网文带来什么样的变化()，很少再有围绕着沈踏枝的话题了。
但江雀一个字都没看下去了。
他正看着七楼的话发愣。
他不是不知道人类之间的男欢女爱，恰恰相反，因为这也属于人类的劣根性之一，他在深渊中见过许多，只是他从来没有将这种事情和沈踏枝联系在一起。
在江雀的眼里，沈踏枝是一个神秘强大且无所不能的人类，他几乎知道所有的事情，可以猜透他所有的心思，总是能满足他的一切愿望，简直就像是童话故事里才会有的完美角色，他从未在沈踏枝的身上见过人类任何的卑劣面。
当然，也包括情欲。
等等——
江雀猛地想起了之前自己用触手卷住沈踏枝时对方那些奇怪的反应，以及沈踏枝隐晦地暗示自己不要总是用触手和他贴贴，终于反应了过来究竟是为什么。
那根本就不是什么奇怪的反应，分明就是因为他而情动了。
而他居然这么久都浑然不觉，甚至还变本加厉地连睡觉都要缠着沈踏枝？？？
江雀惊讶地差点没有拿稳手机，他试着让触手在自己的身上滑动缠绕了一下，就像是他平时对待沈踏枝那样，然后疑惑地皱起了眉。
奇怪，他怎么什么感觉都没有？沈踏枝真的会因为触手这样普通的缠绕而情动吗？
对哦，之前他见过的人类在做暧的时候都是用手抚摸过对方的身体，亦或者是用吻，从来没有人类用触手的，也许是他误会了？其实触手根本不会让人类起反应？
江雀拿出了十分严谨的态度比较自己和人类在暧昧撩拨时的异同，但最终因为缺乏对照组而无法得出结论——毕竟他从来没有用手去抚摸过沈踏枝，当然不知道沈踏枝对手和触手的反应究竟是不是一样的。
“雀雀，吃饭了。”
沈踏枝的声音从客厅中传来，江雀像是做贼心虚似的直接熄灭了屏幕，让那满屏的胡言乱语彻底消失。
他把手机随手丢到了沙发上，起身走向沈踏枝。
沈踏枝没来得及解开做饭的时候系上的围裙，他和初见时一样，依然是腰细肩宽，挽起袖子的手臂流露出流畅的肌肉线条，正低头给他盛饭。
沈踏枝面对他的时候表情永远是温和平静的，江雀完全想象不出来这样的人会像旁人口中那样铁血无情。
也从未想过他居然会因为自己而……
江雀又想起了刚才论坛中那层楼的回复，他就像是被灼伤了一样，猛地收回想要像往常一样缠住沈踏枝的触手，在沈踏枝疑惑的目光下极其小心地避开了他的手指接过盛饭的碗。
“怎么了？是触手哪里不舒服吗？”
沈踏枝看着既想要往前来缠上自己，又好像被什么无形的力量阻止往后拖，因此而形成了一个扭曲的“u”形的触手，疑惑地问道。
“没有不舒服。”江雀使劲摇头，努力把拼命想去跟沈踏枝贴贴的触手彻底压了下去。
不许贴！在他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之前都不许贴！！
贴贴未果的小触手生闷气似的蜷起来了，恹恹地落在江雀的脚边，就连刚端上桌的香喷喷的食物和出现在桌子上的草莓奶昔都没能让它们再立起来。
沈踏枝更疑惑了。
他放下草莓奶昔，给江雀插好吸管递过去，笑容不变地问道：“那是发生了什么事吗？雀雀是不是在手机上看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可不可以告诉我？”
难道是江雀搜索到了他以前为了掌控沈氏做下的事情，发现自己其实和他想象中的有所差距，所以开始疏远他了吗？
啧……果然不应该留着那些新闻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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