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记忆中模糊的梦境消匿。

    睁开眼时,许以安看到的是房梁结构裸露在外的房顶,她迷蒙的反应了两秒,转头看到沉睡的梁芯怡,回想起自己跟她回了棠川基地。

    许以安调动有些绵软的四肢翻身,她背对着梁芯怡侧躺,纤长的眼睫微敛,运转起不甚清醒的大脑,试图填补梦境里被她遗忘的细节。

    但于事无补,许以安只能想起几个画面,汇总成一句话:她似乎梦到了少年时的江斐然,与赵云旗给她看过的照片一样,黑发青涩。

    确定再也想不起别的,许以安用手揉了揉眼睛,随之手中出现她放在空间里还没看完的书。

    顾及到身旁的梁芯怡还在睡觉,许以安保持着侧躺的姿势没再动弹,就这样两只手把持着书侧,翻开书签卡着的那页,接着上次的阅览。

    思绪跟着那些文字循序渐进的走下去,许以安沉浸在紧凑的剧情里,等她从中抽离之时,是因为梁芯怡放在床头柜上的闹钟嗡嗡作响。

    “唔……”

    睡梦中听到闹钟声真的很烦躁,梁芯怡两眼还没睁开,手已经伸到外面,摸到闹钟把它关掉。

    她神智朦胧地抻了个懒腰,眼神在挪到许以安那边的时候,脸上被吵醒的烦扰立刻消失,热情洋溢地跟她打招呼:“安宝,早上好啊~”

    既然梁芯怡醒来,许以安也准备起床,给书卡好书签合上,她整夜未使用的嗓子含着些暗哑:“早上好。”

    睁眼就看到好朋友,梁芯怡的心情十分美丽,见许以安已经换掉睡衣起床,她往常即便醒来也要懒床一会儿,眼下却利索地掀开被子穿衣。

    拉开窗帘通风,不算明亮的光线投进整洁的房间内,许以安推开房门,她们刚走到院子中央,李泽霖也正巧穿戴整齐地从主屋走出来。

    听到响动,许以安下意识地循声看去,敏锐地发现李泽霖的刘海沾了些水汽,很明显对方比她们起床要早的多,而且已经洗漱过了。

    李泽霖面容清俊,身量却很是高挑,几步来到她们跟前,看向梁芯怡的眼神透着意外,待余光瞟到她身边的许以安,顿时茅塞顿开,笑着跟伴侣搭话:

    “起来啦?”

    梁芯怡点头,语气带上撒娇的意味:

    “我想喝红薯粥。”

    “好,我正准备去做饭。”

    就像是李泽霖说的,他跟许以安简单打过招呼,便走向厨房。

    许以安她们也没有继续站着,去了唐诗诗睡觉的房间,把小孩叫醒之后,两人轮流在卫生间洗漱。

    早饭结束之后,依旧是洗碗三人组自觉在厨房收拾。

    做好厨房的清洁工作,小院的大门从外面落锁,梁芯怡自己拿了把钥匙,把备用钥匙给了许以安。

    在家门前兵分两路,许以安领着唐诗诗去银杏小楼报名,而梁芯怡与李泽霖则上了队员们的车子。

    挥别梁芯怡他们,许以安牵着唐诗诗慢悠悠的行走,棠川基地的面积不算小,路边有零零散散扶着脚蹬三轮,像是等待顾客光临的师傅。

    脚蹬三轮前面挂着纸牌子,上面用油性笔写了价格。

    许以安静默地观察,其经营方法类似于末世前的出租车,不过交易的货币换成了晶核,交通工具也换成了脚蹬三轮,但因为没有重要的事情,她很快收回视线,没有上前问价格。

    银杏小楼是基地里的教育机构,在这里生活的人对此并不陌生。

    因此许以安即便刚到基地,人生地不熟,偶尔询问一下路人,也顺利地带着唐诗诗找到了银杏小楼,同时将回去的路线牢记在心里。

    写着银杏小楼门牌的建筑就在不远处,许以安没有直奔小楼而去,她嗅着那股飘荡的香气转头,看到了一个可以随时移动的小推车摊子。

    小推车前摆着一个价格牌,上面写着两行朴实无华的大字:红糖香酥小麻花,500g/20枚二阶晶核。

    这个价格不便宜,但许以安清楚现在是什么境况,她也负担得起,于是牵着唐诗诗走向小摊。

    走的近了,许以安看到摊子被摊主收拾得干净利索,上面摆列整齐地放着复古牛皮纸的纸袋子。

    纸袋子有两个重量的,左下角写着数字分别是500g的和250g的。

    “小帅哥,要尝尝嘛,这都是我们家里纯手工做的。”

    摊主是个面貌清秀的中年女人,她见许以安在摊前驻足,便拿起那包专门打开给客人卖前试吃的纸袋,态度热情却不显得过分殷切。

    “好,谢谢。”

    女人把敞口的纸袋送到许以安身前,她没有多拿,指间捻起两个点缀着白芝麻的小麻花,转头分给唐诗诗,剩下那个她送进自己嘴里。

    与吸引她的香味一样,小麻花的口感香酥绵甜,其中夹杂着芝麻的香醇,兴许是因为现在还早,女人也刚出摊没多久,咬碎还带着余温。

    非常符合许以安的口味,果然敢在这个时间段卖昂贵零嘴的摊子不容小觑,她不差晶核,直接与摊主成交了一单20枚二阶晶核的交易。

    她和唐诗诗吃不完,但可以带回去给梁芯怡包括李泽霖分享。

    迎着摊主“欢迎下次光临”的微笑,许以安左手拎着鼓鼓囊囊的纸袋,另只手牵着唐诗诗走远。

    小楼大门的右边有一棵银杏树,银杏小楼大概也是因此得名,因为末世的缘故,银杏树长得高大粗壮,满枝桠的金黄叶子像是温暖的阳光。

    银杏树周围有一圈四方的树围椅,原本应该是和中央的银杏树有一定距离,但现在变得粗硕的树干和原木色的树围椅只剩下细微的缝隙。

    银杏树茂密的树冠笼罩着树围椅,许以安拂去落在椅子上的金黄小扇子,让唐诗诗坐到自己身边,然后把那包小麻花放到了两人之间。

    她们被“阳光”映照出,看起来很是温暖。

    “小唐,你不开心。”

    食指肚上沾着微微融化的糖渍,许以安冷淡地看着,言语锐利地指出唐诗诗阴云罩顶的状态。

    唐诗诗心不在焉地咬着小麻花,猛地听到许以安这么说,小孩反应十分拙劣地“啊”了一声。

    本来还想遮掩过去,但唐诗诗仰头对上许以安洞察秋毫的眼神,霎时像泄了气的气球低下头去。

    “我也知道你为什么不开心,因为我即将带你去银杏小楼报名。”

    作为此事的当事人,许以安已经对唐诗诗告知了她的打算。

    所有糟糕的情绪被放到明面上,唐诗诗不知道该说什么,嘴里没什么滋味的小麻花慢慢发潮,她僵硬地坐着,原本就有点迟钝的小孩更加呆板。

    秒针一顿一顿地行走,许以安鸦睫微敛,静默地看着腕表,临近的绯色发绳也被无意地纳入眼中。

    末世的阴天最不缺风,头顶的银杏树冠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唐诗诗脑袋垂着,看到有片金黄的银杏叶落到许以安左膝上,她深吸气,随后嚼碎变得软绵的小麻花,轻轻把那片银杏叶捏起丢到地上。

    “如果我通过了考核,哥哥会把我放在银杏小楼是么?”

    小孩抬头看她,许以安没有被唐诗诗表面强撑的坚强蒙蔽,她看到了那双似黑葡萄般的眼睛正在诉说委屈,不由得伸手摸了摸腰间圆月的耳朵。

    许以安没有回答是与不是,她清楚唐诗诗在害怕什么,也知道她真正想问的究竟是什么,揉碎了给小孩解释:

    “小唐,我很喜欢你,想必你也能感受到,我从不觉得你是累赘,也没有想过把你丢掉。”

    唐诗诗眼里的水光反而更加汹涌,她嘴角无法控制地向下撇,问起那个她知道了答案的问题:“那哥哥为什么还要带我来银杏小楼报名?”

    许以安知道小孩很聪明,但还是将她们都心知肚明的答案说出:“因为你的人生才刚刚起步,需要学习很多的知识才能支持你走的稳健。”

    因为许以安对她的照顾,在唐诗诗心里她已经有了很重的分量,她无疑是想跟着许以安的脚步前行,但聪明的小孩又在克服她的贪婪。

    她们本就是萍水相逢,是自己像个跟屁虫一样跟着她,许以安才会不知道什么原因接受了自己。

    许以安没有责任一直保护她,其实想明白之后,唐诗诗不想当受别人保护的弱者,她想成长为自己的天空。

    “我知道了,哥哥。”

    听着唐诗诗明显轻松了许多的语气,许以安摸了摸小孩的脑袋,微微侧过脸同她讲述道:

    “小唐,进入银杏小楼你就可以读书,我相信你在这里会过的很开心,而且就算我走了,还有你梁姐姐在这里,她会很乐意关照你的。”

    小孩对情绪的敏感度很高,唐诗诗回想到和梁芯怡相处的感受,对许以安的话没有丝毫质疑,她重重地点头。

    许以安给小孩喂了个小麻花,唐诗诗没有扭捏,仰头整个咬进嘴里,脸颊都被撑起了圆润的弧度。

    甜丝丝的酥香萦绕在舌尖,唐诗诗乖乖地看着许以安,小脸露出一个带着些许傻气的憨笑。

    许以安正从纸袋里捻小麻花,并未察觉,她们没有着急进去,吃着小麻花在金黄的银杏树下悠哉闲坐。

    小麻花虽然香甜酥脆,但毕竟是油炸食物,吃多了便觉得腻烦,许以安看了看腕表,抽出纸巾擦净手指,从身后的背包里取出保温杯喝水。

    旁边的唐诗诗有样学样,也跟着擦干净手,把小红书包捞到怀里,拧开自己的小保温杯解腻。

    不疾不徐地解了渴,许以安帮唐诗诗把小红书包背好,后者的小手主动牵上她的,蹦跳地走向银杏小楼。

    门卫大叔知道了她们到来的原因,干脆地把大门打开了,还热心地给许以安指了报名考核的地方。

    道谢过后,许以安牵着唐诗诗去到门卫大叔说的办公室,她屈起手指,在棕红的门上敲了敲。

    过了两秒,门里传来一道和缓的女声。

    “请进。”

    得到同意,许以安握住门把手下压,推门带着唐诗诗进去,她顺手将门重新关上,这才看向办公桌的方向,那里端坐着一名中年女人。

    中年女人也看过来,她周身带着一种知性的严肃,长发利落的挽在脑后,鬓角已经有了白丝。

    中年女人是银杏小楼的创始人,也是孩子们能否进入小楼的总考核官,拥有绝对的话语权。

    中年女人姓张,银杏小楼里的人普遍称呼她为张校长。

    张校长没有忘记她成立银杏小楼的初衷,从不以势压人,如若不是触及底线,她都很好相处。

    在许以安观察她的时候,张校长也打量着门口的来客,目光在唐诗诗身上稍停,大致清楚了他们是来做什么的,起身说道:“你们跟我来。”

    办公室装修齐全,里面有一套会客用的茶几和沙发,张校长穿着不太方便的厚毛呢半身长裙,她一手圈在腿后,捋着裙面优雅地坐下。

    许以安现在的身份是男性,她和唐诗诗就简单的多了,在张校长伸手示意她们坐到对面时,便规矩地落座在柔软的沙发上,长腿微分。

    “老师您好,我是来带妹妹报名考核的,麻烦了。”

    如果唐诗诗通过考核,那她会在棠川基地长久的生活下去。

    只要棠川基地没有出现问题,她就不用去应付外面的那些混乱,也就不必隐瞒小孩的真实性别。

    就算换另一种情况,如果唐诗诗没有通过,许以安会带她离开棠川基地,同样产生不了影响。

    猜想得到认证,张校长取出茶几抽屉里放着的信息表和纸笔,轻轻推至许以安面前,嗓音像花园里的柔风:“要先填一下详细信息。”

    许以安握起那支普通的中性笔,没有着急填写,先是从上至下地扫了一遍内容,虽然是让她填的,实际上更多的则是在探查小孩的信息。

    心中有了思量,许以安开始填写,她对唐诗诗的了解不算明晰,尽量将自己知道的都填上。

    “这里有很多信息都空着?”

    张校长仔细看过,发现从头到尾有许多空白的栏框。

    张校长的气度表明了她不简单,既然想让唐诗诗进入银杏小楼,许以安不会做有损印象的事情,例如满嘴谎话,所以她如实告知:

    “我们是在末世后遇到的,但她也算是我妹妹。”

    而且撒一个慌,就要用无数个谎言去填补的道理,许以安还是明白的。

    对面坐着的青年态度坦诚,解释的用词委婉,张校长也已经看出是许以安在帮助弱小的唐诗诗,她露出一个安抚的笑,点头表示理解。

    “原来是这样,空着的也没什么影响,接下来我们正式进入考核,诗诗的哥哥需要去外面等候。”

    “好。”

    许以安没有意见,看向唐诗诗,小孩注意到她的视线,有点忐忑却也回了她一个自信满满的眼神。

    “小唐,哥哥在外面等你。”

    “嗯!”

    许以安朝着面带慈祥微笑的张校长微微颔首,便起身走出办公室,把门带上之后,她看了看空无一人的走廊,几步走到对面的窗边。

    应该是为了通风,走廊的窗户开着,许以安小臂撑在上面,双手跟着眼睫一样随意地低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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