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有多想,严清越都知道自己不能,起码现在不能。他恋恋不舍地拿开手。
“撞着哪了?”
“腿。”乔俏止住笑。
“左还是右?”
“右。”
她穿了一条宽松的织线裤,刚刚玩闹中掉了一只拖鞋,脚小,看上去和他的手一样大。
严清越征求她的同意:“我掀开看看?”
乔俏:“行啊。”
没了拖鞋的左腿被他握住抬起来,乔俏一脸懵圈了两秒,没忍住又开始笑。
“我磕的是右腿。”
严清越说:“抱歉。”
卷起她右边的裤腿,不难发现有一道磕印。
“撞的时候疼,现在已经没感觉了。”乔俏放下裤腿。
严清越扶她下来:“明天青了就该疼了。”
乔俏去看猫:“这点青算什么,谁不是磕磕碰碰长大的。我小时候被划伤,还缝过针呢。”
严清越皱眉跟过来:“我怎么没看见。”
乔俏抱起猫放在臂弯,转身扒开自己的领口,露出心口上方斜斜的那道缝痕。
“好像是我十二三岁的时候,摔跤被碎碗片划着了,当时缝了有七八针,你仔细看看,是不是像个月牙?”
时间久了,伤痕不是很明显,也的确如她所说像一轮月牙,躺在心口之上的几寸处。那处肤色白皙,月牙边角被内衣肩带遮住。
关于那一晚的记忆中并没有这枚月牙印记。
但一些旖旎画面促使严清越思想开始变得不正经。他有点抱歉且狼狈地错开眼睛,移走属于男人的无礼目光。
十二点的钟声敲响了,远处的夜空亮起烟火。
乔俏眼睛亮闪闪的,忽然说了句:“像梦一样。”
严清越问:“烟花?”
乔俏没说是,也没说不是,摇头的时候笑了笑。
像这样和一个男人深夜并肩看烟火,是她曾经大学时期在烟火之下遥遥地望上一眼时,作为少女唯一幻想过的事情。
长达十分钟的烟火结束,也该睡觉了。
乔俏开口:“那我回房了。”
“嗯。”严清越说,“晚安。”
“晚安。”乔俏看他一眼便低下头,嘴边的笑容忍不住扩大。她羞涩走开,再走回来,“明天…”
严清越:“明天?”
“我怕有黑眼圈,早上想多睡会儿,不吃早饭了。”
严清越点头:“好。”
“明天见。”
“明天见。”
“不是,是早上见。”
“嗯,早上见。”
好像也不对,乔俏欲言又止,还想改成“上午见”,对上严清越仿佛看透一切的眼睛,又不好意思再改,火速逃回了房。
-
第二天中午简单吃些,两人便整装出了门。
路程稍远,乔俏连上蓝牙放了歌,一轮下来到了《fia》。外面的天气很好,她一时忘形,跟着哼起了调子。
有的地方起太高破了音。
乔俏没忍住自己笑了出来,下意识看严清越:“我…我小时候就五音不全。”
“我也马马虎虎。”
严清越挂着清浅笑意,却没有嘲笑的成分。
乔俏不相信:“你试试。”
“现在?”
“那就算了。”
“给我一个伴奏,不然清唱听起来会很奇怪。”
“好。”乔俏切换伴奏。
她是抱很大的期待听严清越唱歌的,他最初唱的也没什么问题,甚至比原唱的音色还要好听。可是一个高音拉不上去后,他的调子突然就不在状态了。
乔俏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
严清越的调子也在此中断,清嗓子说:“我说了马马虎虎。”
“我以为你和我开玩笑。你之前…之前明明说你会唱,怎么会和我半斤八两?”
“会唱不代表好听。”
“哪有人不知道自己唱歌好不好听的。”乔俏猜测,“是不是没有人当面说过?”
严清越点头:“这是我第一次唱给人听。”
乔俏张了张嘴,余下的话被堵在喉咙里,怎么都秃噜不出来了。
兰林剧院气势恢宏,建筑前还有一片偌大的天鹅湖。
下午一点半二人检票进场。
票面位置,演出开始前全场满座。
乔俏凑近他小声说:“虽然《梁祝》的故事大家都知道,但来看的人还真不少。”
严清越:“你猜为什么。”
乔俏压根不想动脑子:“为什么?”
严清越说:“你看观众。”
后面光线已经暗下来了,唯能看见和后面两排几乎全是一男一女的搭配。而且方才检票进场时,似乎也是这样。
乔俏一下子就想明白了:“因为都是有情人。”
严清越看着她:“对。”
来的都是有情人。
台上缓缓拉开红色帷幕,昏暗中亮起一束胡桃色的光。
恍惚中,乔俏好像从他那双明暗晦涩的眼睛里看见了光的模样。原来光也有模样。
乔俏战术喝水,抱着剧院准备的水瓶不松手。
冰的能让她不那么紧张。
“水给我。”严清越说。
她不太好意思看他,连脸都没转:“你没有?”
“嗯。”
水被他拿了过去,乔俏手中又空落落的,她揣进外套两边口袋里,认真看台上。
开场便是祝英台与梁山伯同床而枕以碗水分席的剧情。
水…她这会儿脑子才反应过来,他没有水,要她的水瓶干什么,他要喝她喝过的水?
“我…”乔俏转头。
严清越从台上收回目光:“怎么了?”
这一声“我”放在安静的观众席格外突兀。
“我有点冷。”乔俏情急之中胡诌了个由头。
场内有中央空调,但可能因为时间不长,并不是特别暖和。和家里不能比。
严清越说:“手拿出来。”
不愧是专业的演员,乔俏眨眼就被台上吸引了目光,心不在焉按照他说的做,摊开。
还以为严清越要给她什么东西。
然后她感觉自己的手被握住了,被一只温暖的大手握住了。
乔俏抽不出来,也不敢看他,就这么直愣愣地望着台上,眼睛都不觉瞪大了。
严清越在她耳边问:“手这样凉,我去车里拿毯子?”
不过两个多小时的剧,车子停得也不近,一来一回恐要消磨不少时间。
乔俏小声:“不用。”
严清越就问:“为什么?”
手被他抓得很牢,乔俏不仅手暖和,整条手臂都在升温。
她像是鼓起勇气般,忽然转头看严清越,想说因为你的手很暖和。可他们的距离太近,他的眼睛就这么望进她的内心深处。
恐怕她接下来要说的话,已经被他预判到了。
乔俏终究没说出口,继续看台上:“看完再说。”
严清越扣住她的手指,没放开:“好。”
梁山伯生病思念祝英台那段,就有不少人哭了出来。祝英台跳进坟冢时,乔俏也没忍住。
她一只手捏着纸巾抹泪,哽咽摇头:“你不该带我来看这个。”
严清越和她头靠着头:“为什么呢?”
他今天的“为什么”含量超标。
乔俏有点火大:“这就是一个悲剧,我们现在这样…这样…你带我来看悲剧,我不喜欢。”
严清越轻声说:“朝夕剧团的新版《梁祝》只在冬天巡演,每年大概五场,每一场都一票难求。知道为什么吗?”
乔俏一脸茫然地思考,忽然,后面不知谁说了一句“快看”。她望向台上时,两只蝴蝶已经从坟冢之中翩翩飞出,身子轻盈灵动。
她惊讶地捂住嘴,全场也在这时鼓掌沸腾了。
严清越松开了她的手。
乔俏用力鼓掌,眼睛还水汪汪的,笑着说:“是真蝴蝶!”
他也鼓着掌,说:“这就是一票难求的原因。”
演员上台致谢。
乔俏听他言辞熟稔:“你不是说第一次来看吗?”
严清越:“听我爷爷说,去年奶奶把他的围巾都哭湿了。”
乔俏一下子破涕为笑。
橙红色的太阳还挂在高楼大厦的边角。
坐进车里,乔俏搓了搓自己的手掌:“都拍肿了。”
“我看看。”手被严清越拉了一只过去,他看完后,有点惊讶地看了她一眼,“这么激动?”
乔俏抽手:“我是高兴。”
人和车都有点多,车子暂时难以开出。严清越看着人流,静等一个合适的时机。
“可惜。”他忽然说。
“可惜什么?”
“下次我们再来看更让人感动的其他剧。”
乔俏还以为他觉得《梁祝》不感人,的确,他没有落泪。她就为《梁祝》正名:“它很感人,我真的真的特别喜欢。”
严清越不赞同:“你只哭湿了纸巾,我的衣襟还是干的。”
乔俏:“……”
难道我要趴在你怀里哭吗,把你的衣裳哭湿,像话吗。
幸好今日出门没化眼妆,否则不定有多糗。
乔俏拉开车镜,照眼睛:“现在去哪里?”
“吃点东西。”严清越问,“饿了吧。”
“还好。”她揉着眼睛说。
严清越打开中央储物盒,拿黑框眼镜给她:“换掉。”
乔俏惊讶:“你帮我带了。”
“嗯,还有护理液。不舒服以后就不要戴。”
“那不行,隐形眼镜和眼镜还是有区别的。”
“多两个字的区别?”他揶揄。
乔俏想笑:“跟你说不通,反正我不会换。”
暮色黄昏,车子一路开到海洋主题餐厅。
进门后侍者便问有无预约,严清越说了自己的名字。穿过大厅,他们被领进一个水幕包间。
侍者将两份菜单送了上来,恭敬地等候着。
严清越随意翻开看了两页,就把菜单合上了。
乔俏眼神询问。
严清越说:“你来点。”
她是清楚严清越口味的,痛快接了这份差事,点了七八道,最后要了两杯鲜榨果汁。
“就这样了?”她问严清越。
严清越点了点头,问她:“饭后甜点?”
乔俏觉得主意不错,又加了份樱桃甜点。
不怪她只点一份,而是严清越不吃甜食。
侍者说了句二位稍等,便离开了包间。
乔俏离开椅子,走向水幕,观赏里面的海洋生物。
“太漂亮了,水母,海马,还有海星,好大一只!”
远一点好像还有小海豚,那是小鲨鱼吗…
严清越已经走了过来,他好奇地指着一群游过的鱼:“每一只颜色花纹都不同。”
乔俏眉梢挑了下:“是七彩神仙鱼,家里也可以养。”
严清越受教了:“那我们以后也养一些。”
乔俏:“……”
暖气够足,进来后身体处在一个相对舒适的阶段。
他这么一说,乔俏体温直接升了好几个度,热气源源不断地从脖子冒出来,蔓延脸颊。
乔俏脱掉外套,严清越帮忙挂上衣架。
他自己也脱掉大衣。
挺神奇,他明明穿得少,但好像不论何时手都是暖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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