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籁小说网 > 言情小说 > 清江梦忆 > 第 37 章
    临近午饭时间,平时和张楸要好的同事在公司teas上问张楸中午要不要一起出去吃,并找出了手机里收藏的一家餐厅跟张楸说:“张楸,听市场部的人说,这家很好吃。最近这么忙,难得今天老板们出去开会了,我们也出去吃,好好犒劳下自己。”

    “好的,那就去吃这家。”张楸应道。

    同事收起手机,又靠近张楸悄声说:“我感觉你今天卡粉了,要不要一会儿去洗手间弄一下再走?”

    张楸这一整个周末都没好好休息过,早上起来,下巴处和鼻翼旁皆冒出了几颗痘痘,想着今天要上班,匆匆上了一层打底。

    “你有没有带卸妆的东西?”

    同事从包里拿出一个小化妆包,“你就感谢我吧,因为今天晚上有约会,我带了全套。”

    到了十一点四十五,张楸先去洗手间卸了妆,又借用了同事的水乳。洗手间的灯光煞白,张楸的眼睛下方浓重的黑眼圈无所遁形。陆续有同事进出洗手间,张楸来不及多看镜子里有些陌生的自己,涂了水乳就出去了。

    同事见张楸回来,惊讶道:“我怎么感觉你不化妆比化妆白?你是不是之前买错粉底液色号了?”

    张楸把化妆包递还给同事,关上电脑,“我们出发吧。”

    同事推荐的餐厅较普通的工作日午餐价位略高,故两人到了也无需等待,直接可以落座。同事照着网上的推荐,和张楸一起选了几个菜,很快菜也上来了。

    菜色不错,味道也比预期的好些,张楸吃了整整一碗的米饭,同事好笑道:“虽说还不错,但也不至于这么不错吧。我认识你这么久,第一次见你吃这么多米饭。”

    张楸满足地放下筷子,“不知道为什么,我今天觉得上班特别轻松,胃口也好了许多。”

    同事无比赞同:“我也觉得是,果然老板们还是应该多出去开会。”

    吃完饭已接近一点半,张楸和同事在前台买了单。前台的地方有些窄,前台和门口的连接处放着一颗偌大的发财树。同事在转身的时候动作稍稍大了些,撞到了刚出发财树后走过来的人,来人的手机“趴”一声落在地上。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同事连连道歉,张楸帮忙把落在地上的手机捡了起来。

    来人并未有接张楸递过来的手机,反而惊讶地说道:“是你?”

    张楸这才看清来人的模样,而帮张楸彻底忆起来人的是来人身上穿的这条裙子,这正是张楸之前也看中的裙子。

    “我叫王抒,没想到这里都能遇到你。”王抒落落大方地打招呼。

    “我们在这附近工作,刚刚撞到你,我们真的感到很抱歉。”

    “没事。”王抒接过手机,手机恰好在这一刻响起来,王抒接了电话,“干妈,我已经到门口了。”

    既然手机没事,张楸和同事就先离开了,未料王抒追了出来,叫住了张楸,“张楸,我记得崔韶阳说你叫张楸是吗?”

    张楸不知她是何意,有些疑惑的点了点头。

    “就是觉得跟你挺有缘分的。”王抒如是说。说完,她又疾步走进了餐厅。

    同事好奇道:“她是谁呀?你们认识?”

    张楸摇头,“算不上认识,我们走吧。”

    同事“呀”了一声,“怪不得她说挺有缘分,我发现你和她有点像,尤其是你们的眼睛,长得挺像的。”

    张楸提醒道:“再不走,我们下午上班要迟到了。”

    同事心中一凛,无心再八卦,急匆匆和张楸一起回了公司。

    下午比上午忙碌些,张楸连开了三个长达一小时的会。临下班零售的营运经理又跑来让她特批一项十万火急的费用的释放,这个特批张楸一头雾水,营运经理从前到后解释了近三十分钟,张楸还是迟疑着没有批,只是说道:“从我的角度来说,你不超费用是原则,至于你这笔费用是不是支付,我觉得不是我这里特批,或者你可以找核销团队问一下。”

    营运经理愁容满面,“这笔钱已经卡了很久了,我们也问了核销团队,核销团队说你这边也一定要审批才能走支付。”

    张楸抱歉道:“那我需要明天和核销团队沟通后再给结果,今天我批不了。”

    营运经理见说服不了张楸,只好说:“那我明天再来问问你。”

    两人说完已过了七点,办公室里的人所剩无几,张楸开始慢条斯理收拾自己的办公桌。公司提倡灵活办公,无固定工位,员工每天都需要把自己的办公用品收进自己的储物柜。

    今天气温明显上涨,就连夜晚办公室外的空气都夹杂着一丝暖意。张楸在去地铁的路上有些恍惚地想:这个城市的春天很短,夏天似乎就在不远处了。

    到了家楼下,张楸看到了熟悉的人影。黑衣黑裤的闵孝陵站在卖糖葫芦的师傅的摊位前,没一会儿,拿了一串糖葫芦在手上。闵孝陵转身,就看到不远处愣着的张楸。闵孝陵迎了上去,把糖葫芦递到张楸面前,“怎么现在才回来?”

    张楸无声接过糖葫芦,不答反问:“我姐姐还好吗?”

    闵孝陵“嗯”了声,“应该没什么事,我二叔会看着她的。”说完,伸手抚摸了下她的眼圈,说道:“楸,你应该请假休息下。”

    张楸说道:“孝陵,我得工作赚钱。严格来说,我都还没有过六个月试用期。”

    “你现在在哪里工作?”

    张楸说了工作的地点。

    “怪不得你每天早出晚归。”闵孝陵指了指卖糖葫芦的大叔,“听说的。”

    张楸忽然觉得有些好笑,也真的笑了起来,“孝陵,我想我们应该谈一谈。”

    坐在清江边,闵孝陵看着对面高耸入云的大厦和斑驳闪耀的灯光,竟有了种在等待“审判”的感觉,而掌握着对他的“审判权”的张楸,坐下到现在没有说过一句话。

    “饿吗?要不要先吃点东西?”闵孝陵问道,刚刚买的糖葫芦张楸吃了三颗就扔进了垃圾桶。

    “孝陵,前天我还觉得,我还未准备好跟你说话。”

    “现在准备好了吗?”

    “今天再看到你,我想其实有些事情不需要准备。”

    “孝陵,你看过马奈的画吗?我想你看过。我在很小的时候看到妈妈梳妆台上放着他的画册,怀着好奇心,我打开了这本画册,奥林匹亚就这么直直地望着我,我一下被镇住了,就连妈妈回来都没有听到,被她发现了我在看她的画册。马奈的画在学院派的画展上饱受批评,不穿衣服的女性在作画上并不少见,但他是第一个让这样的女性如此坦然地看着观众的画家。“

    闵孝陵有在奥赛看到过马奈的画,他对印象派这个群体的印象仅停留在他们关注光线的变化,光干草堆,莫奈就画了不知多少幅画。如果一定要说喜欢哪位画家,闵孝陵第一想到的是卡拉瓦乔。

    “据说,《奥林匹亚》的主角是一个妓女,当时的观众讨厌这幅画的一个原因也在于此。说这么多,其实我是想说,这两天,我总是想起这幅画,想起奥林匹亚看我的眼神,我就想到我妈妈,我想她就是这样的人,无论是否合理,无论是否她在我们未成年的时候履行了她对我们做为母亲的角色,她对所有这一切都是坦然的。有学者说,《奥林匹亚》也是马奈借此来暗讽巴黎那时糜乱的风气,可是整个巴黎都骂又如何,她还不是坦然地面对着整个巴黎的谩骂声。”

    “我想,我妈妈像两幅画,一幅是我已经不记得作者名的《无名女子》,我在洛青市博物馆看到过,这是面上的相像,另一幅就是《奥林匹亚》,这是她行事的作风。”

    闵孝陵安静地听着,右手指无意识地搓揉着手机屏幕。

    “而孝陵你呢,无情的时候和我妈妈真像呀。我被迫卷入这出离奇的故事中,却背负了罪名。我知道你肯定想过,是不是我早就知道这一切,却当作不知。你怪罪于我,连一个申辩的机会都不给我。这几个月来,想起你,我总想,他或许就以为我是个‘骗子’,甚至偶尔也会想下,当你某一瞬间想起曾经的我时,是怀有什么样的心情。”

    闵孝陵眼睛盯着前方,刚刚搓揉屏幕的手停了下来,食指用力弓着。

    张楸拢了拢耳边的碎发,结着道:“上周五,你忽然间出现了,仿若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地跟我打招呼,问我为什么出现在那里?我该怎么回答你呢孝陵?那天我说,我也是有自尊心的,我想确实是这样,孝陵,我也是有自尊心的。”

    清江上想起往来船只的鸣笛声,也不时有游船上的嬉闹声,清江似乎永远是一个热闹的地方。

    张楸站起来,有些费力地背上自己的包,她确实觉得自己累了,需要休息了。

    “近来我有些喜欢工作的忙碌,一旦忙碌起来,人就很少有时间思考。孝陵,昨天谢谢你,我先走了。”

    “楸!”闵孝陵也站了起来,“我很抱歉,对所有的一切我感到很抱歉。以及,你对我很重要。”
本文链接:https://www.tailaixsw.com/6_6137/4815045.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