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深多爱面子的一个人啊。
如果不是为了面子,他何至于将五十岁大寿的宴会地点,选在前妻的豪宅。
图的不就是那一点面子吗?
然而亲生儿子的一番话,无疑是将他的脸拽下来扔到地上,还上了脚踩!
他的脸一阵青一阵白,川剧变脸都没有他的表情精彩!
而林飒还在将一张张遗嘱递给沈秀。
似乎她的心里对林埭没失望一分,留给林埭的遗产就少上一分。
别小看了字面上的百分之五百分之十。
以林飒的身家,哪怕是百分之一,也是数以千万计的资产。
世界上大概再没有比这更有意思的事情了。
沈秀已经撕到了第六张遗嘱,林埭能继承的财产,也一路从80,降到了40。
这中间下降的比例并不是等差数列,从不断下降的数字当中,沈秀看见了一个母亲的失望,她不知道她是抱着怎样的心情写下这么多份遗嘱,心中又做着怎样的衡量。
沈秀每撕一张,就朝林埭的方向扔一份。
她撕的并不细碎,仅仅是将文件一分为二,再二分为四,因此很容易被拼凑起来。
眼看自己能分到的份额越来越少,林埭慌了,“妈,妈——妈你不能这样——我是你亲生的儿子——我是你唯一的儿子——妈——”
“你应该庆幸,你是我唯一的儿子。”
林飒转过头,她的眼中是难以言喻的失望。
“你是不是觉得我老了,病了,就成了瞎子,聋子?”
“这些年,你偷偷给你爸的钱,你真以为我不知道吗?”
“我不计较,是因为我想着,你们毕竟是父子,血浓于水。”
“可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在我没死之前,就把人带到我的家里。”
“这是我的家,我的家!”
她拍着轮椅,神情激昂,表情近乎狰狞。
林埭从没见过这样的林飒,他被吓到了。
张着嘴,像个傻瓜,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似乎是累了,她闭上眼,平复呼吸,“你就不能等一等吗?等我死了,林家都是你的,你想做什么都行,别说让你爸住进来,你再给你爸找一百个小妈,都碍不着我的事儿,可你为什么不愿意等一等呢,就那么几天都等不得吗?”
“还是说林埭,你觉得我已经老了,病了,就可以随便欺负,拿捏?”
“妈——妈——”
林埭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他被吓得流出泪来,“妈,我错了,我错了。”
“你没错,错的是我。”
“你怎么会错呢?是我错。”
“是我不应该,以为自己能教好你。你骨子里流着的,始终是褚家人那自私自利的血,不管我对你多好,你永远也看不到,别人给你一点小恩小惠,你就像一条狗一样跟着人跑了……”
“妈,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林埭试图辩解,楼下的褚深被点名,同样脸色难看。
“林飒,我不是什么好人,你不会以为自己又好到哪里去吧?”
“你也不想想,当年你都快四十岁的人了,怎么还会相信一见钟情这种傻话?”
“是,我承认,我是虚荣,我是高攀了你,我是图你林家的钱才娶了你,可我在你身上花的十年青春难道就不算付出了吗?就算我不爱你,至少我演也陪你演了十年!”
“恶心!”林飒打断他的话,“恶心!褚深,你真叫我恶心!”
“你怎么有脸,有脸提当年的事情!是,我是天真!但天真从来就不是被人骗的理由!坏事做绝的是你,你怎么有脸把责任推到我身上?”
林飒早就过了会被男人的诡述带偏的年纪。
她一针见血的戳穿褚深的谎言。
褚深被她堵得说不出话来。
“我这辈子,唯一做错的事情,就是信了你,信了你的谎话!”
“如果说除此之外,我还做错了什么的话,就是没在离婚的时候,把你送进牢里去!”
“我不应该对你心软的,我不应该顾念什么一日夫妻百日恩……你我之间,除了仇怨,还有和恩爱可言?”
她拿起一份遗嘱,头也不回地递给沈秀。
沈·没有感情·撕遗嘱工具人·秀拿到就撕。
哗啦——
这仿佛是林埭的心被撕裂的声音。
他绝望了,试图朝林飒扑来,“妈,妈,你到底怎么想的,我是你的亲儿子啊,我是你唯一的儿子啊,你为什么宁愿把钱给外人也不肯给我……”
见林飒面无表情地又拿起一份遗嘱,他瞬间变了脸色,勃然大怒,“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心里从来就没有过我这个儿子!林飒!你根本就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世界上根本就没有你这样的母亲!”
“你不是觉得我不听你的话吗?你为什么不想想,我为什么不听你的话!”
“你是不是觉得有钱就了不起,有钱就无所不能!从小到大,你尽过一点做母亲的责任吗?每次学校要开家长会,你永远是让保姆或者是你的下属给我代开,你知不知道我看别的孩子和爸爸妈
妈一起来开家长会有多羡慕?”
“你作为一个母亲,却连一次衣服都没有给我洗过,一次饭都没有煮过,有你这样的母亲吗?啊!”
“我给你请了保姆……”林飒有气无力地反驳。
“家长会我虽然没去,但我事后单独找了你的老师……”
“是,你是给我找了保姆,你找的保姆害得我被钢琴压断了手指!你看看我的手,你看看我的手——”他伸出手来,“我本来可以弹钢琴的!”
“是你自己要玩极限弹琴才被琴盖压到手……”
“如果你在我身边,这一切根本不会发生!”
林飒闭上眼,呼吸急促,身后的护士忙为她接上捆绑在轮椅上的呼吸机。
沈秀的手轻轻地按在林飒的肩膀,无数画面朝她涌来。
打扮精贵的少年,举着手哭的稀里哗啦,“我的手,我的手……”
见到匆匆回来的林飒,瞬间变了脸色,“都怪你,都怪你!你为什么不在家里陪我!”
在外跑了一天业务,累的脸色苍白,回家只想看看儿子,却不小心惊醒了已经睡着的男孩。男孩见到母亲,露出的不是惊喜的表情,反而满脸厌恶,“滚啊,滚啊……你都不来给我开家长会,你算什么妈妈!”
……
有愧疚,但更多的,是失望。
林埭的控诉不但没让林飒心软,反而在愧疚过后,失望更多。
沈秀读懂了她的内心,她以为作为儿子,林埭应该是懂自己的。
林飒和褚深结婚,承受压力的,又何止褚深一人?
两人离婚之后,褚深倒是清清高高的走了,林飒呢?
她不知道受尽了多少明里暗里的讥讽嘲笑!
她四十余岁才生下林埭,林埭出生,恰逢公司转型,她不止是林埭一个人的母亲,还是几千名员工的老板,她怎么可能为了孩子,把几千人的生计置之不顾。
扪心自问,对于林埭这个儿子,该给的钱,该提供的教育,她一点没少,所有爱不够的,她都用钱弥补,而且凡是有一丝一毫喘息的时间,她都全留给了林埭,她自认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但绝无林埭说的那么糟糕。
靠着呼吸机提供的氧气,她的身体好了许多,缓过神来,林飒从多份遗嘱当中,抽出最后一页,她将这一页翻到面上,看了又看,最后才决绝地递给沈秀。
沈秀接过,扫过上面内容,诧异地挑起眉头。
林埭愣住,林飒的动作显然在告诉他,有什么超乎他想象的事情正在发生。
“别撕,别撕——”
他试图朝着沈秀扑过来,然而律师事务所的人哪可能让他得逞。
沈秀摇头,一边撕一边对他感叹,“自作孽,不可活。”
这一份遗嘱上,林埭虽然仍是得不到所有的遗产,但林飒会将自己80的遗产,投入一份信托基金,林埭可以每个月从信托中领到一份不菲的零花,虽然不能一次性拿到一大笔钱,但胜在稳妥,这是许多富商们会选择给不善理财的子女们留下的一份保障。
“妈,妈,妈,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妈……你就再原谅我这一次吧……”
林飒已经累了,她不想再和林埭再纠缠。
“就这样吧……既然你觉得我用钱来买爱,是侮辱你的行为,既然你和你父亲一样清高,那我就不拿我肮脏的钱,继续玷污你们高贵的品格了,我想你应该也受够了现在的生活,那你就和你爸一样,净身出户去吧,公司的股份,我会委托专业的经纪人管理,盈利以及我所有的不动产售卖得到的金钱,都会用来建立一个女童救助资金……”
“妈,妈,你不能这样,你不能这样……”
“林氏集团的公司总裁的位置,你还是可以继续坐下去,之前给你的股份,我也不会收回,但这个位置你能不能坐得稳,就是你自己的能力问题了。”
“妈,妈——我真的知道错了,我真的……”
“别求她!”褚深突然怒喝一声,“你看看你,像什么样子!”
“林飒,你知道我最讨厌的是什么吗?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副有钱人的嘴脸!”
“你看看你,看着自己养了几十年的儿子,跪在地上苦苦求你,你心里是不是很有成就感?就想当初把我从林家赶走的时候一样?你是不是以为有钱,就真的很了不起?!”
“你再了不起,还不是帮别人养了一辈子的儿子!”
林飒倏地睁开眼,心潮起伏,“你说什么?”
“林埭,林代啊!我都这么明显了,你还听不出来吗?”
“林埭根本不是你的亲生儿子啊!他是我和陵梦的孩子!”
作者有话要说:小猫咪不知道为何莫名粘人,以前都是睡我脚的,昨天突然睡到我的胸口。
十几二十斤的爱有点略显沉重和喘不过气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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