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月轻轻一笑,“既然如此,不如索性说说到底是何事吧。”

    听她如此说,赵筠元陈意二人也不再客气,索性说明了来意,“届时,只要贺宛能出现在你们约见之处,我们便会安排人前去抓捕北岐逆贼,届时,贺宛便是如何解释也解释不清了。”

    她一个北岐公主,私底下约见从前的北岐将士,为的是什么自然不言而喻。

    辛月听完他们的完整计划,语气有些古怪道“看来你们当真是恨极了贺宛。”

    赵筠元正欲说些什么,就听她忽地又笑了,“不过她本就是一个惹人厌恶之人,你们恨她,倒也不奇怪了。”

    陈意拔出腰间匕首,割断缚住她的绳索,又指了指放在案上的纸笔,“给贺宛写一封书信,用北岐语,要挟她三日后晚上在城东的景春楼见面。”

    辛月揉了揉酸疼的手腕,当真提了笔在宣纸上开始写。

    四下寂静,只余落笔的沙沙声,不消多久,辛月便将书信写好,“你们瞧瞧吧。”

    赵筠元拿起那封信细细瞧了,并未发觉什么问题方才点了头。

    辛月见她如此,倒是有些意外,“你还懂北岐的文字”

    赵筠元在北岐待了四年,对于北岐的文字自然不会陌生,不过她也不会与辛月言明身份,只道“我我家是做生意的,曾接触过一些北岐来的商户,我听他们说话有趣,便向他们学了些。”

    “原来如此。”辛月意味深长的点了头。

    辛月对她有所怀疑倒并非是奇怪的事,更让赵筠元感觉到意外的是她身边的陈意。

    陈意似乎从头到尾都未曾对她有过任何怀疑。

    不管她顶着一个寻常宫人的身份出现在他身边,一开口便提及夺位之事,还是如今她连北岐文字也能轻易识得,似乎都并未让他起过疑心。

    要知道赵筠元从未同他袒露过身份。

    等二人一道从暗室中出来之后,赵筠元便索性将心头的疑问问出了口,“殿下对我,似乎始终不曾有过怀疑。”

    陈意抬眼看她,“怀疑什么”

    “怀疑我的身份。”赵筠元认真道“或者是别的,总之,殿下难道不觉得我作为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宫人,与您一起谋划这些事情,是别有用心之类吗”

    她是当真想知道陈意心里是怎么想的。

    陈意眼底带着笑意,故意将声音放轻了许多,“其实也怀疑。”

    赵筠元的心猛地提了起来,脑中瞬间闪过许多原本就让她觉得有些古怪的画面,甚至忍不住想着,若是他当真已经知晓自己身份,那自己又当如何解释

    可陈意却接着道“只是我更愿意相信你,每个人都应当是有些秘密不想示于人前的,你不愿告知自然有你的原因,不是吗”

    “是。”赵筠元垂首,片刻后又朝他笑着道“辛月写的信我已经瞧过了,没有问题,尽快将这封信送出去便是。”

    陈意点头,又

    听赵筠元皱眉道“依着那贺宛的性子,定是会想着杀人灭口的,所以还是得安排人护住辛月。”

    她对贺宛的性子再了解不过,贺宛为了保全自己,连贺澜都不曾放过,如今怎会轻易放过辛月

    “好。”陈意再度应道“这件事我会办妥。”

    二人达成合作已经有些时日,赵筠元自然是相信他的本事的,于是也轻轻点了头。

    夜深,宣明殿中依旧点着通明的烛火。

    陈俞将御膳房中经手赏花宴吃食的宫人都尽数传唤,打算一一亲自审问。

    显然,这并非是件易事。

    即便已经到了这个时辰,殿外依旧有数十个宫人候着,都在等着被审问。

    那些负责制作赏花宴吃食的厨子都已经被审问过来,可惜从他们口中并未得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陈俞明白,既然那下毒之人如此谨慎,那便必须细细盘问,即便是细枝末节也不能放过,所以每个人都须得盘问半个时辰,让其将所知道之事尽数说了方才能离开。

    如此,一天一夜过去,陈俞却依旧没从他们口中问出些什么来。

    第二日早朝后,或许是见陈俞实在疲累,文锦便劝道“圣上昨夜一夜都未曾歇息,今日不如还是先回去歇一歇吧,否则如此下去,身体怕是要熬不住的。”

    陈俞却好似未曾听到他的话,只一边思索一边道“文锦,今日你去将那日参加赏花宴的世家小姐身边待着的婢子尽数带回来审问,此事虽然不至于是薛晋嫣动的手,可旁人却并非是没有可能的。”

    文锦神色有些为难,“如此,恐怕朝臣们又会有些意见。”

    “管他们做什么。”陈俞已然没了耐心,“你便说是朕的意思,若有人还不识趣,绑也要将人绑来。”

    文锦没了办法,只能应下,正欲吩咐下去,陈俞却又道“昨日夜里审问过的那几个负责将吃食送到赏花宴的宫人也叫过来,昨日问得不仔细,有些事朕还得再问问。”

    文锦又应道“是。”

    午后,那些世家小姐的贴身婢子都被送入了宫来。

    原本她们也都是不情愿的,倒也不是说都对自个的婢子有多深的感情,只是在这时候陈俞要审问她们的婢子,看起来就仿佛是怀疑她们是那下毒之人一般。

    而从一开始,她们就几乎笃定下毒谋害薛晋嫣之人定是贺宛,可陈俞偏偏要护着这贺宛,这也就算了,如今竟还有要将这帽子扣到她们头上的意思。

    这让她们如何能接受

    只是陈俞也未曾给她们选择的余地,文锦只要将陈俞的意思表明,那些个世家小姐也只能应下。

    否则一个违抗皇命的罪名也是逃不掉的。

    左右不过是审问一番而已,又不是定了罪,只要她们确实不曾做什么不当作的事,再怎么问也是问不出什么来的。

    这般想着,心下还能稍稍舒服些。

    如此,陈俞又将这十数人尽

    数审问了一番,将她们赏花宴那日具体做了何事都一一问了个清楚,但却依旧没有发觉任何不对劲之处。

    实在古怪。

    因着陈俞这两日都在为查清真相而费心,贺宛也并未再去打扰,而是少见的听了陈俞的话,乖巧地留在了永祥殿中。

    这几日的事虽然闹得极大,可贺宛的心情却并未受到太大影响。

    她唯一在乎的便是陈俞心中如何想她。

    毕竟在这陈国之中,她早已明白,陈俞便是她唯一靠山,而只要她依附待她始终如一,任凭旁人说些什么,她都轻而易举地坐稳这高位。

    所以她并不在意外界如何言说。

    只是这日她晨起梳洗,却在那妆匣中意外瞧见一封书信。

    她见了这信,不由得愣了片刻,而后才狐疑地将其打开,才一打开她的面色就变了,又转头看向身旁的几个正帮她梳发的宫人,“你们先退下吧。”

    那些个宫人闻言,都赶忙屈身退了出去。

    贺宛这才将那封信展开,越是看到后边,她的脸色便越发难看。

    其实打开这封信的一瞬,她便已经瞧出了这字迹,辛月自小在她身边,做过不少提她抄抄写写的活计,对于辛月的字迹,她可能比自己的字迹还要熟悉几分。

    所以只一眼,她便能将其辨认出来。

    而辛月,贺宛怎会不知她的去处。

    她可是被贺宛亲自卖进了花楼里啊

    正因如此,贺宛瞧见她的信才神色慌乱,而等她瞧清楚这信里边的内容,就更是惊慌。

    因为辛月在那边写道若是帝姬您不来,奴婢所知晓的那些事,恐怕就再也瞒不住了。”

    “当今圣上或许知晓您是北岐帝姬,可旁的人却不知道您的身份,只因为您是北岐人,他们便已经厌恶您到了如此地步,就算那样在意您的陈国国君都不愿让您的孩子为储君,若是有朝一日他们知道您是北岐的帝姬,他们会如何陈国国君即便再怎么护着您,他又能如何平息这些陈国人的怒火”

    “更为重要的是,陈国君主定是不会知道,您还害死了您的兄长,那个您曾经最为钦慕的哥哥吧倘若他知晓此事”

    贺宛下意识的捏紧了信纸,即便已经将这薄薄的纸张捏烂都无所察觉,她其实知道,在陈俞心中,她或许骄纵跋扈,可却不会是一个恶毒,不折手段之人。

    即便从前在北岐时,她做过不少伤害陈俞之事,陈俞也将这一切解释为陈国人与北岐人之间的矛盾。

    因为她是北岐的帝姬,所以她才会这样不遗余力的折磨他。

    这与她是个什么样的人无关。

    在陈俞的心底,贺宛还是个善良的姑娘。

    否则,在薛晋嫣中毒的事情上边,他也不会在所有证据都指向她之事,并未迟疑的选择相信她。

    而如果陈俞知晓她几乎不曾犹豫地害死了贺澜,也知道她只为了几两银子便将追随她十余年的婢子卖入了花楼,她简直不敢

    想陈俞会如何看待她。

    难道届时,她唯一的庇护也要就此失去了吗

    她想起来从前那颠沛流离,任人践踏的日子,神色顿时变得恐惧,“不,不行,这些事绝对不能让他知道。”

    可她应当如何化解这场危机

    她下意识将目光放向殿外,而后将玉桑唤了进来,“玉桑,有一件事,本宫需要你去办。”

    前边那样一闹,确实让她对这玉桑也生出了几分疑虑来,可眼下她手中也再寻不到旁的可用之人,便也就只能指着这玉桑了。

    玉桑闻言,虽然心下有几分不安,可还是只能应道“是。”

    贺宛从发间拔出一支金钗塞到玉桑手中,而后道“你去寻些做杀人买卖的人,让他们替我杀个人。”

    “娘娘。”玉桑担忧道“眼下正值多事之秋,圣上还不曾将陷害您的人寻出来,您又何必在这当口再去做如此冒险之事呢”

    贺宛咬牙道“本宫何尝不知如今境况,可若是此人不死,局面只会更糟”

    说罢,她抬眼盯着玉桑,“旁的都不必说了,你只需按照本宫的意思,三日后亥时,去景春楼三号雅间,将里边的北岐女子杀了,这件事便能了了。”

    玉桑握住手中那支有些发沉的钗子,心底不由得涌上一阵不安,可对上贺宛的目光,还是只得点了头。

    见她已经应下,贺宛心绪才稍稍安定,她心道“辛月,不是本宫不顾念主仆情谊,只是你既然威胁到了本宫头上,那也怪不得我了”

    她向来是心狠之人,谁人阻拦了她的路,都须得付出代价。

    御膳房的宫人与那些世家小姐的贴身婢子都尽数审问过了,可惜却依旧寻不到头绪。

    陈俞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他将早已不知盘问过多少遍的周太医又传唤了进来,又问他添在吃食中的毒是何种东西。

    “那大约是懂些医术之人自己配出来的方子。”周太医将早已回答了不知多少遍的话又重复地说出了口,“初服用下去确实会出现呕血眩晕之状,不过毒性不强,服用了解毒汤药,两日三日便能好全,便是不服用此汤药,身体好些的歇息个几日,也能好转过来。”

    “可见这下毒之人应当是没有害人之心。”

    这些话,陈俞前边便已经听过。

    虽然这毒并不至于要人性命,可若是想以这一点来平息薛晋荣的怒火,却也并不容易。

    其一,薛晋荣未必会相信陈俞的话,其二,如今事情已经闹到如此地步,若是能借机当真逼得他不得不将贺宛废除,不管是对于他还是对于其他大臣而言,应当都是件好事。

    要让他们放弃这个机会,怕是不会有这么容易。

    所以刚开始听到周太医说起此事时,他虽然有些意外,但却并未太过深究此事。

    唯一能确定的便是,至少这下毒之人与薛晋嫣或者说与薛家没什么深仇大恨。

    也就是说,那人是冲着贺宛又或是他来的。

    若是如此,那或许便能有些头绪了。

    陈俞好似想起什么,抬眸看向周太医,“宫中各处什么时候从太医院拿了药材,又拿了什么药材,应当一一都记录在案吧”

    周太医恭敬应道“是。”

    “那配置这毒所需要的药材。”陈俞虽然满脸疲惫,可他的目光却始终带着锋芒,他盯着周太医道“最近这段时间到底什么人在太医院取了这些药材,应当都能查到吧。”

    周太医迟疑得点了头,“只是这些药材都只是些寻常的药材,并未有什么特别之处,特别是其中茯苓,连翘等药材有降火清心的功效,眼下暑气正盛,宫中需此类草药之人不知凡几”

    言下之意便是即便谁人当真从太医院拿了这些药材,也是说明不了什么的。

    毕竟这些药材用途甚广,又并无任何特别之处。

    更何况这些药材近些日子宫中消耗甚多,便是陈俞当真要查,也不是日便能查出苗头来的。

    可陈俞却并未因为周太医的话而迟疑,反而开口道“近些日子,昌庆宫要过什么药材”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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