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黛西趴在清的肩膀上, 闷声说道:“我不能理解。”

    “这没什么不好理解的吧。”清理了理她乱翘的浅金色头发, 蓬松柔软的触感让指尖流连。“如果你讨厌特拉维斯, 可以为他送上一份香辣炸蜗牛,他一定会吓一跳。但是你没有这样做, 我也同样没有。”

    小黛西点了点头,轻轻地“嗯”了一声。

    清把她放在了城堡长廊的地毯上,临走之前说道:“每个人都有说不出的苦衷和为难之处。”

    幼小的黛西低下头, 眼中闪过了银色的光芒。她似乎能看见一些发着光的碎片, 是属于另外一个她的记忆, 那些悲伤和无助如同黑暗幽深的泥潭, 却又不难挣脱的样子。那些记忆很是痛苦,但其中有一些无可取代的,很珍贵的东西。

    她把信封折起来, 叠成了一个小方块, 塞进了自己的小口袋里。

    她在城堡的长廊上小步小步地走着,开始思考起来,究竟是什么更重要。幸福和睦的家庭, 宠爱她的父母, 还有堂堂正正活在阳光之下的生活。如同一汪温暖的泉水, 她整个人都泡在其中,做着一个舒适美满的梦。

    她当然不愿意醒来。

    可是……可是……

    黛西捂住了心脏, 疼痛得几欲落泪。

    也不知道她到底是走了多久,潼恩在走廊上迎面走过来抓住了她。皇后戳点着她的额头,稍稍有些生气了:“小公主, 你得和我解释一下,为什么要翘掉你下午的魔法课。”

    哦对,她翘掉了圣城城主克洛伊的课,现在正在提着食盒独自感伤,以至于忘记了时间。这会儿父皇和母后都该知道她翘课的事情了,正在整个城堡里寻找她的踪迹,准备好好说教一番。

    皇后蹲下身来,捏着小黛西的鼻子说道:“你知不知道,约定好的事情,是不能轻易违背的。”

    不管是特拉维斯还是潼恩,在和她说话时总会蹲下来,要么就坐着和弯腰,总是要降低自己的身高。这并不是因为尊贵的皇帝和皇后喜欢蹲着,他们在放低姿态时,总是怀带着爱的。和小孩子尽可能平等地沟通、讲道理,是他们的教育观念,就算要教训小公主,也得先听她说一说理由。

    黛西鼻子发酸。

    在眼泪涌出来之前,她放下食盒,向前跨了一步抱住潼恩的脖子。

    “母亲,我好想您。”她声音里带着哭腔,难过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潼恩没有察觉到称呼的变化,她揽住小公主,不解地拍着小女孩的后背安慰她。

    “我一直在你身边啊,我的小卡洛琳。”她温柔地说道,“一个下午不见,也不至于难过到掉眼泪吧。”

    小姑娘抬起手擦了一把眼泪,半哭半笑着说道:“是啊,只是一会儿不见,我就很想念您。”

    暗色的丝线从地毯上爬起,但守卫爱德华斯城堡的人仿佛都看不见一样,依然身姿挺拔地站在长廊的每一处转角。暗紫色的丝线爬上了黛西的脚,这不祥的魔力却没有要伤害她的意思,反而是温柔地隔着一段距离围住了她。

    “今天是特例哦,小卡洛琳,晚上母后陪你一起睡怎么样?”

    似乎是所有人都没有察觉到那异样的魔力,在长廊中拥抱的两人也同样。

    潼恩温柔地哄着年幼的女儿,孩子哭起来的时候,也是父母最心痛的时刻了。她希望她的孩子永远不要难过,永远不会面临悲伤与困境,无忧无虑,一生顺遂。

    在小姑娘即将被暗紫色的丝线缠绕之时,她忽然说道:“我叫黛西,母亲。”

    她放开了环着潼恩脖子的手,退后一步,离开了那温暖的怀抱。

    “是春天才会开放的花朵的名字,是您最喜欢的花。”她眼睛红红的,操着这副幼小身体的软糯嗓音,说出来的话却十分郑重。“我一定会救您的。”

    那些围绕着她的紫色丝线被无形的力量挣开,扩散成一缕薄雾,最终消散在空气中。

    黛西回头提起食盒跑了出去。

    还有一个人要见——她最大的心病,最深的心结,如果错过了,也许就真的是无解了。

    -

    黛西在修建到一半的白园中找到了特拉维斯,这里的花茎是去年才移栽成活的,此时枝叶都还稀疏,看起来非常磕碜。

    特拉维斯坐在园中央,手里端着一本书,桌上放着烫金的杯盏和茶水。他有时嫌公务太忙太烦,压力濒临极点的时候就会往外跑,自从园开始修建之后,算是有了新的去处。他只要待在这里,谁也不会找到他,没有人会想到皇帝陛下会在“半成品”园里偷闲。

    “卡洛琳,你怎么来了?”特拉维斯惊讶地看着她,合起书本放在桌上。“帮我保守这个秘密行吗,这个地方是要送给你母后的,她还没见过,我想给她一个惊喜。”

    黛西看了看周围:“这个地方要用多久来建造?”

    “建造容易,但要等花树长成,大约还要两年吧。”特拉维斯想把她抱起来,却看见女儿非常自然地坐到他对面去了。“本来想种雏菊花的,但被元老院驳回了,有碍观瞻,好像是这么说的。所以只好种了求婚那天她送我的花。”

    他说起求婚时被送花的事情竟然很

    高兴,似乎对于潼恩追他、向他求婚这种完全搞反了主动权的过去记忆深刻。皇室的教育不允许他在外表达自己的喜好,所以在与人交往的时候,他显得格外不主动。他早有意向的事情还没来得及细细构思,喜欢的人就一件一件地做出来了。

    他只庆幸那时候潼恩只送了花没送戒指,让他藏在口袋里的戒指还能送出去。

    黛西捧着脸,心想:用上好几年的时间来送个礼物,是真爱没错了。

    “我其实是想问一问您。”她深吸了一口气,尝试了很久才说得出口,所幸特拉维斯非常有耐心地在等她问,“您爱我吗?”

    这一疑问提出来之后,特拉维斯沉默了半晌。

    并不是问题难以回答,而是他的小公主不会以这样的口气来找他谈话。

    过了一会儿,特拉维斯低下头,认真地看着她:“黛西。”

    “您知道……”黛西后半句话还没说出口,就被特拉维斯打断了。

    “你是叫这个名字对吧?在春天出生,名字的由来是潼恩最爱的雏菊。”特拉维斯说道,“我知道你,我梦醒时会见到你,对不对?”

    黛西低垂着头,问道:“您还知道什么?”

    “我在梦里,也许是潼恩的梦,也许是我的梦。这个梦很真实,但我似乎有些放不下的事情。于是我就慢慢地得到了些记忆的碎片,很少很少,但其中大部分内容是关于你的。”特拉维斯伸出手想摸摸小姑娘的头发,又觉得不太合适,就将手放下了。“你的问题不该由我回答,但好像除了我之外,也无人能回答了。”

    黛西放在腿上的手攥紧了,关节紧绷得泛白。这时忽然有一只大些的手掌盖在上面,让她愣了愣。

    “老实说,以另一个我的表现,我很难说他爱你。他做错事情了,错得彻彻底底,无可挽回。”特拉维斯面色如常,却有一滴泪流下来了。“杀妻杀子,我很难想象他怎么做得出来这种事。”

    对这个特拉维斯而言,的确是很难想象了。他们家的小公主从小作天作地,没受过一点委屈,没有挨过打。小公主被纸张划破了手指,最疼的人却是他。他将小卡洛琳捧在心尖上,对潼恩也践行了最忠诚的爱。

    “他很过分,我无法替他辩解。”特拉维斯说道,“但他爱你,这也是我不能否认的事实。”

    黛西点了点头,却没有回应他的回答:“看起来,您并不想醒过来。”

    “什么是现实,什么是梦境?我被水烫到会疼,忙时会偷懒,情绪丰富,人格独立。记忆也并非虚假,也许我是在某个时间节点被创造出来的存在,但在我的衣帽间里,我从小到大的东西都在,那些记录着‘过去’的物品就是记忆。”特拉维斯笑了一下,“这很真实,我不需要醒过来。”

    黛西沉默着,醒过来也许对构造这场梦的所有人都不是件好事。

    对她来说也一样,但她还有必须去见的人和必须要做的事情。

    她说道:“对不起。”

    “我不太想听这句话,小公主。”特拉维斯掰开她的手,将原本插在花瓶里的取出来一朵,放在她的手心里。“如果有什么要做、该做的事情,还是负起责任为好。我尊重你所有的选择,你想做的事情,我一定会竭尽全力去帮助你。因为我爱你。”

    那些横在两人之间的隔阂,因为这记忆不全之后才有的坦诚,终于有了一个解。

    黛西觉得,自己哭过这一次之后,也许可以开怀地笑了。

    她问道:“您最喜欢什么花?”

    “雏菊,蓝色的。”特拉维斯想了想,补充道,“但最讨厌的也是它。”

    黛西晃着腿,说道:“我也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还不是完全版本的黛西,不然香辣蜗牛一定已经送出去了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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