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籁小说网 > 言情小说 > 露水的夜 > chapter58(你等我)
    58

    南笳的这一周漫长而混乱。

    她的个人微博, 大号和小号评论和私信都暂且关闭了,污言秽语之严重程度已经不堪入目。

    虽说那些黑贴传播度并不算广,但架不住有人刻意引导:有将她视作“对家”(南笳一直觉得对家这个说法特别好笑)的某小花的粉丝群有组织地给她起黑称、造黄谣;还有一部分瞿子墨的粉丝,之前便不满她蹭瞿子墨的热度“吸血”, 现在自然迫不及待要坐实她“心机女”、“靠男人上位”的罪名。

    这些南笳都不是特别在意。

    跟周濂月达成协议的最开始, 她就做好了会有这么一天的心理准备。

    实实在在得了利, 实实在在不光彩, 被骂两句又能怎样。

    另一方面,之前要考察她的那轻奢代言,自然是黄了;预定下个月底开机的武侠片《雁门关》也在跟工作室沟通,询问事态发展, 如果控制不住,不排除换掉她的可能性。

    这些也都尚且在南笳的预料之中。

    她唯独担心的是周濂月。

    13小时时差, 他的白天是她的晚上。

    周濂月每天会跟她通一个电话,告知她一切都在照计划进行, 但详细的在电话里也很难展开说。

    她只能感觉到他很忙,跟她打个电话的工夫,就有人不停催促。

    南笳问的最多的是, 我可以做什么吗?

    周濂月的回答永远是, 照顾好你自己。

    那你可以向我保证,毫发无损地回来吗?

    我向你保证。

    ·

    在这些混乱中,南笳努力维持一种有秩序的生活:按捺自己的担忧,早出晚归, 在叶冼那儿练歌。

    来去都有周濂月安排好的车接送,全程有保镖跟从, 没怎么受到骚扰。

    为了不耽误叶冼他们正常的流程,南笳选择独唱, 曲目是叶冼早年写的一首歌,一首冷门佳作。

    男性和女性音域不同,这首歌倘若只简单升key,南笳唱起来不在自己最舒服的声部,因此叶冼又抽出了一点时间,将编曲做了简单改编。

    南笳白天基本就待在叶冼的工作室里,练咬字,练音准,等乐队有空,就和他们合练。

    南笳一度开玩笑地提出,要不不做这个嘉宾了,她现在风评不大好。

    一贯温和的叶冼,头一次严肃驳斥:真正的朋友之间不适用趋利避害这套价值观。

    南笳就说:“回头有人往舞台上扔臭鸡蛋可怎么办啊?”

    叶冼说:“多好啊,直接把一场live升华到了行为艺术的高度。”

    两人都笑起来。

    -

    一周后,南笳收到关姐发来的一张截图,某财经杂志在自家新媒体账号上发布的简短报道。

    她看完后,总算大致窥得周濂月此行的端倪:

    邵家被周濂月终止合作以后,又碰上邵从安惹上刑事案件,股价一路狂跌。邵从瑾为挽颓势,铤而走险,跟某资方签了对赌协议,结果投的两部十亿级别的的大制作全扑了,没能完成对赌协议中规定的承诺净利润数。此举使邵家处境雪上加霜,年度负债高达160亿,资产负债率也高至6246。

    邵从瑾不得不将所有希望押注在了一个大招上——退出或减持对欧洲几大院线的占股,缓解债务危机,并将减持所得现金流,用以并购北美某老牌的发行公司,今后业务的重心将只聚焦于国内和北美市场。

    此举若能成功,便可一举三得:提振股价;获得新融资;更能为明年的重点投资项目,在北美的院线发行铺平道路。

    然则,上午杂志方刚刚获悉消息,就在北京时间7点(纽约时间18点),那北美的发行公司对外发出公告,称已寻得新东家,并即将进入正式的审核与收购流程,该流程预计耗费半年时间。

    该发行公司的负责人称,新东家给了他一个“无法拒绝的条件”。

    新一天股市开盘,已经是风雨飘摇的邵家,股价一泻千里。

    目前,邵家的高层尚无人对此事做出回应。

    南笳看到消息之后,第一时间给周濂月打了个电话。

    没人接听。

    又将电话打给许助。

    电话接通,许助说:“周总睡着了。”

    南笳算了一下时差,“好像还不到睡觉时间?”

    “是的。不过我们这一周每天基本只睡了四个小时,周总刚跟人吃了个晚饭,回酒店倒头就睡了。”

    南笳笑说:“那你呢?怎么还不去休息?”

    “我给我女朋友打个视频电话就睡。”

    南笳失笑,“……好了我挂了!不打扰你谈恋爱。”

    南笳给周濂月微信留言,让他醒了以后给自己回个电话。

    下午三点左右,南笳接到了电话。

    他那边应当是凌晨两点。

    浓浓倦意的声音,周濂月唤她的名字,第一个字哑得没发出声,使得他像是在喊她,“……笳。”

    南笳跟声乐老师打了声招呼,走到门外去接听。

    “那边事情处理完了吗?是不是可以回国了。”

    “可能还要两天,还有些

    收尾的工作。”周濂月顿了顿,“那谁的演唱会,什么时候?”

    “大后天,晚上7点半。”

    “你出场在几点?”

    “9点左右。”

    “我争取这之前赶回来。”

    “什么嘛……”南笳失笑,“我就上场五分钟,不用特意。你按你的计划来……好好休息。”

    “我就看这五分钟。”

    南笳笑出声,继而说道:“你那边不是才2点多?再睡一下吧。”

    “好。”周濂月却没有立即挂断电话,顿了顿,忽地喊她,“……南笳。”

    “嗯?”

    周濂月却没说什么,像是只为单纯叫一叫她。

    “没事。”他轻笑了一声,“挂了。”

    “好好休息。”

    -

    这天,南笳练完歌,从叶冼的工作室回到西山这边。厨房里保姆在烧饭,苏星予在书房里练琴。

    南笳和周浠,则站在厨房门口聊天。

    甄姐笑她们,跟小孩儿催饭似的,怎么老喜欢站在厨房门口。

    周浠笑问:“笳笳你小时候会这样吗?”

    “会啊。我一般放学了就去我爸的餐馆,洗个苹果一边吃一边站在门口,等我妈给我炒蛋炒饭。”

    “笳笳你爸妈感情一定很好吧?”

    “蛮恩爱的。我妈性格很软,我爸虽然是个粗人但是比较会疼人。他们基本没红过脸。”

    周浠笑一下,“真好。”

    南笳没作声,看出来周浠神色几分失落。

    周浠淡淡地说:“我记事起,我父母就没住在一起。妈妈带着我和我哥住在这儿,父亲会一周会过来两到三次不等。”

    南笳记起解文山曾向她提起过,周濂月父母感情不和。

    周浠说:“我那时候还小,很多事情都不大记得清楚细节了,只记得每回父亲过来,都阴晴不定的。”

    南笳委婉问道:“你知道他们感情不和的原因么?”

    周浠摇头。

    果然。

    南笳料想那时候周浠还小,应该不知道周母心里还有个放不下的初恋。

    周浠说:“父亲心情好的时候,会抱着我给我读童话书;坏的时候,就冷着一张脸,我们一家人都跟着大气都不敢出;更坏的时候,他会把我哥叫到一旁责骂。”

    “……周濂月做了什么惹他不顺意的事?”

    “没有。我哥从小成绩好,脑子聪明,学什么一点就通,也很循规蹈矩的。别的公子哥,在他的年纪早就不学无术、五毒俱全了吧。”

    南笳笑了声。

    周浠撇撇嘴,“他就是单纯对我哥很苛刻。他说我哥是长子,严厉点是应该的。”

    南笳想了想,“……也不是完全说不过去?”

    周浠摇头,“我觉得不是。有件事,我一直很在意。”

    那时候周浠五岁左右。

    有天晚上,周父周叔琮半夜突然过来了,跟周母纪音华大吵一架,然后就将周濂月叫进了书房。

    周浠被吵醒,就蹲在二楼中庭的平台那儿偷听,听见妈妈在一楼客厅里哭,但书房里没有周叔琮大声呵斥的声音,一反常态的特别安静——当然也有可能是她离得远,听不清。

    “后来,我爸走了,我哥上楼回了自己房间。”周浠说,“我那时候已经自己一个人睡觉了。我担心我妈妈哭过,睡不着,就想去她的房间安慰一下她。打开门的时候,我看见走廊尽头我哥的房间里,有火光。”

    南笳一震,“火光?”

    “嗯。”周浠点头,“我害怕又担心,就跑过去查看。门没完全关上,开了一条缝,我看见我哥蹲在地上烧东西。”

    “什么东西?”

    “纸张,之类的?我没看清楚,因为我哥发现我了,特别冷冰冰地叫我滚。我吓坏了,赶紧跑了。”

    周浠那时候毕竟也太小了,理解不了大人之间微妙的情绪。

    只是隐约觉得,这件事情很不寻常。

    南笳听完,一时没有作声。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周濂月的过去,她并不比任何人知道得多。

    只言片语的一些,还都是从解文山,从周浠这些第三者获知的。

    她在这里住的这几天,都睡的一楼的客房。

    周浠告诉她说,周濂月的房间在二楼,但平常一直都是锁着的,只有他自己才有钥匙。

    片刻,甄姐出来告诉她们,晚饭要好了,去洗个手准备吃饭 。

    南笳去了趟洗手间,周浠则去书房叫苏星予。

    饭桌上,南笳告诉周浠,周濂月中午给她打过电话,他那时候已经去机场了,顺利的话,半夜就能抵达北城。

    “要去接机么?”

    “我想去,周濂月不让。我最近出门也确实不方便,很兴师动众。”

    “问题都解决了么?”

    “我猜差不多了。”

    南笳所知道的,都是公开的财经新闻——

    就在这两三天内,邵家又起风波。

    据知情人透露,邵家涉嫌未按规定披露与控股股东及其关联方的非经营性资金往来;更有部分股东,涉嫌内-幕交易罪。

    如经查实,

    邵家极有可能获得证-监-会的大额罚款。

    邵家董事长回应此消息,称将会主动配合调查,澄清嫌疑,并将会立即召开董事会和股东大会,解释与澄清近期的舆论风波。

    据业内人士分析,邵家现任ceo邵从瑾,极有可能会在股东大会召开之前,引咎辞职。

    南笳对具体的情况不了解,但看这新闻字面上的意思,估计邵家已经火烧眉毛自顾不暇了。

    周濂月选择这时候回来,大抵事态已经得到控制。

    吃过饭,消磨一阵时间,各自去洗漱。

    明天叶冼办live,南笳上午估计就得过去,现场彩排和化妆,以及看看有没有别的什么需要她帮忙的地方。

    睡前,南笳给周濂月微信留言,让他落地之后先在机场附近找个酒店休息。

    睡到半夜,南笳蓦地惊醒——

    这客房挨近停车坪的那一侧,她仿佛隐约听见窗外有汽车的声音。

    她有所感,赶紧爬起来,打开灯往外一看,停车坪上多出了一辆黑色的gc。

    南笳立马找了件开衫披在睡裙外,开门走出房间。

    大门口,一道颀长的身影逆着门廊的光走了进来,手里提着一只行李箱。

    他抬手,按亮了玄关处的灯,抬头看一眼,顿了一下。

    南笳跑过去,一把将他抱住,撞得他退后一步,脱手松了拉杆箱,两手都腾出来,回抱住她。

    “周濂月……”

    “嗯。”周濂月手臂收紧。

    南笳深深吸气,嗅到他身上舟车劳顿风尘仆仆的气息。

    “饿吗?”

    “不饿。累。”

    “快进来睡觉。”

    “我先洗把脸。”

    抱了一会儿,南笳才松手,帮他把行李箱推进房间里。

    一楼南笳睡的客卧是个套间,自带小型的独立卫浴,周濂月扔了外套在一旁凳子上,随即走进浴室洗漱。

    敲门声。

    周濂月伸手,将浴室门打开。

    南笳挤进来,靠在一旁打量他。

    他眼镜已经摘了下来,倦容憔悴,满眼的红血丝,皮肤白,黑眼圈就更明显,刷牙时神情迟滞,好似脑子已经完全转不动了。

    等周濂月洗完脸刷完牙,南笳走近,将他拦在门口,“耽误你十秒钟。”

    “嗯?”

    “我要检查一下,你是不是毫发无损。”

    周濂月笑了声,“从哪里开始?”

    “……”

    他猛地一把搂住她的腰,低头亲了她一下,低声说:“等我睡一觉起来,你想怎么检查怎么检查。”

    他嘴唇上还残留清新的薄荷味,南笳舔了一下。伸手,极具暗示性地碰了一下他西裤皮带的锁扣,仰头直勾勾地看着他,轻声说:“……从这里。”

    南笳继而笑了一声,牵着他往外走,“不过先睡觉吧,你要猝死了我可就什么都捞不着了。”

    周濂月被撩拨得心痒,但属实已经有心无力了。

    他一个平常入睡困难的人,倒下沾枕头没到半分钟,便沉沉睡去。

    -

    第二天早上八点半,南笳醒过来。

    身旁周濂月睡得很沉,她没忍心叫醒他,就先起床了。

    吃过早餐,收拾过后,小覃和司机也到了。

    南笳跟周浠打了声招呼,告诉她自己现在要先出发去livehoe。

    “给你、苏星予和周濂月都留了票,你们想去的话,晚上可以一起过去。

    周浠点头。

    “还有,不用叫醒周濂月,让他多睡会儿。”

    周浠笑出声,一脸的“嫂子好知道疼人”,南笳被她笑得很不好意思。

    南笳带着助理赶到livehoe时,叶冼他们都已经在那儿了。

    这场子规模不小,能容纳三千人,声场设计十分科学,舞台、灯光和音响都由专业团队把控。

    南笳也不当自己是嘉宾,叶冼他们有需要人手的地方,她毫不犹豫地就顶上去。

    十点半左右,南笳接到周濂月的电话。

    “起床啦?”

    “嗯。怎么没叫我。”

    “想你多睡会儿。”南笳笑了一下,低声地,故意一字一句说道,“养、精、蓄、锐。”

    “……”周濂月轻咳了一声,“我下午去趟公司,还有点儿事儿没处理。结束了就过去找你。”

    “好。不用着急。”

    南笳在后台跟大家一块儿吃过盒饭,等到下午两点钟,开始彩排与调音。

    下午三点半,南笳候场的时候,小覃跑过来告诉她,方才有人往她手机上打了个很多个电话。

    南笳拿起手机一看,四五个未接来电,都是许助打来的。

    回拨过去,许助问她:“南小姐,周总在你那儿吗?”

    “不在。他不是说去趟公司。”

    “是来了,跟几个董事开了个会,紧跟着就失联了。”

    “……失联?”

    许助忙说,“我的意思是,从下午一点半到现在,周总的手机一直处于关机状态。以前从没这样过……”

    “你不是一直跟着他的吗?”

    “周总离

    开会议室就直接走了,没跟我知会去向,我也是问了前台才知道的。”

    “联系他司机了吗?”

    “相信我的专业能力,司机、餐厅那儿、别墅……能联系的我都联系过了。”

    南笳沉吟,“他会不会有危险?我是说邵……”

    “在别的地方说不好,在北城基本不可能的。而且现在邵家自保都难,真敢对付周总,是嫌自己死得不够快。”

    “周季璠呢……”

    “会没开完,周董就犯病又送医院去了。”

    南笳知道周濂月的脾性,一声不吭地走了,且电话关机,确实不像他平时的处事风格。

    她思索片刻,“会上发生什么了吗?”

    “我没参会,这会就周家几个本家的股东,一个外人都没有。”

    “联系过周浠了吗?”

    “只问了问周总在不在她那儿,没敢多说,怕周浠小姐担心。”

    南笳点了点头,“好的我知道了,我再试着联系一下。有什么消息随时跟我同步。”

    挂断电话,南笳先试着给周濂月打了个电话,果不其然是关机。

    再去翻通讯录。

    她记得当时拿到名片之后,存过屈明城的号码。

    果真让她翻出来。

    打过去一问,屈明城说人不在他那儿,不过会帮她再找其他朋友打听打听。

    紧跟着,南笳又给关姐和解文山打了个电话。

    人也不在他们那儿。

    南笳陷入茫然的焦虑。

    周浠、屈明城、解文山……她认识的跟周濂月有关的人,也就这几个了。

    小覃过来通知,轮到她彩排了。

    “好知道了。”南笳给许助发了条消息通知情况,暂将手机交给小覃,请她不要漏接任何电话。

    半小时,南笳彩排完毕。

    许助那里没有新消息,周濂月电话依旧关机。

    小覃又过来通知,得去化妆间了。

    一边化妆,南笳一边不停拨周濂月的电话。

    关机、关机、关机……

    化完妆,已然是一小时之后。

    周浠打来电话,说到了约定一起出发的时间了,但联系不上周濂月。

    南笳只好将情况告知给周浠。

    周浠也跟着去联系了一圈,周家亲戚里问了个遍,都没结果。

    南笳打电话给许助,问能不能报警。

    许助说:“我现在在调写字楼附近的监控,再观望……一个小时吧,再联系不上我们就报警。”

    南笳说好。

    没一会儿,陈田田和彭泽赶到。

    他们给叶冼准备了礼物,直接来了后台。

    陈田田见南笳一整个人惶惶无定的 ,走过来拉住她,“怎么了?不就唱个歌吗,这么紧张?”

    南笳摇头,“联系不上周濂月了。”

    听南笳简单说完情况,陈田田安慰道,“一个有自主行为能力的成年人,应该不至于会出事?是不是临时去做什么事儿了,然后手机又没电……”

    南笳摇了摇头,不再说话,她让陈田田先去叶冼那儿,她想自己一个人待会儿。

    她单独坐到一边去,捏着手机,低垂着头。

    理性上,她知道陈田田说的话很有道理。

    但是,她可能已经习惯了随时都能联系得上周濂月。

    现在这满世界都找不到他的情况,让她感觉很不好。

    好像,他们所有人,都是周濂月人生里的外人。

    已经六点多了,live七点半就要开始。

    周浠打来电话说可能不过来了,她很担心周濂月,现在没心情。

    休息室里、走廊里、以及走廊尽头的舞台现场,全是嘈杂的人声。

    南笳坐在角落里,徒然地,一遍一遍地拨打周濂月的号码。

    机械地重拨到不知道第几十遍的时候,电话突然接通了。南笳愣了一下。

    “喂……”

    周濂月的声音,听似如惯常一样的平淡,没什么情绪。

    “你在哪儿?”

    周濂月沉默。

    “我问你在哪儿?你知不知道我给你打了一下午的电话……”

    周濂月笑了声,“怎么?电话就关机一会儿就受不了……”

    “周濂月。”南笳平静地打断他,“我过来找你。”

    “不用。”

    “……可以。那你也不用再来找我了。”

    周濂月顿了一霎,“我在墓园。”

    “哪里的?”

    周濂月说了地址。

    “那你还过来吗?”

    周濂月沉默。

    “那我过去找你。”

    “你不是要……”

    “我知道。我说了,我过去找你。你等我。”

    电话挂断,南笳一边起身往外走,一边给周浠打了个电话,告诉她人找到了,她现在过去找人。

    周浠问:“在哪里?”

    南笳说了地址。

    周浠语气怔忡,“……我妈妈葬在那儿。”

    南笳一时也怔然。

    “需要我跟你一起去么?”

    “不用。”

    “那先拜托你了笳笳……我想,我哥可

    能是遇到什么情况,所以想单独待会儿。”

    紧跟着,南笳又给许助发了条消息同步情况。

    走到隔壁休息室,南笳往里看了一眼,房间里只有叶冼一个人,他抱着吉他,无意识地扫弦,好似在放空情绪。

    南笳敲敲门。

    叶冼抬头,笑说,“进来。”

    南笳在他对面的凳子上坐下,“叶老师,跟你说个事儿。很抱歉,我可能……”

    “去吧。”

    南笳一愣,“我还没说什么事呢。”

    “我听田田他们说谁失联了,是找到了是吗?”

    南笳点头,“……是我很重要的人。我不知道他发生了什么事,但我感觉他此刻可能需要我。”

    叶冼放下了吉他,抬头看她,笑意温和,“没事的,就去掉一个环节的事,不影响整体流程,我跟他们打声招呼就行。”

    “还是给你添麻烦了。”

    “多大点事。”叶冼微笑,“去吧。相信你的直觉,有时候可能某个ont,错过了就会永远错过了……”

    南笳心下怔然,点了点头。

    “看你现在这样,我就放心了。”叶冼看着她,目光无限的温和,仿佛是无端的感慨,可也没有比此刻更恰如其分的时刻,“我知道你肯定会继续在这条路上走下去,爱情、事业……都会有的。一切都已经过去了,一切都会来的。”

    南笳鼻子发酸,“叶冼,谢谢你。”

    她知道,她知道叶冼一定清楚,她曾经徘徊在生死边缘。

    他用自己的方式照亮她,就像星星。

    叶冼伸手,“握个手吧,祝我演出顺利。”

    南笳伸出手,紧紧握住他的,“叶老师,祝你一切顺利。你会……一直发光的。”

    叶冼笑,“这就有点肉麻了。”

    南笳也笑出声。

    没空换衣服,南笳只拿了手机和包,离开livehoe,直接打了个车,往墓园去。

    一直待在室内,不知道外面原来下过雨。

    车窗外,空气里一股混杂尘埃的潮腥味。

    半小时后,南笳抵达了那墓园附近。

    四下暗沉沉的,看指示牌,早过了闭园的时间了。

    南笳去门岗问了一下,里面是不是还有人。

    门岗的眼神奇奇怪怪的,上下打量她,“没看见闭园时间?人肯定是没有的……”

    南笳被这话的潜台词给吓得激灵了一下。

    她走到一旁去,拿出手机,给周濂月发了条消息,问:你还在吗?

    周濂月:在。不等着你吗?

    没办法了。

    南笳从大门往旁边绕,试图看看,是不是还有什么侧门。

    绕了两百米,没找着第二个门。

    但看了看,铁铸的围栏不算高,兴许翻得过去。

    她找了个看起来比较好下脚的地方,将包先挂在栏杆上,紧跟着脱了鞋。

    一把抓住栏杆,正准备踏上最低一根横栏,身后传来一声笑。

    南笳悚然回头。

    树影下,站着白衣黑裤,身影孤孑的周濂月,手里拿了一支烟,那猩红的一点火星,一明一灭。

    他踩着湿漉漉的草地,走了过来,到了她跟前。

    他身上有一股露水和尘埃混杂的,微冷、寒苦的气息。

    周濂月将烟衔在嘴里,而后蹲下身,提起她的鞋子放到脚边,再一把握住了她的脚踝。

    “女明星鞋好好穿上。”

    南笳眼前霎时蒙上一层雾气,“周濂月……”

    “嗯?”他抬眼。

    她气不过,拿下挂在栏杆上的包,轻掼向他肩膀,“幼稚!”

    周濂月给她穿好了鞋,方直起身,“说谁幼稚?”

    “你!”

    “翻围栏不幼稚?”

    南笳瞪着他,不说话。

    然而只是片刻,她捉着他的衣领,凑过去,哽咽着一把将他紧紧抱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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