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籁小说网 > 言情小说 > 星君的话本 > 第二十章 尼姑
    西巷的旮旯只住了两户人家,穗安和论毅是其中一户,还有一户便是姑娘们口中的俊俏书生“蟑螂”。

    穗安每日清晨都能被堵在“蟑螂”门前的姑娘们叫醒,这日如同往常,穗安伴随着姑娘们的叫唤声起了早。

    她在房中收拾着衣物,却注意到那支连同衣裳一同存放在柜中的玉色杆笔。

    穗安将这支笔拾起,在手中熟悉的转着,笔端处有个“良”字,笔头处挂了一根极细的穗子,笔尾尖的毛很软,除了杆身,似乎同普通的笔也无异。

    只是她却莫名盯着这支笔移不开眼睛来,良久,她找来了墨纸,坐在院中的树下,想执笔写些什么,却又想了很久,迟迟没有下笔。

    终于,好半响,她像是迷糊间,写了“为乐当及时,何能待来兹。”穗安将这幅字拿起,忽然,起了微风,将她的发丝吹动起来,触到了脸前。

    她抬手轻轻将发挽到耳后,顿住了。

    几乎是一闪而过的,脑中浮现着模糊的两张脸,有个青衫长裙的人,在给她编发,有个小儿,叫她姐姐。

    穗安茫然呆滞在原处,挽发的手还停在耳后,她不知何以如此,她不想动。

    直至论毅推开木栏叫她,穗安才缓缓回了神,将手放了下来,论毅走到她跟前,将手中的油纸摊开,递给了穗安五个包子。

    穗安没有接,拾起那支玉杆笔晃了晃,道:“哥哥,这支笔是你的吗?”

    论毅的手微微一颤,将包子放在木桌上,坐了下来,幽幽道:“不是,它是你的”

    穗安道:“没印象,倒是很熟悉。”

    论毅低了低眸,道:“它叫阿良。”

    穗安不解,问道:“嗯?谁叫阿良?”

    论毅道:“你手中的笔,它有名字,就叫阿良,你很喜欢它,常常把它挂在腰间。”

    穗安轻轻笑了笑,拿手拨了拨笔头的穗子,喃喃道:“竟是要系做腰上的,我说怎么有根穗子。”说着,她便将笔往腰上一挂,偏头冲论毅笑了笑,道:“是这样?”

    论毅淡淡回笑着:“嗯。”他伸手将包子推给穗安,又道:“趁热吃,吃完我带你去看看城中的房子,前日我看了几间,都还不错,想着给你选。”

    穗安咬着包子道:“原来这两日你去看房子了吗?”

    论毅点头道:“嗯,总要换来给你的。”

    穗安思忖了半晌,道:“倒也不必换,我…”她想着自己也没觉着住得不舒服,却又想到屋中只一张床,倒是哥哥天天打地铺,只好道:“柴房的柴搬到灶台处,添一张床便好,我住那里,哥哥便不用睡地上了。”

    论毅摇头道:“那里很小,还很脏,换个好的,你能睡好一点。”

    穗安道:“我似乎一直睡得很好。”她笑了笑:“你说我在一个地方待不了许久,所以我们总是到各处游历,所以不必花钱换房子,等来日,哥哥娶了媳妇再换吧。”

    论毅脸上泛起一丝红晕,羞赧道:“我……暂不、不娶……你…我还是——唔。”

    他还未将话说完,穗安便将一个包子塞到了他的嘴里,佯装生气道:“不娶?所以上次我给你拐媳妇的时候,你说有心仪之人是假的?”

    论毅一瞬被堵得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闷声吃着手里的包子,小声道:“也不是…”

    只是这一声话语太小,穗安没去在意这嘀咕,便又岔开道:“哥哥,你武刀多,还是武剑多?”

    论毅道:“我虽有一把剑,但…还是不大用它,怎么?”

    穗安笑了笑,道:“想让你教我来着,可你…既替城中百姓驱邪抓鬼,总要拿把利器护身,不用怎么防身呢?”

    论毅道:“其实很多散仙也没有利器,多靠法术,我也和他们一样,不过,于挥刀舞剑,你也是会的。”他将手一伸,便将剑唤了出来,递给穗安。

    穗安一接,便开始端详起剑身来,剑身薄如蝉翼,锐点极尖,剑柄是几个圈圈点点的雕案,并不同于那些金龙盘玉柱的剑柄看得耀眼。

    穗安感到有丝丝熟悉,却也没多大在意,她将剑在手中挥了几下,或许是肌肉记忆,便耍了几个剑招,尽管在现在的记忆中,她会什么与不会什么,都是尝试了才隐隐知道的。

    旋身,抛剑,前刺,旁割,一招一招在她身上挥动着,论毅坐在一旁默默瞧着,恍然间,竟让他有了一丝像回到了以往的从前,他也看过这一招一剑,在一个恣意洒脱的少女身上挥舞。

    突然,周遭的风起得越来越大,迷雾渐起,所有相隔三尺的人或东西,都看不清来,一声话语,将论毅从过往拉了回来,模糊间,便见一位粗壮的老大娘推开木拦,急急忙忙道:“哎呀道长,可算寻到你了,我,我——”

    大娘喘着粗气,一时没将后面的话说完整,见状,穗安停下手中的动作,上前道:“这是怎么了?”

    论毅起了身,顺手端了杯茶给大娘,道:“别急,喝杯茶再说吧。”

    大娘接了茶,咕噜一声就咽了下去,吸着气道:“起、起迷雾了!起迷雾了!”

    穗安不解,随口道:“大娘,起迷雾对您有什么影响吗?”

    大娘粗声回道:“那影响可大了,你先看清楚,我是你大爷。”

    迷雾间穗安确是没看清楚,撇了撇嘴,道:“哦”

    大爷又急道:“我家四郎,那个不成器的东西,拉了个姑娘跑去拜六臂菩萨了!好些天没回来,我——”大爷气得拍手:“我急啊!不过说了几句他不比自家兄弟,他还真信那告示的鬼话,见什么司仪娘娘,前日里头,找了个算命先生,他算出今日起雾,便示意我家四郎遭了难。”大爷伸手握住论毅:“道长!你可得救救我家四郎啊!若是我家四郎回来,我定重金谢你!”

    穗安小声嘟囔道:“你找的算命先生怕不是钦天监胡说,没准今日就是要起雾的。”

    大爷一听,更急了,论毅安抚着拍了拍大爷:“您不必过于担忧,我会前去看看的。”

    闻言,穗安靠近过来,扯着论毅的衣袖:“我也去。”

    论毅低头往了穗安一下,想着先前既答应往后做什么都带她,自是不会再留她一人在家中,只好道:“那你将剑拿好,不论我遭到什么或做什么,你都要先顾住你自己。”

    穗安没将哥哥对自己的担忧老老实实记着,只顾着点头,心道:呜呼,我终于要见鬼了吗!

    即刻,他们便一同出了家门,穗安将剑抗在肩上,带了点小兴奋,走起路来都伴了些蹦跶,若是神情傲气,瞧起来便是要去干架那般的架势。

    论毅失了笑,道:“回来给你弄个乾坤袋背着吧,剑沉不沉?我先给你收好?”

    穗安道:“还好,那哥哥先收了吧,见鬼了的话,再把剑给我吧,嘻嘻。”

    论毅道:“那要是怕了,就躲在我后面。”

    子虚山是个平地,直接去的人,都看不到山,依照告示所说,要先去乌有岭,拜个菩萨,随后会有仙子指引。

    “哥哥,你说,若是只身一人前去拜那个什么六臂菩萨,还能去子虚山,见到司仪娘娘吗?”穗安道。

    论毅道:“告示虽只宣传夫妇二人,但我想也不全是,自告示出来,双月城中单个失踪的也有,个成群的也有。”

    话落间,二人便到了乌有岭下,其中,一座大如磐石的铜像坐立其间,凶神恶煞,犹如阎王,有着六臂,每一臂手上都存放着一个器灵,有刀剑,有文房四宝,也有纸钱。

    穗安嫌弃的“咦惹~”了一声:“我才不要跪拜他。”

    论毅沉声道:“不用跪,你尽量憋会儿气,不要被它吸到精气。”

    打自一来,论毅便发觉不对,这铜像,竟是吸人精气,使人迷幻用的。

    穗安将气一憋,好一会儿,便听见一声细响,像是一串铃铛,叮铃,叮铃,伴随着脚步,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直至这铃铛声顿住,出现在二人面前的,是一个赤着足的姑娘,她看起来约莫二十不过,只是手上的指甲极为尖锐,且面色苍白,眼眶愈黑,极为鲜红的口脂颜色都要溢出唇边,总之不似活人。

    她盯着穗安看了半响,神色竟带了丝鄙夷,又带了丝不怠,空灵的嗓音自她嘴上传来,对着二人道:“跟上吧。”

    铃铛姑娘转了身,论毅和穗安一同跟上,穗安心道:传言中的仙子怎么跟个女鬼似的。

    待远离了六臂菩萨,穗安渐渐松了气,不再憋着,也不知随着铃铛姑娘走了多久,便被她领带了一处石洞间。

    石洞里头挂满了红帘布,红火烛在石壁间明明灭灭,使洞中阴暗诡谲,最前的地方,赫然有个高座,座上有个人,正瞌着眸,撑着脸,手里像是环抱了个婴儿,用绣褓裹着。

    她穿着一身海青服,如同寺庙里的尼姑穿的那般,可若她是个尼姑,竟也没有剃度?有一袭长发,却没有束任何发式,任由这长发飘飘,好颓废的模样。

    穗安正思忖着,恍忽间,便见座上的人将身子坐了直,她眼神空洞,唇色苍白,像个濒临死际的人,手里不停轻轻拍打着环抱的婴儿,像个哄孩子入睡的母亲。

    良久,她抬眸看起穗安来,像是咬了咬牙,神色中透着一股狠戾,铃铛姑娘站在一旁,同时,和座上的“尼姑”一样,目光中都透了些狠戾盯着穗安。

    终于,“尼姑”开了口:“偏生现在不能剁了你否则定要你如同我们,任人书写。”

    这话听得穗安不明所以,云里雾里的,她不知该不该作声,想着是否装装样子,让她们误以为自己被六臂菩萨吸了精气迷幻了,所以不能在她们面前清醒。

    余光间瞥见自己哥哥也不曾作声,便也一直装着。

    “尼姑”道:“带这郎君换衣吧,山中活人囤够了,今夜便给他们拜堂,至于穗安,先给黑无名带去吧。”

    论毅和穗安几乎是同时疑惑起来:她们竟知晓穗安的名?莫不是先前就认识她?

    穗安努力回想着,尝试在过往自己也忘了的记忆中,是否与她们二人相识?

    可她想不起来,怎么也想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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