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小雨心想，“你可能没意识到，人们对自我欺骗的渴望有多强烈，它是人性的一部分，对社会运行机制至关重要。世界本质上就是我们创造出来的集体想象，为了保护这份幻想，人们愿意付出巨大的努力。”
“如果我不答应呢？”赵小雨镇定地问。
李响面无表情地说：“那我就用那些文件毁掉你。”
赵小雨淡淡的说道：“那些文件不过是些记录资料，并不能实质性证明我不是灵媒。”
“是，有道理。不过你想想，你的客户要是知道他们最见不得人的秘密还在你手里，只要他们肯出价，随时都能赎回去。只是我了解过你那些客户能干出什么恐怖的事来，到时候你就自求多福吧。”李响坦诚地说，“我也不是十恶不赦，赵小雨，所以我没打算这样对你。我给你提供个体面退场的机会，你的名誉和生计虽然会被毁，但至少你还活着，能看到明天的太阳。”
赵小雨啐了一口，“你丫也忒狠了，这也没给我留多少余地啊。”
李响接着说：“你作为一个灵媒，早就该预见到这一天的到来。你建立在谎言之上的生活正在自行瓦解，你是个骗子。在你内心深处，你也清楚自己并不配得上所获得的成功和赞誉。”
赵小雨冷笑着，回忆起马志和溯灵瀑的经历：“你根本不知道我走到今天付出了多少代价。”
李响却不以为然：“哦，我大概能猜到。你正在回收那些自古以来就困扰着人类的神秘主义元素，结果反把自己陷了进去。”
赵小雨咬牙切齿，恰在此刻，楼上忽然传来了拖拽声和重重的撞击声。
她在心里默念：“何伯，你要是来帮忙，现在正是时候。”
仿佛心有灵犀，何伯的身影真的出现在了窗口，紧接着传来了一声巨响。
只见何伯从楼梯口滚了下来，后面还跟着几个李响的瘾君子同伙，他们亦步亦趋地下了楼梯。
何伯一路滚下，直到撞上赵小雨的椅子。看起来何伯伤得不轻，嘴唇都撞破了。
一名瘾君子冲李响报告：“老大，逮住一个老头，他在窗户外面偷看，估计是个捡漏的。要我们收拾他吗？”
李响看着何伯的狼狈相，然后转向赵小雨问：“这位仁兄你认识？”
赵小雨狠狠瞪着他回道：“他是我的司机。”
李响调侃道：“哦，但愿你不是坐的顺风车。”
李响说着，收起了那个手指模型，又警告她：“你要是敢做傻事，我就把那些文件放出去。所以，给我乖乖听话。”
赵小雨愤然道：“你现在打算怎么样？”
李响平静地说：“你现在可以走了，我稍后会联系你。”
“我能拿回我的刀吗？”赵小雨追问。
李响果断拒绝：“当然不行。”
赵小雨挑衅般地回应：“那你没事记得多磨一磨。”
“哦？为什么？”李响有些好奇。
赵小雨直截了当地说：“因为一旦我拿回来，我会用它抹了你的脖子。”
李响脸色微变，威胁的笑容消失殆尽：“那咱们走着瞧。”
“别不拿我的话当回事。”赵小雨说。
他们给赵小雨松绑后，赵小雨扶着何伯站起来。
他的状况比赵小雨还要糟糕，他的一只脚踝严重受伤，站也站不住，就这样两人搀扶着花了几分钟才爬上楼梯。
两人一瘸一拐地回到了破旧的卡车内，瘫坐在座位上，各自忍受着身体的疼痛，喘息不已。
何伯终于开口打破了静默：“咳，我说，现在算是什么情况了？”
赵小雨苦中作乐地笑了起来，说道：“很糟糕的情况。你居然还把自己搭进去了。看看你的脚踝，肿得跟馒头似的。”
何伯忍痛发动了卡车，经过几次尝试，引擎终于再次轰鸣起来。
“我们现在要去哪儿？”何伯边开车边问。
赵小雨望着前方，坚定地回答：“找个地方，想个脱困的法子。”
……
因为在车上的时候赵小雨实在厌烦了何伯对她提出的长远解决方案的絮叨。
于是她改变计划，独自返回了小雨灵媒所在的公寓，开始打理自己。
这次不仅是整理心情，更是实实在在地整理起了仪态。
那件沾满尘土、乱七八糟的紫色礼服，都快够丢进垃圾桶里了。
泡了个澡，让赵小雨疲惫的身心有所恢复。
只是想要正式回归荧幕前，至少还需要几周的时间恢复精神。
观众可不喜欢看到他们的电视通灵师顶着肿胀的脸颊和淤青的手臂亮相。
看着镜子里那一片淤青，记忆闪回到了从前，那段还未成为名人的日子。
她低头盯着曾经严重扭伤的脚踝，好像感到痒痒的。医生说过那是电神经在修复过程中微弱活动的迹象，虽然外表上看不出什么，但内在的愈合其实正在缓慢进行。
它就像是个隐秘的疮口，虽未显现，却始终存在。
赵小雨暗想，要是马志还在，她就不会陷入这般困顿。
他们本可以过上平淡却体面的生活，成为一对普通夫妻，上班、育儿、度度假，就这样简简单单。
她将洗手盆的水槽灌满冷水，然后把脸埋进水里。冰凉的感觉流遍脸颊的伤痕，虽然能缓解肿胀，却无法抚慰内心的一切创伤。不久，她感到呼吸困难，但仍强行把脸浸在水下，直到身体本能地迫使她猛吸一口，差点呛水。
“马志，这就是你在溯灵瀑被顾恩按在水底时的感受吧。”赵小雨从水中抬起脸，猛烈地咳嗽，泪水和水珠混合着洒在毛巾上。
穿好衣服后，赵小雨决定今夜就在沙发上过夜。
此刻她无法承受床铺的舒适，她需要在明天早晨因颈部僵硬和全身酸痛而艰难起身，让痛苦时刻提醒自己。
现在还不是享受安逸的时候，尤其是没有大卫在身边的日子。这份痛苦如同一团真实的火焰在她心底燃烧，她选择不轻易让它熄灭。
明天，她要去探望王雨彤；明天，她要找到德沃拉克的破绽；明天，她要把痛苦转化为动力，就如同以往那样。
赵小雨在梦中重温了溯灵瀑的场景，感受着马志温柔的触摸，思考着何伯的推理，回忆着键盘侠李响的狡猾、顾恩的恶毒、蒋天翔的坚韧、张峰的忠诚、王雨彤的纯真，还有那个始终在幕后操控的神秘人物。
他们在她脑海里如冰山般矗立，当她醒来时，那些形象仿佛在召唤她深入探究，揭开他们真实面貌的面纱。
她在浴室镜子前反复低声念叨：“帮帮我，帮帮我。”
尽管赵小雨尚不清楚这句话的具体含义，但直觉告诉她，一切答案也许就隐藏在王雨彤的公寓之中。
她换上了一袭崭新的紫色礼服，怀揣着小雨灵媒标志性的道具，整装待发。
“键盘侠，我来找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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