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判断得没错,雷尔夫公爵。”

    布雷·查理曼看着露娜身前的水晶球如是说,一旁大半张脸被阴影遮盖的雷尔夫公爵眯着眼睛接受着布雷的赞美,轻轻点了点头。

    阴狠的蓝色眼睛在黑暗中模糊不清,很好隐藏了内里的倨傲。

    “是的,事实上我作为商人贵族,自然很清楚其他的商人贵族所思所想,史密斯公爵太迟钝了,长久的安逸生活和那些与蠢货的讨价还价让他远没有我预想地优秀。”

    “是么,在你看来史密斯公爵很愚笨啊。”

    布雷开口,没什么特殊的语气,仿佛在陈述事实。

    两个人之间的嫌隙一眼能够清楚瞧见,只不过,在外人看来,相比于高傲的公爵,布雷·查理曼,如今的查理曼七世才是在压迫和轻蔑的一方。

    女巫露娜被夹在两人中间,

    她漂亮,但带着些许虚假的脸蛋上始终挂着讨好的笑容。

    她是个流浪的法师,导师是个曾勉强在云堡求学数日的法师学徒,现在她甚至没有触及自己老师的上限。但是这不意味着她很弱,在普罗大众和部分小贵族眼中,露娜可以说是女神般的存在。

    只不过,在帝皇和手握大军的公爵面前,她是最弱的。

    “两位,史密斯父女已经离开了庄园宅邸。”

    “不着急,我们的交班队伍应该也来了。”

    雷尔夫公爵笑着开口,只不过细密整齐的牙齿看着却给人无比狰狞的错觉。

    “希望史密斯公爵大人能够快一点发现,不然今天之后,史密斯商会就不再是史密斯的了”

    声音穿过阴影,却四散着,像是蚊虫的振翅声,由远及近随后骤然消失,像是融进了窗外最后的一抹月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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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爸爸,我感觉不对,四周都很危险”

    嘉利抓着史密斯公爵麻衣的衣摆,脚下是哆嗦的小碎步,只需要一眼就能看出她的紧张和惊恐。

    “别紧张,嘉利,你看,我们已经出来了,接下来只需要按着我们规划好的路线离开,我们就能脱离帝都这个牢笼。”

    史密斯公爵将整齐的两鬓弄得更乱了点,看上去就像是寻常的士卒。

    一队巡逻的队伍在他们两人小声交谈间路过,带头的队长顿住,转头看向两人:

    “问!你们,干什么呢?”

    “我们,我的兄弟肚子不适,我正带着他要去休息。”

    “休息?休他妈的屁息,我看你们就是想去玩女人,妈的,昨天就被老子抓到了两个去找女人的,今天又两个。”

    这个队长骂骂咧咧地靠近史密斯,随后不由分说就是一脚。

    带着各种污迹,甚至脚尖破了的大洞,污黄的大脚趾就露在外面的鞋就这样印在史密斯公爵的小腹,正蹬的力道让史密斯公爵不由分说地向后倒去。

    连带着抓着自己父亲的嘉利也一个趔趄,一同向后栽倒。

    看到自己一脚踢翻两个士卒,巡逻的队长拿已经钝了的砍刀搔了搔头皮,又用身边士卒手里的木棍捅了捅地上的两人。

    史密斯公爵此刻感觉自己眼前发黑,胃里泛起酸水。

    嘉利则是确确实实被眼前这暴力的一幕吓得呆住。

    两人一个是未曾经历与匪徒搏斗的大商人,一个人没有多少经历的少女,此刻只能窝在地上一动不动。

    “妈的,遇到了两个懦夫,走了,扫兴。”

    队长举着火把,骂了一句就带着自己的部下离开。

    事实上,十二领主联军的士兵素质本来就不高,玩忽职守一词对于他们而言根本不存在,事实上,他们对于自己这一份‘士兵’的工作,更多看重的是借助这个身份欺男霸女。

    至于巡夜、维护治安、杀敌,抱歉,和我们无关。

    所以这个队长叫住史密斯公爵和嘉利,开口就是定罪和殴打本身是为了敲诈勒索些财物,并不是发现了什么。

    就这样,后墙再次陷入安静,

    嘉利小心翼翼把她父亲搀扶起来,两人一瘸一拐离开了后墙,顺着一片黑暗进入了另一条街道。

    远处亮起火把,

    紧接着,成群结队大概有100人的队伍从黎明前浓重的黑暗中走出,

    而史密斯父女距离原本与队长沃伦的目的地还有几步的距离。

    嘉利猛地拉住了史密斯公爵,

    那种炸毛一般的危机感,就像是整个人突然被丢进满是浮冰的浅水中,刺骨的寒意侵蚀骨髓,沉重的水压包裹着肺部,无法呼吸、无法逃脱。

    死亡随时都会降临。

    “不能去!爸爸!停下!”

    她像是幼兽一样低声嘶鸣,死死拽住了史密斯公爵的身体,如同攀附枯木的真菌。

    “嘉利!”史密斯公爵执拗地向前,口中还在不断安慰,“放心,我们很快就会借助那群贪婪的家伙离”

    他并没能说出预期中的‘离开’一词,

    嘉利从胸口取出了一本中篇小说厚度的精装书,羊皮纸,木质封皮,铁包角——她的着作,然后对着自己父亲的后脑狠狠一拍!

    沉闷的声音并没有引起前方成队人的注意,事实上,这个时间段所有人已经进入了迷蒙的睡眠中,就算是偶有清醒的,也不至于被他们撞见两次。

    嘉利将书丢到一旁,两只手拖住父亲的腋下努力将他拖到一旁的暗巷。

    和正常的小巷比起来,这里被堆放着些许杂物,像是些破旧的木料、损坏的马车、箱子原本没有,只是动乱之后,贵族们并没有了足够的人手来清理龙血王骸搞出的废料。

    暗巷就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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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交接!说说史密斯在哪儿?”

    几步远的巷道外,

    为首的军士用镶嵌着宝石的黄铜柄长剑随意顶了顶面前的沃伦,之前还在开心数着银币的沃伦此刻颤颤巍巍说不出一个囫囵的词。

    “史史密斯,他他他还没,还没来大大人。”

    语调就像是放在了不断锤击的鼓皮上,发出鼓点一样的颤抖。

    “还没来?!”

    军士皱起眉,一脚踢开眼前挡道的沃伦,只不过这只鞋,不应该尊称为靴子,用料是厚实的牛皮,上面用铜钉包上了一层铁片。银色和金黄的金属在火光下折射着冰冷的光。

    “我记得你向我们公爵大人承诺过,会带着史密斯公爵和他的女儿过来。你这是在欺骗一个公爵吗?”

    他的声音带着愤怒,一种你在欺骗我父母的那种愤怒。

    事实上也没错,衣食父母也是父母,边缘军团的每个人都对雷尔夫公爵无比崇敬。

    另一边,嘉利听到他们的谈话,身上的危机感却稍微消退了一些,蹲下身,把自己绕过了父亲的一侧,改用搀扶的方式带着父沿着暗巷离开。

    她隐隐有一种感觉,向着前面走可以离开。

    水晶球忠实地记录了这一幕,

    随着嘉利一步步地向前,也越来越靠近水晶球的边缘,在于晶莹的白光贴合的位置,彻底走入黑暗。

    “我探查不到更远的地方了。”

    露娜立刻开口,同时做出一副疲累的模样,表示已经到了自己的能力极限。

    布雷·查理曼拍了拍手,在门外的侍从就走了进来。

    “去告诉我的亲卫们,让他们带领士卒,沿着街道在史密斯宅邸附近注意每一个暗巷出口。”

    随后他转过头,颇有些看笑话的意味询问雷尔夫公爵。

    “公爵大人,有没有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

    阴影中的雷尔夫公爵此刻已经坐在了柔软的高背椅上,他端着一杯血红的酒,低眉看着酒液中浮沉的浅绿、仿若嫩芽般的眼球。

    他笑了,勾着唇角,浅薄但殷红的唇扯起来格外刻薄。

    “殿下,哦不,陛下,我只能说我很庆幸没有和您打赌,没想到史密斯家族还是有一些令我惊讶的地方。但也仅仅是惊讶而已。”

    他品尝了一口酒,抬眼看向貌似是居高临下俯视自己的布雷·查理曼。

    “您与其想着封堵那个小丫头,不如思考一下他们会去哪里。”

    “城门已经被封锁了,他们只有可能在内城里打转。”

    布雷显然是没明白雷尔夫公爵在说什么,下意识开口。

    “您这样自信是好事。”

    雷尔夫公爵不置可否,将酒杯中的酒喝下,杯子随意放在一旁,起身离开。

    没有行礼,没有说明。

    只有关上房门是若有若无地呢喃。

    “下棋不是这么下的棋手之间还是保持距离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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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暗巷中,

    嘉利喘着粗气,史密斯公爵高大英俊,这也导致并不是一个少女能够长期搀扶着行动的,

    黑暗中脚下都是木条、灰烬,可能还有一两具焦尸,她都一一避过,身体有些疼痛,尤其是脑袋,感觉在不断变得沉重。

    “呃嘉利?”

    史密斯公爵有点慌乱地站直身体,随后摸着头。

    “我们被袭击了?”

    “不是,父亲。现在先别管这些事,这一次在大事上请您务必听我的。”抛开了‘爸爸’那种无助中寻求依靠的称呼,嘉利严肃地开口,“我能确信,我能感知到危险,之前沃伦背叛了史密斯,现在我们需要另寻出路。”

    她刚说完,在一旁,巷子的另一边就响起了沉重的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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