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正辩时,殷瑛来向老太君辞行。

    “好孩子,你固执啊,听老身的,就在国公府住下吧?不管和离是否能成,只要你在国公府一日,就算天上掉刀子,老身也能护住你!”

    “是啊。”

    宋筠一听殷瑛要走,急得要抹泪。

    这两日,她一有空就去寻她聊天。

    或许都是管理过硕大的府邸,二人有许多共同之言。

    有时就算不说话,同坐在一处,松间赏花,竹下品茶,也觉惬意非常。

    越想越是有些舍不得,宋筠竟也有了几分小性子,抓住了殷瑛的手就不松开。

    “你虽是买了宅子,可也离国公府好几条街呢,都不在一处坊间,太远了,你就在府中住下吧,你若是担心珍儿小姐,就一同接来,府中也好热闹热闹。”

    老太君双眼一亮。

    “对对对,接来同老身作伴儿!”

    殷瑛哭笑不得。

    这个时候,老当益壮的全管家激动得在花厅外请安。

    “老太君,好消息啊,大好的消息啊,和离了,陛下亲自下旨准建安侯和咱小姐和离啊!”

    “太后还亲下懿旨,将端王下训斥了一番,说他为心不仁,禁足一月!”

    宋筠喜极而泣:“好好好!阿瑛,恭喜你,终于自由了!”

    老太君欣慰不已,“好孩子,来,来我怀中,好孩子啊,你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了啊。”

    三人哭做一团。

    殷瑛竟一时犹在梦中。

    前世那般挣扎,饱受苦痛,她无法与别人言说,一是无法说,二是别人自不能感同身受。

    可如今,眼前这二人非她血缘,不知她前世苦难,却能为她欢喜到此种程度。

    殷瑛脸上一热,她也落泪了。

    这滴泪,好似浸透了肌肤,滚落到了心间。

    她好像懂了。

    或许,老太君和宋筠并不仅仅是在为她高兴。

    为身在笼中的自己。

    为无法选择的命运。

    她能和离,好似,她们也解脱了一般。

    待安王和安国公回府,殷瑛郑重行礼。

    “谢殿下,谢兄长为阿瑛和离之事奔波,如此大恩,殷瑛无以为报,请受殷瑛一拜。”

    元斟和崔辞同时一侧身,避开了这礼。

    “你这丫头,礼还怪多的。”

    崔辞脸色很不自然,族中没女儿,国公府这一脉更是三代无女,连个庶女都没。

    他曾经盼着宋筠给他生个女儿,可谁知有一云游老道士说他此生没这个命,不必瞎折腾,崔辞便死了这条心,干脆一心向道了。

    “我道观还有事,就先回去了,若你以后遇上什么事,可来白云观找我,没事找我喝喝茶也是好的。”

    他要向那群道士炫耀!

    命中没女儿,但有老妹!

    崔辞说走就走,气得老太君抡起竹节镶玉鸠首杖就朝崔辞后背打去,宋筠和管家劝着,元斟则护着殷瑛来到一旁廊下躲着看热闹。

    他有点不快。

    殷瑛叫崔辞兄长。

    却不唤他表哥。

    这称呼烫口不成?

    两人寒暄几句,元斟没有问殷瑛今后有何打算,只告诉她新宅器具添置的讲究之处。

    婆子丫鬟需身家清白,老实可靠。

    护卫要忠心勇胆,须签死契效忠。

    殷瑛没有说这些她都知道。

    只认真听着。

    感受着从未有过的,亲人间的暖意关心。

    殷瑛拜别安国公府,前往长兴坊,宗平巷,这日,是她新生活的开始。

    本朝虽没有女子和离的先例,但殷瑛是陛下下旨和离,既不用入道观做姑子,还得了户头,可以体面的活着,宫中还赐下许多礼物,以做宽慰。

    新宅子前后三进,有湖,有大院子。

    虽比不上侯府雕梁画栋的富贵精致,但也雅致十足。

    苏珍儿则买了隔壁更大的四进大宅子。

    她说,她做梦上辈子蜗居了,这辈子定要住宽敞的大屋子。

    殷瑛本想劝她莫要铺张,一人住四进的宅子,若空屋闲置太多,宅大人少的话,于风水上讲为不吉利,容易损耗主人家的气血。

    但只要一想到苏珍儿提到那个梦时的憋屈,殷瑛也就不忍再提。

    多买些下人回来便是。

    “回来了回来了!”

    苏珍儿领了人在大门候着。

    一见殷瑛,就下命抛洒花瓣,“花从头上落,日子越来越好过!”

    银霜和芍药在身后捂嘴笑。

    “来来来,再来跨个火盆,霉气祛除,菩萨守护,财神也要来长住!”

    连王妈妈也笑了。

    一边哭一边笑。

    “这里这里,艾叶沾水去晦气,渣男远离,姐妹独美!”

    殷瑛也忍不住了,笑得打趣,“什么乱七八糟的。”

    但心中仍是感激。

    一行人刚准备进屋。

    大门外快速驶来一辆马车,殷瑛定神一看,竟是殷府的管家。

    “小姐安好,老爷听闻小姐和离,特来请小姐回府安住。”

    殷瑛轻笑,殷兆可不敢派人来。

    “族中长老的意思?”

    管家想着族老给的好处,壮着胆子说。

    “小姐,您虽不是殷府的血脉,但到底老爷待您如同己出啊,您如今已是和离之身,就勿要在外抛头露面了,族老们都是为您,为殷府好啊。”

    殷瑛给了芍药一个眼神。

    这丫头立马心领神会。

    “跟我上!”

    撂下话,撩起袖子,接过小厮手里的棍子,就上前赶狗。

    “我家小姐早就同殷府断绝关系了,还有脸上门来!”

    “为我家小姐好?当初闹和离的时候,那些流言可少不了殷府族老的手笔,阴着坏透了!”

    “以后再敢上门,我见一次打一次!野狗要饭到不见你这么上赶着来的!”

    “滚!”

    芍药舒坦了。

    大家伙都舒坦了。

    银霜:“小姐,咱们进府吧。”

    正目视殷府管家仓皇逃窜的芍药将手放在眼前眺望,“小姐,又来人了。”

    苏珍儿:“这次我来!”

    “好像不是来找事儿的。”芍药再一看,“呀,小姐,是安王府和国公府的马车,好多贺礼啊。”

    足足十辆马车,全是恭贺殷瑛迁居的贺礼。

    周遭邻居都纷纷从大门外探出头来观望。

    “好大的阵仗啊,这对面住了谁啊?”

    “你不知道啊!那可是原先的侯夫人殷氏!本朝第一位和离的奇女子!”

    “好羡慕啊。”

    “怎的,你也想和离不成!回屋去!莫要同此等女子结交!不守女德,何以来的品行!”

    世人千张嘴,人人都有自己的日子要过。

    殷瑛自是没把这些话放在心上。

    府门前,全管家神色更恭敬了。

    “小姐金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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