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痛哭一场，这才开始晚餐。
红烧肉，凉拌小黄瓜，红白萝卜炖排骨。
夏大雨又临时加了一个菜——金雀花炒土鸡蛋。
江艳艳开了一瓶红酒。
吃得自是风卷残云，喝得酣畅淋漓。
收拾完碗筷，打开电视，一起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江艳艳这才问起餐前忘形之事由来。
夏大雨把上午采访、写稿、审稿的过程、细节娓娓道来。
女人听了，甚是欣慰，随意评点了几处。
到底是资深专业人士，所评所点到位而精当。
男人深受启发，获益匪浅。
絮叨之间，男人又要来抱女人。
女人怜惜其身子骨，不肯再依从。
左哄右哄，男人情绪平复，终不造次行事。
于是，两人一边看电视，一边嗑瓜子。
少时，听得手机铃响，来电的是一个本地陌生号码。
夏大雨瞥一眼江艳艳，她也疑惑地看着他。
他按下接听和免提键——
“喂，弟弟——”一个女人。
“请问——你是哪位？”夏大雨皱了皱眉头。
“我，王姐。”
“呃，哪个王姐？”
“后勤部王洁，王娘！记得了吧？”
“哦，王姐，记得记得。不好意思啊，我没存你的号码。”
到本报报到第一天，夏大雨曾到一楼找过她，领了《现代汉语词典》第7版、《咬文嚼字》合订本等。
当时，她还说要给他介绍对象来着呢。
“你现在说话方便吗？”
夏大雨看了一眼身侧的女人，说：“方便呢。”
“你身边没其他人吧？”
“没有。”
“弟弟，姐获得一个消息，可能对你不利。”
王洁在电话里说。
夏大雨一惊：“啊？”
“社里可能要调整你的岗位。”
夏大雨想：该不会是到采访部门吧？
心里略轻松。
这不正是求之不得吗？
“调整到哪里？”
“印务中心。”
“什么？”
“是的，也就是印刷厂。”
江艳艳在一旁也听得大吃一惊。
“怎么会！”
“消息确切，来源可靠。明天上午就要开党委会研究了。”
“……”
“那地方不能去，去了就回不来了。”
“谢谢阿姐。那我该怎么办？”
王洁迟疑一阵，说：“如果你不想去印刷厂，那就赶紧找人。”
“那该找谁呀？”
“谁整你就找谁。”
“阿姐，你告诉我，到底是谁在整我啊？”
“……根据内线分析，极有可能是秦副总编。”
夏大雨脑际“嗡”地响了一下。
有人亮剑了！
“弟呀，姐能告诉你的就这些了。”
“谢谢姐！”
“不要跟别人说我给你通风报信。”
“肯定的，姐！”
挂了电话，夏大雨一阵沉默。
职场争锋，未见硝烟，却异常残酷。
裹挟着规则、利益、权谋、情感、智慧……
江艳艳想了一阵，说：“要不我给他打个电话问问情况？”
夏大雨摇了摇头：“不必。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奈何，奈何？”
“就这样任人宰割、坐以待毙也不是办法啊。”
“印务厂就印刷厂吧。到哪里还不是吃碗饭。”夏大雨有些泄气。
话虽如此，但心有不甘。
到印刷厂就相当于刺配沧州了。
在本报，与其他单位一样，也是个金字塔结构。
最上一层是班子成员；第二层是中层干部；第三层是记者编辑；第四五六层是其他。
每一层又分出三六九等。
印刷厂无论从地位还是收入，都属于底层，甚至还不如后勤，至少后勤没有那么苦。
想到每天都要跟油墨、纸张、滚筒打交道，有时还要搬笨重的新闻纸，心里始终不得滋味。
“我跟印务中心打听一下？”江艳艳提议。
“那就侧面了解一下吧。”夏大雨说。
反正也没其他好办法。
江艳艳打了个电话——
“喂，喻治厂长，在忙啥呢？”
“哎，江大美人，难得给我打个电话嘛。”
“哦哟，对不住了，厂长大人，这段时间有点忙，改天约顿酒嘛。”
“改天改天，改天是哪天呀，32号还是星期八呀？”
“哈哈哈哈，择日不如撞日，那就今天嘛，我找场子？”
“江主任，真不巧，今天厂里出了点状况，正在处理着呢。”
“那你可别怪我约在二月三十号咯？”
“改天我请江主任，今天真不行。在医院呢。”
“啊？你在医院？”
“不是我，是阿飞。今天下一车纸时，他被轧到了手。”
“问题大不大？”
“怕是得住院一段时间呢。”
“跟领导汇报了吗？”
“汇报了。秦副总刚才来看望过了。”
“么你这边人手有点紧张了嘛。”
“就是。还有两个员工在休假。明天再不补一个人过来，报纸都怕印不出来了。”
“那么紧张啊？”
“是呀，我们这边是一个钉子一个眼。少一人都不成啊。”
“领导那里什么意见？”
“秦副倾向于从这一批新人里抽调一人过来帮忙。”
“抽谁也不合适呀？”
“是呢，很为难。记者编辑岗不敢动，估计要抽校对室的人了。”
校对室，新人——说的不就是夏大雨吗？
“厂长大人，那你忙。喝酒就改天了啊。”
“只能改天了，还能有啥办法呢？”
“大美人，再见！”
“拜。”
情况很明朗了。
王洁说的还真不是空穴来风。
到印刷厂帮忙或许只是权宜之计，过一阵子可以回来。
但作为新人，正是业务提升阶段。离开岗位一段时间，又要被甩下一大截了。
领导肯定也有其他办法，但一般来说，班子成员之一提议，理由充分，其他人也不会太反对。
“我直接跟他说，你不能去印刷厂。”江艳艳说。
“只怕是自取其辱罢了。”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放手一搏吧。大不了跟他摊牌！”
江艳艳想了又想，想了又想，还是决定拨打了那个号码。
在手机通讯录里，那个号码被存为：秦。
翻到那个号码，她深吸一口气，用力摁下了拨出键。
“贴近读者，用心说话，闲城晚报欢迎您的来电……”听筒里传来彩铃的声音。
电话接通了，那边说：“喂，艳艳……”
本文链接:https://www.tailaixsw.com/41_41393/219687.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