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持续了一天一夜。

    第三天,雪停了,天气愈发寒冷。

    胡人杰命人将30块石碑搬进藏书阁,结果很快便有人来报:“老爷,大事不好,原先收藏在地宫里的石碑不见了!”

    他闻言吃了一惊:“什么?石碑不见了?”

    他急匆匆过去查看,发现搁在那儿的上百块石碑消失得无影无踪!

    “怎么回事?我珍藏的石碑呢?难道被人偷走了不成?不应该啊,总计上百块石碑,哪那么容易被偷走?”

    他将守护藏书阁的两位武师家丁叫过来,询问近日来可曾发现异状。

    家丁说一切如常,除了大小姐和大少爷之外,再没有外人来过。

    “石碑怎么不见了呢?”

    “不知道啊。我们一直盯着呢,不可能被人偷走。”

    胡人杰派人去唤胡长清,结果胡长清出门会友人去了,于是他又把胡芸儿叫来。

    胡芸儿冲两位家丁道:“你们先下去。在楼外守着,不准任何人接近这儿!”

    “是,大小姐。”两位家丁抱拳退下。

    胡芸儿隔着窗子,看了看家丁的位置,才转头望向祖父,开口说道:“爷爷,石碑被收起来了。”

    胡人杰问:“收到哪里去了?那可是上百块石碑,除了藏在地下外,还有哪里能藏得住?”

    “喏,在这儿呢!”胡芸儿上前两步,将声音压得很低,说自己误打误撞,制成了储物法器。

    胡人杰望着巴掌大的储物袋,惊讶得无以复加!他瞪大眼睛低声道:“你竟然找到了制作仙家宝物的秘法?这件事可不了得!你吓着我了!消息若是走漏,你知道面临什么下场?”

    “爷爷,除了您之外,别人都不晓得。镇国公府的两位少爷,知道我有障眼法,或许能猜出我有储物袋,但不知道出自我手。”

    “镇国公府?我听说是祖永寿的小孙子救了你?你对他印象很好?相信他的为人?”

    “爷爷,我相信他。”胡芸儿取出《九符密录》,以及从老树妖那儿获得的《鬼书阴符》拓片,道:“老国公亲自带着人,帮我砍伐灵树枝,制成了灵墨。砍伐灵树的时候,我偶然获得一本书,还有一块石碑。这是我抄录的书册和制作的拓片。爷爷,您把它和滁州大墓的石碑,以及三坟五典的拓片合在一起研究,或许有助于您早日领悟大道。”

    胡人杰翻开《九符密录》,越看越感到震惊:“这书来历不凡,让人眼界大开,有了它之后,定然会对我破解《三坟》和滁州大墓的碑文有所帮助。芸儿,从今天开始,你白天跟着我,与我一起破解符文奥秘。”

    “是,爷爷。”胡芸儿爽快的答应下来。

    这一天,胡三春趁着陆景渊的女儿陆玲出门,将她拿下塞入马车,蒙上双眼,带到一个隐秘的地方囚禁起来。

    然后,他装扮成陆玲的样子进入陆府,近距离观察陆景渊的一举一动。

    他运气不错,没过三天,便找到陆府藏宝的地宫入口,位置就在陆景渊书房对面的府库中。

    陆家府库分成地上和地下两部分,地上部分收藏的都是金银之类的常见物品,很少有人知道地下还有藏宝空间。

    这天晚上,胡三春看见一个婢女端着茶水走向书房。

    他悄悄出手,在茶壶里加了一点药粉。

    不久,陆景渊喝了茶,睡昏过去。

    胡三春装扮成陆景渊的样子,大摇大摆的进入府库地宫。

    地宫里有不少宝物,主要是稀罕的砚台、灵墨和珍本典籍。

    他找了好一阵子,才找到老爷交代的拓片,厚厚一叠装在箱子里,旁边还放着一些手稿,其中包括来自于胡人杰的手稿抄本。

    胡三春将拓片和手稿裹在大衣里,然后离开地宫出了陆府。

    他在外面又绕了一圈才返回胡府。

    “老爷,我把您要的东西拿回来了!但这件事,恐怕瞒不住陆景渊。他能猜出是您下的手。”

    胡人杰轻哼道:“被他猜出来又怎样?不管你拿不拿拓片,他都对我充满敌意。你忘了上次,在景阳山遇到的那伙劫匪,其中一人乃是陆际涯的小儿子。陆际涯是陆景渊的兄弟,不去读书科举,却成为武修,做了泰武王的爪牙。你说陆际涯的儿子,怎么可能做山匪呢?”

    胡三春笑道:“老爷,这事儿我怎会忘记呢?我打碎他一口牙,剁了他两根手指,吓得他屁滚尿流,交代出山匪是他邀请的。他原以为自己躲在远处能及时逃走,没想到被我隔着数百丈,一箭射穿他的大腿。说起来,那时候您就该报复陆家了,为何一直隐忍不发呢?”

    胡人杰叹道:“如果只有陆家,我自然是不怕的,但他背后站着泰武王。那位王爷很不简单,不但自身是宗师,而且深受皇上器重,不是我们能抗衡的。”

    说到底,他虽然是内阁首辅,但终究是文人,在成为宗师之前,手无缚鸡之力,缺乏自保的实力。他的权力来自于皇上,皇上一句话,就能剥夺首辅之位。

    跟武修相比,儒修有优势,也有缺点,寿命绵长,肉身孱弱,顺风的时候能借助朝廷势力让武修望风披靡,逆风的时候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胡三春又问:“老爷,您跟陆景渊有仇,为何却将手稿送给他?”

    胡人杰冷笑:“我送的手稿半真半假,有很多臆测的东西,有些是故意写错的。”

    胡三春开怀大笑:“原来如此。”心想:“我就知道,老爷的心思没那么简单。别人都以为老爷是一根筋,其实真正的鸿儒既有底线,也懂得圆滑处世,有所为有所不为。”

    胡人杰虽然知道胡芸儿被推下水的事,但他并没有进一步处罚胡贞儿。

    他已经八十八岁了,见过形形色色各怀鬼胎的人,像胡贞儿这样的小丫头,不值得他亲自出手惩戒,有那个功夫还不如教导胡长清呢。

    古语云:天道恢恢,疏而不漏。

    意思是说,天道公平,作恶就会受惩罚,它看起来似乎很不周密,但最终不会放过一个坏人。

    胡人杰觉得,老二胡翔承长成了歪脖树,能养出胡长清这样的孙子,已经是老天垂青了,让胡家不至于绝后,至于说多了个心思阴暗的孙女,那也没什么了不起。

    同时他也心中感叹:“老祖宗说得好,娶妻当娶贤。胡长清的母亲出身名门,胡贞儿的母亲却是青楼女子。这件事也怪我,当初长子遇难,我心灰意冷,懒得管次子,竟然让他将柳青青娶进家门!”

    不过,胡人杰心里还有一些残念,觉得年轻人心性不定,将来还有变好的可能。

    在他看来,人性很复杂,好人不一定总是好人,坏人不一定总是坏人,好坏之间在某个时间和地点,有可能发生转化。作为一个高明的领导者,只要善于调兵遣将,哪怕是家族里的残次品,鸡鸣狗盗之徒,也能发挥重要作用。

    作为儒门修士,不同境界对应着不同寿命。进士的平均寿命是100岁,大儒130岁,鸿儒180岁,而一旦成为宗师,寿命大幅增长,一下子跳到400岁!跟筑基修士差不多。

    胡人杰乃是鸿儒,肉身看似孱弱,但生命层次拓展开了,拥有180岁的寿命,有充足的时间能看见子孙后辈的成长变化。

    而像老二胡翔承那样,受限于秀才境界,平均寿命75岁,很可能死在他前头。至于说孙女胡贞儿,如果成不了“灵女”,大约活不到70岁。

    苍兰国的人,平均寿命五十多岁,平民寿命短,可能四十岁就死了;贵族活得稍微长一些,六十岁去世很正常。要不然,怎么说“人生七十古来稀”呢?

    腊月二十四,灶神节。

    灶神节又称小年。

    小年意味着人们准备过年,剪窗花、扫尘土、理发、洗浴、吃灶糖,表达人们辞旧迎新、迎祥纳福的美好愿望。

    上午,胡人杰参加了早朝。

    早朝过后,他被皇上赵太英留下来。

    这时候的赵太英,面带红光,身体看着没什么毛病。

    胡人杰心想:“皇上是地阶宗师,拥有160岁的寿限。他才130岁,按理说还能活三十年,怎么会在三年内薨了呢?”

    赵太英面带笑容,说道:“胡卿家,有段时间没见你了,你此次出关回京,莫非功力大有进境?”

    胡人杰躬身道:“启禀陛下,臣闭关大半年,没有什么进步。因为思念陛下,所以回来看看。”

    赵太英笑道:“朕虽年迈,身体无恙。前些日子,御弟泰武王送来一炉灵丹,我每月吃一颗,感觉浑身舒畅,就连丹田外的桎梏都变得松动了一些。丹药很珍贵,是用500年灵鹿的内丹炼制而成的,爱卿是朕最依赖的重臣,我想送你一颗,与你分享!你吞了它之后,必能延年益寿。”

    胡人杰的一颗心悬了起来,道:“微臣感谢陛下,可惜臣是儒修,常养浩然之气,从没有吞服丹药的经历。所以,不能浪费了珍贵的丹药。”

    赵太英爽朗的笑道:“哎,正因为你没吃过,所以才会有奇效!来人,将我的‘九转鹿鸣丹’取来!”

    胡人杰无法拒绝,又不能说“我怀疑丹药有毒”,只能表示感谢。

    不一会儿,太监取来一个小小的瓷瓶。

    胡人杰接过来,准备闭着眼睛吞下去。

    然而赵太英却道:“且慢,你回去之后,斋戒三日,等到第四天早上,空腹吞服丹药,才能发挥最大效果。”

    胡人杰舒了一口气:“明白了。多谢陛下指点。”

    随后,君臣二人说了一会话,探讨朝廷大事。

    胡人杰一直想提醒皇上,但他找不到好的理由,不能直接说:“你快死了”,也不能提及泰武王,因为皇上很相信这位亲弟弟。

    他心想:“丹药不一定有毒。皇上是武修,武修有多种功法,每个人修炼的功法都不一样。同样的丹药对皇上有害,对别人则未必有害,如果拿去检测的话,可能检测不出毒性。”

    所以他直到离去之时,也未能说出想说的话。

    回到家中,他也不敢将丹药拿出去请人检验,因为此举意味着大不敬!他装模作样的斋戒三日,然后关起门来吞服丹药。实则把丹药喂给了一只猫。

    猫吃了丹药之后,兴奋得叫个不停,但它并没有死。

    胡人杰觉得,自己猜测对了,丹药不含剧毒。想想也不会有剧毒,因为按照胡芸儿的说法,皇上是在三年后死的。

    他觉得,此事得从长计议,不可操之过急,等想到好办法再说。

    腊月二十七,天气晴好。

    胡人杰带着孙女前往抱月斋。

    抱月斋是京师有名的园子,既是文人雅士聚会的场所,也是达官贵人常出没的地方。

    在这里,他“偶遇”老国公祖永寿和少年祖明澈。

    两位老人包了一个雅间,轻松愉快的喝了壶好茶,联姻的事算是敲定了。

    胡人杰是胡家之主,胡芸儿是他最喜欢的孙女,他若不同意,单凭郭紫薇无法将女儿嫁出去。

    祖明澈和胡芸儿在园子里溜达了一会儿,觉得外面的天气太冷了,于是进入一处戏园子。这是一个封闭的大厅,前方有高出来的戏台,下边摆满了桌椅,有很多人一边听曲儿,一边饮酒作乐。

    祖明澈抬头一看,发现大厅二楼靠后的位置有一些包厢。

    于是他领着胡芸儿上了二楼,找个小型包厢,要一壶茶,一包香瓜子,一边看戏,一边闲聊。

    因为下边坐了不少人,很多人七嘴八舌的说话,前台还有戏班子咿咿呀呀的唱戏,声音嘈杂,融合在一起,就像几千只蜜蜂在耳边嗡嗡叫,所以祖明澈和胡芸儿在包厢里小声说话,倒也不怕被别人听见。

    胡芸儿掏出一叠银票,道:“祖公子,上次在乱坟岗的地洞里,收获一批金银珠宝,我让人卖掉一部分,换成银票。这些是给你的。”

    祖明澈连连摆手:“不要,我不是说了嘛,那些都归你。”

    胡芸儿道:“祖公子,请你收下,拿去分给上次跟着来的武师,算是我的一点谢礼。你若不收,我以后都不敢麻烦你了。”

    祖明澈推之不却,只好勉强收下,道:“昨日家里收到一批妖兽皮,是我父兄从北方草原弄来的。但那些兽皮都属于生皮,等到硝制好了,再送给你。”

    胡芸儿笑道:“太好了。那我慢慢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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