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原名张召，出生在远离洪城的一个偏远乡村，那时候，村里家家户户穷得叮当响，我家老爷子生有六个儿子，六个！我排老五。从小生在山里，长在山里，吃够了伤喝够了苦，总想着走出去。我很小的时候就有钻研看书的爱好，但家里穷啊，负担不起我的开销，全靠我那几个哥哥关照我，供我在镇上读了好多年书。不负众望，我考上了城里中学，但那天我大哥也累死在了卖蚕丝的路上。生活苦难波折，但我终归还是读上了书，那是我一家人的付出，我也是一家人的希望。”
“我就读于县一中，当时学校刚刚成立不久，学费还不怎么贵，那还是第一任校长陈老任职的时候，我也是他的学生，我语文和历史成绩还算不错，他对我还是比较照顾的。我向往大城市，那是我当时最想去经历的繁华，所以许多年后我改名叫了张五城。当年我考上了师范大学，去了其他省读书，在大学熬了四年，我本可以在其他省安家，选择更好的生活。但那时候我老爹病危了…我的几个哥哥忙着分家，一直以来我都很感激他们的付出，于是选择回到了这座城市，想着能帮衬着他们一点。本来我以为凭着跟老校长的关系，可以混一个正式教师编制，但是谁想，回去后我才知道老校长几年前积劳成疾，死在了任上…新的校长…叫陈风远，不知道你听过这人没有。”
老班提起这个人的时候，明显牙齿都是紧咬的。唐景点了点头，在张惜燕那里得知他俩的关系并不融洽，看老班这反应，多半是真的有什么隐情恩怨。
“哼哼，他是老校长的侄儿，年纪轻轻的就坐上高位，我一直都很看不起他，文凭没我高，学识见解一塌糊涂，还经常招那些有钱人来学校里投资建楼，为他们的子女大开方便之门，学校那座塔楼你应该知道，就是他叫人修的，打着为学校发展的口号，明眼人都知道那不过是面子工程。那家伙不知道发什么疯，非要建那么一座毫无用处的塔，果然，还没修完投资商就撤资了，一直荒废到现在。他以前和我是同学，但高中毕业后就没联系过。谁知道啊，命运有时候就是折磨人。”
“不过那时候我和他并无过多恩怨，我读高中的时候，认识了一个女生…人嘛，年轻的时候总是热血冲动又无知的。我们俩学习成绩差不多，性格也合得来，很快就走到了一起。她叫许和，我们曾经憧憬过未来的生活，那算是我这一生最值得怀念的时光了。”
“可惜啊，身份这东西很多时候都是无法逾越的大山，我是穷小子，家里还有几个哥哥闹分家，没钱没势，只是一个可悲的愣头青。她是县城许家的二女儿，中产的富裕家庭，从小眼界就不一样，我们其实根本没有可能将这份憧憬带去未来。这也算是一段典型的穷小子爱上公主的剧情，只是我自己很清楚现实不是电影童话。”
“本来我们就这样结束的话也就算了，充其量就是无疾而终的一段回忆。可我啊，不甘心，后来也是因为这份不甘心导致了那些悲剧…”老班痛苦的扶着额头，唐景能感受到他此时内心汹涌的悲伤悔恨。
“大学毕业后，我回到了一中，遇见了陈风远，他安排我去当了高一的代课老师，就是专门负责填补请假老师空缺的那种。当时的我太年轻了，我觉得以我的学识，完全可以拥有正式编制，加之不满于陈风远是老校长侄子这层身份，于是总是喜欢和他对着干，就这样好几年我都没有升迁。后来，我渐渐学会了圆滑，也不那么刺头了，毕竟我还要供养老家的亲戚，不能跟工资过不去。”
“直到有一天，学校又来了一位新的女老师，她叫许琼。第一次见她，我就震惊了，她不仅长得像许和，名字也像许和。我已经好多年没有见过许和了，以为自己早就忘了她，但是许琼的出现还是让我有那么一丝恍惚，我闲暇时候和她交谈的时候才了解到了她是许和的姐姐，缘分啊。那时我心中有种总是有种冲动，被鬼迷了心智一样经常跑去和她谈天说地。我隐瞒自己认识她妹妹的事情，把自己伪装成一个局外人，我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怎么了，很享受和她的那种关系。”
“她教语文，我教历史，我性格古板，她温婉如玉，我总爱研读国榷，是个彻头彻尾的书呆子，她人缘广泛，待人温和。我们就是两个极端，但就是因为这样，我反而更喜欢她的点点滴滴了，我发觉自己不知不觉模糊忘记了接近她的动机，不再是为了接触而接触了。此时的我也出身社会好多年，明白了社会的那些门门道道，我主动找到了陈风远，低声下气的求他给我安排正式岗位。我觉得这样能提升自己在许琼面前的地位，不让自己那么低微…也许是低微吧…”
老班话语里透露着苦涩难言和屈辱不甘，继续讲述。
“可上天似乎要和我角力一般，有一次，我在陈风远的办公室，居然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她…是多年未见的许和…呵呵”
唐景皱了皱眉，显然故事在这里发生了转变。
“那时候我才知道，自己多么难堪，原来陈风远已经和许和订婚了…他们都是城里富裕家庭，社会地位高，我原来只是那个最普通最尴尬最无知的局外人。当时许琼姐妹俩还有个哥哥，叫许杰，他们仨都进了一中，各有职位。我才知道，这是他们的联姻，是一种彻底的家族行为。”
“我生平第一次感到无力，我不敢再喜欢许琼了，但我还有自己的兄弟们要养活，不能为了一时的气愤丢掉这个饭碗，那时候我已经忘了，自己当初还是个自以为风光的大学生，还看不起学识低劣的陈风远，呵呵，多么可笑…”
“但是，许琼却还总是主动来找我，那段时间我心里憋着火，陈风远和许和在一起的样子总是令我愤怒，于是好几次都拒绝见许琼。然而，日子总要过下去，有一次，许和主动带着许琼找到了我，我们就那样在一起尴尬的敞开了心扉。当秋天的第一缕风吹过我大脑的时候，我突然释怀了，坐在对面的两个女孩儿都是我生命里的那一缕秋风般的美好，我没权利去怨恨她们中任何一个。”
“现在想来，那或许是我一生中最幸运也是最不幸的抉择吧。我彻底放下了许和，选择和许琼在一起，不久后我们结了婚。当时许琼三人的父母都去世了，就在他哥哥的帮衬下，我俩简简单单的办了个婚礼，这是场抛弃了前情后爱的婚姻。”
“直到有一天，学校里突然传来一个坏消息，一个高二的女生失踪了…”
说到这里，老班停下喝了口水，他眼中充满了惆怅，唐景知道，现在应该算是讲到了重点，故事开始和现在的事情有了些许关系，不由得坐直身体，认真倾听。
“唉，那女生的父母在学校里苦苦寻找，我们也出动了很多老师，把学校里的每个角落都被找遍了，教学楼，操场，宿舍，卫生间，食堂，升旗台，塔楼，树林，保安室，资料室，甚至每个老师每个学生的家里都找了个遍，结果杳无音信。学校就是那天开始，规定学生不能独自回家，必须家长接送。”
“本以为，这已经是最难过的事故了，可谁知，后面几年，又陆陆续续发生了好几次学生失踪事件，这些学生经常是在未知时间未知地点莫名其妙消失，没有一丝一毫的痕迹和任何的目击证人，如同从未存在。学校那几年名声受了很大的打击，在县里地位一落千丈，往日人才济济的第一中学地位变得岌岌可危。可最可恨的是什么？那校长毫不负责，出了事就躲起来当缩头乌龟，把锅甩给我们这些老师。”
“当时许琼已经怀孕了，那是我俩的第一个孩子，她本来在家里养胎，听见那些失踪学生案后，心里担忧，便传话给自己妹妹，让她给陈风远带话希望他负起校长责任。许和的家世，老班并不清楚，只知道许和前段时间刚生了一个女儿，取名陈梨。就这样又过了一段时间，失踪案一直没有眉目，可这时竟然传来了一个令我们所有人绝望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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