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昭懿消化得差不多了，觉得闲着也没事，就自觉过去给他打下手，时不时换盏茶、研个墨、递个东西，见他露出乏态就给他按摩一下。
个半时辰一晃而过。
“有你在，朕觉得效率都高了不少。”玄烨揉揉眉心，感叹。
“臣妾还怕打扰到皇上了。”
“你啊，总在不该谦虚的时候谦虚。”玄烨捏捏她的手。
两人各自由宫人伺候着去洗漱，纳兰昭懿进到内室时，就见玄烨已经躺在那儿等着她了。
“皇上睡去里侧吧。”
“你在里侧不是睡得好好的？”
“那不合规矩，之前是情况特殊。”
在宫里头，嫔妃都是要睡外侧的，夜里才好起来伺候万岁爷。
得宠也要有个度，纳兰昭懿觉得自个儿已经开太多先例了，也不能太得寸进尺。
“这有什么，如今又不需你去坤宁宫请安，好好睡里头就是。”
纳兰昭懿也不再推拒：“那皇上不许叫外人知道啊。”
“嗯。”玄烨躺下，自然而然要伸手将她搂在怀里。
抱着她入睡这些日子，他算是体会到了与人共枕而眠的好处。
她多软啊，比枕头还要软些，又软又香、又娇又嫩的，他抱在怀里，只觉心里踏实。
不想她往里侧躲了躲。
玄烨手落了空，不禁眯眸：“什么意思？不愿意让朕抱着？”
纳兰昭懿诚实地点点头：“抱着睡好热的。”
玄烨被气笑了：“前些时候怎么不见你嫌弃朕？”
纳兰昭懿纠正道：“皇上，不是臣妾嫌弃您，是孩子的锅。”
“孩子孩子，等他出来，朕看你还如何甩锅。”摸了摸她的手脚，确定是热的，玄烨也没再说什么，叫宫女熄灯后躺下。
结果睡到半夜，身边突然窸窸窣窣的，他睁眼一看，乐了。
原本说热的人，夜里倒是主动贴过来了。
玄烨使坏地掐了一把她的脸，触感嫩滑，能感觉她确实是热得出汗了，也没抱她了，就让她在身旁好好睡着。
到时辰起身，进来伺候的宫人都轻声得很，生怕吵到了帐帘后的纳兰格格，被万岁爷一顿痛批。
帐帘后的人儿此时睡得正熟，她眉头轻蹙，似乎还在做着噩梦，却也没再惊醒。
但这也不妨碍外头的奴才道她好命，以往便是皇后娘娘留宿乾清宫，也是要一大早爬起来伺候万岁爷起身的啊。
离开乾清宫，玄烨问的第一件事就是巫蛊之事审得如何了？
梁九功摇摇头道：“内务府尚未传来消息。”
“明珠这事做得不好。”玄烨不满。
“皇上，明珠大人已经三天三夜不曾合眼了。”梁九功说了句。
如今的内务府是明珠掌大权，巫蛊之术兹事体大，受害者又是他的亲生女儿，他自然督得紧些，可审了三天三夜，也没审出什么有用的来，足见这背后之人心思有多缜密。
玄烨显然也是想到了这一点，摩挲着扇柄，思索片刻道：“朕就再给他们三日时间，再揪不出背后之人，就统统按失职论处。”
明珠收到消息，蹙眉在书房里走来走去。
“阿玛不如命人从哪些人知道此术查起？”纳兰成德建议。
“那样太过泛广，容易出纰漏。”
“可为今也没有其他办法了。”
明珠叹了口气。
所幸手底下的人还算得力，三日后。
“老爷，抓到一个可疑人。”
乾清宫。
玄烨猛地抬头：“你是说，此法针对的不是纳兰氏，而是慈和太后？！”
明珠跪在下首：“奴才抓到了曾经在顺治爷的科尔沁博尔济吉特福晋（悼妃）身边侍奉的宫女，拷问出的就是这个结果。”
“把人带上来。”
宫女已经只剩一口气了，被带上来时，满口的：“我招，我招，我说的都是实话，都是实话……”
玄烨走至她跟前，缓缓低下头：“说！博尔济吉特福晋为何要对慈和太后行此腌臜的手段？”
宫女听到声音，缓缓抬起头：“你，你是谁啊……”
明珠呵道：“大胆，面对皇上，岂敢无礼！”
“皇上？”她反应了一会儿：“哦，我忘了，佟佳庶妃的儿子登基了，是皇上了……”
“皇上想知道什么，但凡我知道的，我都说，只求，让我死个痛快吧。”
梁九功看了眼玄烨的脸色，替他问道：“你家主子为何要对慈和太后下手？”
他甚至都不敢说出巫蛊之术四个字，没看皇上脸沉得都快滴出墨来了吗。
“顺治爷时期的宫人……谁不知道佟佳庶妃害了我家福晋的胎？那是个成形的男胎啊，福晋怎么能不恨！”
宫女悲伤道：“本来福晋就受废后静妃娘娘的牵连，不得顺治爷宠爱，好不容易盼来孕息，那是她唯一的指望，结果……”
她家主子是静妃的堂妹，当今太皇太后的亲侄女，却在这大清后宫的倾轧下，早早地便去了。
“其实，奴才心里清楚，下手的人哪是佟佳庶妃，她当年日子也不好过，能有那个胆子么。”宫女抬起头来。
流着泪道：“可她也，也着实不该为了讨顺治爷欢心，而摧毁了我家福晋的全部希望啊……”
“大胆！”梁九功打断她，心惊胆战地看向玄烨：“皇上，她，她定是在胡言乱语。”
玄烨垂下眼帘，叫人看不清他的神色：“你们在哪里得知的这个法子？”
“皇上不是很清楚吗？这是我们蒙古的秘术啊……”宫女自嘲道：“你与你汗阿玛之所以苛待蒙古嫔妃，不就有这个原因在？”
“我家福晋，就是满蒙联姻的牺牲品啊……”
“如今的纳兰氏，替佟佳庶妃受了罪，也不算无辜，毕竟，这是她婆母造的孽……”她呵呵笑着，没了动静。
明珠捏紧拳头走过去一探。
“皇上，没气儿了。”
玄烨站在原地半晌，略显无力地挥挥手，就往殿外走去。
明珠看着他僵硬的背影，拳头越捏越紧。
他后悔了。
伊兰珠不该进宫的。
他的女儿怎么斗得过宫里这些豺狼虎豹。
他当初，不应该向族中妥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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