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忙得过来吗？”算上县令的小厮，方圆，其他押货的小子不知道能不能行。
今天在府衙那里，押货的小子们是不能上去的，都只是在外围围观，还有些留在客栈，等来订单就装车。
所以这真正上手的，能说会道的就那么两三个人，何晓梅吧，又爱操心，这次钟喜下乡她去不了，忍不住就开始想。
可钟喜一点也不担心。在他看来，那些小子都是可以培养的，这一路上，难不成他们就只是个押车的本事？那不行。
不过他也能理解媳妇。
两人一直同进同出，这突然分开，自然有些不得劲。
“没事，等下乡就没有那么多规矩，我会让那些小子轮流上，人手肯定够用。”
何晓梅也不知道听没听下，等第二日钟喜这批走的时候，只简单问了两句，就跟着钟桂莲几人回了。
其实要说的话，这两边，没有一边是轻松的。
钟喜那一摊不消说，可到底有官府和上面兜底，情况不会太差。可是钟百酒这边，是需要一步一步，从头开始的，能预见的困难已经有很多，更不用说在真正动起来。
所以何晓梅也是想清楚这一点，觉得钟百酒这边会更需要她，暂时放下对钟喜的担忧。
不过也算钟家之前和申三儿结了善缘，人家办起事儿来，快速，高效，没几日，就找出个合适的铺面来。
铺面在主街，不过稍稍偏东，客流量大，价格也合适。
接下来就需要装修了。这师傅是王铁匠找的，接活的价格高，但东西没的说。
半夜还在画图纸的钟百酒回想了一下，自从她爹来县城，这一步步好像都在被推着走，游刃有余从来和她不沾边。
不过，这也不算什么坏事。
对于她来说，似乎更有挑战。比如这胭脂铺的整体设计吧，是钟百酒把控的。这图纸已经修修改改五六次了，她总是觉得不满意。
她自诩不是一个追求完美的人，但对于第一个铺子，总是有些自己的想法。当然，更为重要的是，铺子一定要盈利。那么装修很重要。
这几天，翻了好些书，加上和木工商量，越画越觉得难。
放下笔，轻皱着眉的钟百酒坐回到椅子上。她偏爱摇椅，书房中放着的也是一把铺着虎皮的摇椅。扶手包边，是更加柔软的狐狸毛，看起来十分暖和。
三千青丝垂落，简单穿着一身绯色寝衣，靠着椅背轻轻摇晃。烛灯下，低眉思索的女子看起来带着柔弱，也很是娴静。
可那覆盖着整个摇椅的皮毛让人无法忽视，老虎安安静静，任由少女伏在后背，不言不语，就暗藏着危险。
灯下看人，本就带着三分迷乱，看起来会更加可亲温绵。可在摇椅上的钟百酒却带着平日里不常有的攻击性，侧影中甚至带了几分威严。
不知想到什么，少女脸色放晴，眼神里带上亮光，摇椅停止摆动。
这时的她带着少年人的意气风发，站在桌前，挽着袖子随意落笔，带着不知从哪来的落拓潇洒。
灼灼韶华，风禾尽起。
这几日，除了铺面是何晓梅确认的，剩下的全是钟百酒在干。
韩家老太太回来了，钟桂莲也带着韩淑回了韩家。
要走之前，韩淑十分不舍。虽是是在一个城里生活，可这种姐妹们在一起的日子总是少之又少的。再加上韩淑的年纪，等回去后，能出来的机会少之又少。
要走的前一晚，韩淑抱着钟百乐，一直要百乐给她写信。她娘要去和她爹说做买卖，多半是不会同意的。她爹愚孝，又最守那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之礼，让妻子外出谋事？只有她爹不清醒才会答应。
可她娘这些日子，比她还有干劲。她只想着这场属于她娘和她的美梦，总会在她爹回来那一日破灭。她算着日子，终于在今天迎来落下的铡刀。
她有时候会想到以后，嫁为人妻，相夫教子，和她娘一样，就这么过一辈子。
一眼能看到尽头，让人不寒而栗。
抱抱百乐，取取暖。韩淑又撒娇了，“百酒，你也要给我写信，听见没有？”
钟百酒躺着，侧头看了韩淑一眼，“没几日就要见面了吧？”
不会的，韩淑想。可能下次见，就是她出嫁那日。
见原本开朗的韩淑如何难过，钟百酒跟着抱住韩淑，“姐，你信我。”韩淑转过头，钟百酒又眨眨眼。
钟百酒的语气，坚定，莫名想让人真的相信。
韩淑也就那么去了。
没想到她爹居然同意了。不过是为了她哥。原先她爹着急将她嫁出去，是为了那些彩礼，如今，事情好似形成了一个闭环。
不用嫁人，只需要将所赚都上交，仅此而已。
等到钟桂莲母女俩重新回来，主街的铺子已经开始装修。
等确认了这大的方面，钟百酒又要招人了。
这次招的，是女工。
钟桂莲的胭脂铺没有成品供货商，这胭脂也不是说做一两盒，所以招工迫在眉睫。
钟家农具的掌柜前两日已经招到，何晓梅跟着钟百酒几人又下乡了。
她们要去乡下，先是乱石滩和大湾村，招女工。
家里有马车，不过下乡钟家还是用了牛车。
从回来，钟桂莲整个人的精气神好像不一样了。
她轻轻捂着自己的心脏，那里在疯狂跳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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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喜这边，正如何晓梅预想一般，进行得还算顺利。从离府城最近的县城出发，这几日，已经走完了一个县城连带着所属的村子。
府城周边很多地方都是庄子，都是府城富户的，早在宣传第一日就入手了最新农具，到县城，新农具的推动还算容易。可继续往下，就有些难了。不过这些问题，本就在钟喜预测之中，解决得还算轻松。
随着日子推后，上种的日子过了，钟喜的农具开始吃力起来。
府城的县城走了一大半，押车的小子也已经轮着上了两遍田间讲台，也是锻炼出一些脑子快的小子。
不过等推进到百涛县附近的时候基本卖不动了，当然，点播机也不剩多少了。
王奇州呢，当机立断，准备回府城。这不是干完事，要给知府来个总结报告。
这一路上，顺利，是这农具引起了轰动。以往总说这庄稼汉爱土地爱得深沉，实际上，只有他们知道。
爱？不，很多人讨厌，甚至厌恶种地。种地是万不得已的生存法子。谁不想躺在炕上，那银子就往家来？谁不想和商户一样，赚钱，住大宅子？可是他们赌不起。
他们没有本金，自己就是最贱，也最值钱的本金。没有办法投出，只能选择最稳妥的法子：将自己做赌，求一个一家温饱。他们是最大的赌徒，因为对手是老天爷。
天旱，挨饿；地冻，挨饿；所以他们要找出不挨饿的办法，只能爱这片黑漆漆，黄扑扑的地。他们也累，祖祖辈辈找着种田的办法，增收的办法。
求天，问地，磕破了头，弯曲了脊梁。
所以钟喜这种简易方便的农具出现，人们蜂拥而至。求仙问佛，不如本事在身，本事在身，工具辅助，才能事半功倍。
可钟喜不满足。
这只是开始。他要做的，不只是这一个两个农具。
他要去去那富庶的地方，他要去看看那里的百姓如何生活。
这很重要。
不过这次他要先回县城。出来时间长了，这些小子们，没怎么出过远门，加上多日奔波，也该让回去休整休整。
不知道是因为心情，亦或者什么，回途很快，没几日就看见了城门。不过他们不需要进城，直接去了庄子。
吴刚跟着初三在后山上挖野菜，一个闪眼的功夫，怎么瞧着一大批人往庄子过来。再定睛一看，赶紧出声问初三，“初三哥，是不是叔伯们回来了？”说着往那边指。
估摸着日子，这几天，初三总是带着吴刚上后山，看看有没有来人。可你说说，就是在最不在意的松懈时刻，那盼着的人就来了。
可不是乱石滩那些小子，前面开道的还是曹大勇和宁远。
“走。”初三喊一声，“去，去，叫你你爹。”说完，就朝着队伍跑过去。
吴刚这些日子愈加开朗，确认来人后，边往庄子跑，边喊，“爹，爹！快出来！”
他也高兴，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因为这几日总被带上山，盼着来人，日日盼，也就上了心，这猛然间真的来了，就不受控制地想和他初三哥一样，大喊大叫。
可这也惊到了在里面的吴洪。
放下手里的刀就往外面跑。在里面听见这声音的大人小子们也惊到了，都扔下手上活慌忙跑出来。庄子里就一个小人儿，猛地来一声可不都慌了。
跑出来，就看那小兔崽子正指着后面迎来的那些人。
吴刚几个大步走过去一把提溜起吴刚，朝着屁股就是一巴掌。
“兔崽子，想吓死谁！”
吴刚被爹打，不生气乐呵呵笑，在吴刚怀里一骨碌转过去，指着曹大勇一群说，“叔叔们回来了！”
听着这声，安全会师的两群人都笑起来，在庄子的跑过去帮忙，问着去了哪，见了什么。押车的人看见有人接手更是完完全全卸了力，送了旁边人手里，说笑起来。
“你个小崽子，我可是你哥！”
“对，我也是，给我抬辈儿，也行哈哈哈哈。”
何晓兰看了一眼，“大伙赶紧收拾，来几个小子打下手！”说完，转身就往里走。
一直不说话的曹大勇这时候也出来主持大局了。
抬抬手，示意大家安静一下，“行了，行了，赶紧都进去收拾。”咳了声，先憋不住解释了钟喜为什么回了城。
“等会儿，老钟过来发工钱，可别到时候掉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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