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籁小说网 > 言情小说 > 西北农门种田发家记 > 走咧,走咧,走远咧
    “你儿子只有我哥吧,我算是个什么东西。”李昌平嗤笑。原本他不想要提,可是他娘,真是太糟糕了。

    八岁那年,他回到他爹娘身边,可那是噩梦的开始。

    他还能清晰记得,当年第一次来这里吃的饭。姥姥家里穷,总是饿肚子。可是他哥说了,娘这儿,好吃的很多,有肉,有菜,每天都能吃到,回家还有哥哥陪着玩,所以坐上了去县城的马车。

    等到了县城,他已经饿得狠了,拿着筷子就往中间那盘肉菜上夹。在路上一言不发的李大宝一筷子打到他的手上。 “饿死鬼投胎吗你,你哥还没动筷子,你就想上手,没有一点教养!”说完就往李金元碗里夹了菜。

    没关系,等哥先吃呗。确实不应该这么急,要爹娘先吃。

    可是他还是看见他哥一闪而过的鄙夷。那眼神里没有对自己的好奇,亦或者亲近,能看见的,只有恶意。

    没关系,不就是口肉,我让给他就是。乡下小子李昌平这么跟他自己说。那些眼神他见过,去镇上的时候那些穿着好看的小孩子的眼睛就是那么看他的。不过从和自己有血缘关系的亲哥身上看到,还是让他有那么一瞬间的难堪和自卑。

    李金元动筷后,李昌平紧跟着将筷子伸到盘子。 “我要吃这块。”李金元的筷子放到李昌平选的那块肉上。

    没关系,盘子里还有。他放开筷子让他哥夹走。李金元见李昌平放手,赶紧将那块肉夹到自己碗里。见李昌平夹另一块,又伸了筷子过去。 “我要吃。”眼神望向李昌平,带着势在必得的清晰恶意。他好像在示威,好像被人占领了独属于自己的地盘的金丝狗。

    不,八岁的李昌平硬是摁住那块肉, “我先夹的。” 他也是爹娘的孩子,他不是来这里做客的。

    “可我要吃。”

    “盘子里还有很多。”

    “我就要吃这块。”

    “不,我选的。”

    钟彩莲看不下去,出声道: “柱子,放开,你哥要吃酒给你哥,盘子里这么多,非要抢干什么。”

    李昌平看了他娘一眼,确认后,放开了筷子。自此,桌上的菜他一口都没夹,端着自己的碗,吃完了碗里的饭。

    原来,回到爹娘旁边,没那么好。

    姥姥骗他。

    是他爹娘不要他的,没有逼不得已,没有阻碍,就是不爱他。

    他回家第一天就知道了。

    直到他二十二岁。

    他们总说人心嘛,慢慢捂肯定能捂热,可是,他爹娘的心硬的像铁,冷得像冰。

    这么多年,他不是没有讨好,没有假装乖巧。听他娘的话,跟着宋观南进了学堂,好好读书,想要的好像还是他娘的夸奖。可是没用,一直没用。他爹带着大哥走了府城,和他相依为命的他娘这些年好像从没有看见他。

    钟彩莲听见李昌平这么说,心里猛然难受。

    他什么都知道。

    “你要是有你哥的一半好,也不是现如今在这和我大小声!”钟彩莲被李昌平这么说,脸面挂不住,一点不输阵地喊。

    李昌平笑了,可那笑里却有着说不出的讥讽。 “我当然比不上我哥,做不出搞大人家女子的肚子的混账事来。”见钟彩莲满脸震惊,又剜心般说了句, “你大孙子已经出生了你知道吗?也不见人家书信一封。”

    “你胡说八道什么!他尚未娶妻,我的孩子我知道,不会做出这种事。”钟彩莲心神剧烈晃动,她大宝不是应当要科举吗?

    “不会?那你喊什么?”李昌平简直要恨透他们家,他爹,他娘,他哥。

    真是道貌岸然。都在装,有些人装父慈子孝,有些人装谦谦君子,有些人装那无欲无求的姑子。

    “别人说我有爹娘,可我宁愿没有。”李昌平的泪终于流出, “我如今二十有二,同我一般大的早已娶妻,有些已经生子。可是我,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于我而言,就是一场天大的笑话,笑话!”

    “我当然知道为何。我哥不娶妻,我就不可娶妻;我哥尚未成材,我就必须死耗,我算个什么东西。”

    “早知如此,当年你们为何要骗我回家,骗我回家又不好好待我,凭什么!”

    要是早知道就好了。

    早知道,那天,他就不会因为李金元骗他说回家有肉吃上了马车。

    他就这么忍了十四年。回头望,他都觉得可笑。他更是没想到他会和他娘生气,会在这么大年纪流眼泪。

    果然家里有一个疯子,总会感染别人。

    这次他娘上山,说实话,不还是为了他哥。

    钟彩莲更是不知道李昌平将所有的事记得清清楚楚。她,明明平衡了呀。可是为什么李昌平会说出“宁愿没爹娘”的话。现在的她没法想老大,只是一遍遍在脑海回想,试图找出她一视同仁的证据。

    可是,没有。

    那些记忆好像被删除了。可是她又清晰地看见。

    她看见她无视昌平求助的眼神,看见放高的馍,看见上锁的厨房,看见淋雨的李昌平,甚至看见李昌平的泪。

    可,她是他苦难的旁观者,是他苦难的制造者。她漠视,又要求;她厌恶,又期望。

    她漠视李昌平求助的眼神,希望李昌平能据理力争;讨厌自己儿子粗鲁蛮横,希望李昌平能够像县城其他孩子一样规矩乖巧;她讨厌李昌平总是饿狼般狼吞虎咽,希望李昌平能够慢条斯理,文雅进食。

    可她只是希望,她展现冷漠,厌恶,却没有教那个从乡下来挨过饿的自己骨肉,没有像对待老大一样,耐心温柔。

    仅仅是因为孩子和她期望不同。

    原本和李昌平对峙站着的钟彩莲突然支撑不住,就那么跌坐在地。

    错的,原来从来是她吗?

    李昌平觉得可笑,“怎么,回想起来敢去你日日拜的菩萨面前走一遭吗?”说罢,转身就走了。钟彩莲泪眼朦胧间,不知怎么就从那背影中看出些可怜萧瑟来。

    门口站着的丫鬟见自家少爷出来,行了一礼赶忙进去。

    就见她家夫人坐在地上,看着门外,失神般喃喃,“竟是我错了吗?”

    -

    钟百酒昏昏沉沉这几日,钟喜一直在外面忙。

    铺子那边想要招个掌柜,再来就是找了瀛海堂的郎中。

    郎中来家给钟百酒把脉,开了六副药。“这六副药吃完,就不用再吃了。”

    “吃完以后就会好吗?”钟喜心急。

    “其实前些日子令媛刚下山,脉象虚浮,且肝火旺,郁结于心,忧思过度。气虚,血虚,自然不爱动弹,也少饭食。这样常年下来运化失宜,身子也就愈加虚。”

    “不过今日看来,郁结已散。是药三分毒,这六副药吃完后,不必再吃。日后加强食补,多多走动,发病次数会越来越少。”

    这下听到闺女这病似乎没有那么可怕,钟喜有些疑惑。“可是之前我们也带着孩子看过,还有那郎中曾说我家老大这病娘胎里带来的不足之症,不能过度劳累?”

    郎中笑笑,心里有些对那些半吊子郎中的气愤,不过还是细细询问: “此话有理。但容老夫问问,这令媛尚在娘胎时,时常可有食肉?”

    “这,我媳妇当时闻不得荤腥,再加上家中实在困难,很少能吃上肉。”钟喜回忆起何晓梅怀老大的时候。

    家里穷,他娘也不管,他们两个又都是愣头青,怀孩子的时候听别人身子说要吃肉,就在镇上做工挣钱买猪肉和鸡肉。

    何晓梅闻不得一点,也就勉强能吃些鸡肉,喝些鸡汤。百酒生下来,头发更是少得可怜。

    “那其余我也不再问了。”郎中已然知晓,耐心回复,“小孩在娘胎中没有得到足够的养分,生出来自然是有些不足的,但可以用食补慢慢补回来。”

    钟喜听罢,也算是放了心。之前听了那郎中的话,以为百酒得了什么不要命但磨人的不治之症呢。

    送走郎中,钟喜两口子就开始物色厨子和掌柜。

    掌柜的不好找,可厨子碰了巧。

    原本他们这地方,想找个厨子难。很简单,穷地方留不住人。稍微有些本事的总想着往外面跑。可是申三说,前些日子有个在京城的四品官因为贪污,家里的下人送到了他们这儿,正好有个厨子。

    要是钟喜想找会做些药膳,精细吃食的厨子,正好就给敲定下来。

    这厨子好像是那老天爷派来的一样,就这么送到了钟家门前。

    钟喜庆幸,又觉得是老天爷在看,在帮。

    厨子姓王,顶着个国字脸,笑起来很有老实憨厚的气质。这老王呢,买一送二,带着自己媳妇和儿子就进了钟家。

    钟喜一家的饭食自此由老王掌勺,而钟百酒慢慢将养着,看起来也愈发康健了。从前钟百酒的头发虽不发黄,可在阳光下带着些红,相对于钟百乐又黑又浓的头发欠点意思。慢慢补着,那头发愈来愈多,也越来越黑了。

    可现在刚吃了老王三天饭食的钟百酒尚且没有发生那种变化,一家人也在商量明日买树苗儿的事。

    这不是做农具,庄子附近的树他们嚯嚯了些,所以钟喜本着“有借有还,再借不难”的想法,准备带着一家人上山种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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