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唤光耀的少年已然死去。
与他相依为命的老人仍留着桌上的饭菜,自酉时等至亥时,一直未见自己的孙儿归来。
老人已急做一团,手中拿着不知自何处翻出的那杆十数年未碰的旱烟杆,烟丝已换了数茬。
“这小兔崽子,到底去了何处?”
最终,老者伸手拿起桌上的油灯,将其放入一旁的提灯之中,就这样颤颤巍巍的出了门,
老人单薄瘦弱的身形如同手中随风摇曳的灯火,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他的身后,一个矮小的身影就这样静静悬停于半空,始终与老人保持着三尺的距离……
老人离开后,艾芊芊与李唐自侧屋厢房之中走出,据老人所说,这间屋子本是自己儿子儿媳生前所居住。二人走后,便空闲下来,屋内一切倒也收拾的井井有条,丝毫不显凌乱,此番正好用来招待艾芊芊二人。
由于在院中,两人都未能察觉到,老者屋内,一阵风随着敞开的窗户灌了进去,吹动屋内桌上一册厚厚的黄历,正好将其翻过一页。
三月初十,清明,
月破,大耗,灾煞,壬子大凶,煞星冲玄,百鬼夜行……
忌外出,诸事不宜!
二人最终还是决定悄悄跟上老人,是夜,天上一轮明月显得格外明亮,步履蹒跚的老人挨个敲响每户人家的大门,从村头至村尾,引来一阵阵谩骂之声。
即便如此,仍是没有孙儿的任何下落。
夜深人静,老人的一声声呼唤显得格外响亮,引得附近几户人家家中所养看家护院的忠犬一阵乱吠。
却无一人出来随老者一同寻找。
小村庄之中不时有顽皮的孩子夜不归宿,一众村民早已习以为常,最多只是于日后炕头说闲话之时多提一嘴,“瞧,孙老头家那孩子如今亦是学坏了,也不知躲在了哪里……”如此种种。
姓孙的老者仍未放弃寻找。
看着家家户户紧闭的大门,老者心一横,提着灯晃晃悠悠向后山寻去……
月明星稀的天空之上,不知从何处飘来几朵云彩,一点点遮住了头顶明月。
树林深处,不时传来几声山鸮叫唤,渗人至极。
当明月彻底隐于云层之后,后山之中不知何时起了一层淡淡的薄雾,此时,天地间仿佛只剩下老者手中那盏提灯的亮光。
艾芊芊与李唐二人屏息凝神,只觉后背发凉,心中已有些许退意。
老者继续向树林深处寻去,突然,面前的一滩血肉引起了老人的注意,只见有数只夜鸮不停的琢食着什么。
老人正要上前,突然薄雾之中,一道道身影浮现而出,密密麻麻遍布四周。
这些身影皆散发出滔天煞气,死死盯着姓孙的老者,或者说老者身后的那名少年。
老者此时脸色煞白,眼前突然出现的这些牛鬼蛇神自己皆闻所未闻,面目狰狞,骇人至极,不时有几道身影咧开倾盆大口,发出阴恻恻的诡异笑声,一阵腥臭之气扑鼻而来。
但这些身影只是停留原地,并未对老者发难,老人下意识回头,一道再熟悉不过的身影就这样静静悬浮于自己身后,满身伤痕,全身上下无一处完好,甚至比这些突兀出现的鬼影更要骇人!
两行血泪自少年眼角缓缓流出
“爷爷,光耀没有给您惹事,只是光耀再不能陪在您身边了……”
看着少年的凄惨模样,老者一时间竟是忘了周遭的凶险,面颊之上老泪纵横。
“孩子,走,跟爷爷回家!”
说罢,老者自顾自刨起身前的泥土,一旁,一尊鬼影发出一声凄厉的怪叫,直直向着老者冲去。
一道金色剑光突然闪烁而至,顷刻间便搅碎那尊鬼影。
一直隐藏于暗处的艾芊芊二人走出,站于老者身前,剑光飞回,环绕于艾芊芊身周。
“胆敢上前者,死!”
此时的艾芊芊,早已克服了对鬼物的恐惧。
老者微微一愣,随即加快手上动作,即便双手已然血肉模糊,老者仍没有停下的意思。
感受到艾芊芊身边那柄长剑之上的气息,一众鬼影如同见到极为恐怖之物,纷纷隐于浓雾之中不知所踪。
终于,在李唐也加入刨土的行列之中不久,一道清秀的少年脸庞出现在泥土之下,而面颊之上,赫然交错着几道深可见骨的伤痕,似是利物所划。
不多时,一具完整的少年身躯出现在几人面前,只是少年身躯之上伤痕实在太多,艾芊芊不敢想象,少年在临死之前究竟经历了怎样的折磨。
一股无名之火突然自艾芊芊心中燃起。
“若是让我知道了是哪个王八蛋干的,本姑娘定要诛他九族!”
‘轰隆!’
天空之上一道惊雷猛然炸响,惊醒了正在熟睡中的三位少年。
三人骂骂咧咧,再度睡去。
三个少年皆未察觉,就当他们重新入睡之际,一缕黑气自他们头顶悄然浮现,随着呼吸钻入三人身体,最终于额头之上汇聚,形成一道狰狞鬼脸,之后淡淡隐去……
一切皆发生于无形之间,就连躺在他们身旁的长辈都无丝毫察觉。
蓦的,三个少年身体开始剧烈抽搐,豆大的汗珠自他们额头渗出,惊动了少年们身旁的大人,当他们点灯查看之时,一切又归于平静,微有少年轻微的梦呓回荡耳畔。
这时,一阵爆竹声自村头孙姓老者家中响起,惊醒不少熟睡中的老人。
老人们叫醒自家青壮晚辈,带上工具往老孙家中赶去。
“唉!老孙做了一辈子好人,如今却走在了我等的前头。”
“老孙也是可怜人呐,老伴走的早,后来又白发人送黑发人,如今走了,倒也不是坏事,只是可怜了他那孙儿,也是个好孩子啊……”
突然,一人指向孙家大门前,面露惊恐道
“见鬼了,那……那不就是老孙吗,他还活着?!”
“嗯?那爆竹……”
孙家大门前,孙姓老者立于门外,用手中拐杖拨弄着爆竹燃放后的灰烬,艾芊芊与李唐二人默默站在其身后。
屋内摆放着一副崭新的棺材,一具少年尸体静静躺在其中,少年身上的血污已被清洗干净,只是其身上那些大大小小的伤痕,使其覆上了一层狰狞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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