骤起一阵电话铃打断卫明诚和李青山,俩人正在房前树荫下比划拳脚。

    接到老首长眼神示意,卫明诚收回抵挡的小腿,赶在铃声结束前提起了话筒。

    听到谢茉声音扬起的唇角,随着那头话音坠落而彻底僵直。

    他面色冷凝,似浸了墨汁的双眸淬出碎冰,可他的嗓音却温柔舒缓“别怕,我一会就到。”

    挂上电话,卫明诚立即拨打了另一个号码,接通后不及寒暄直接说“借我十个人,立即奔赴市委家属大院,二十分钟后门口集合。”

    “什么十万火急的事我这就去”那边的话还未说完便被卫明诚打断。

    “你不要亲自来”不顾对方连声叫唤阻止,卫明诚“啪嗒”一声挂了电话。

    对面也是以前的战友,在武装部任副部,不告诉他原因一是事情紧急,没时间解释掰扯;二是今天的事情若不能妥善解决,日后必招致几多麻烦,届时被人藉此寻衅调查,他可用“不知道”保全自身,把问题踢还给自己。

    不连累战友,这一点在他拨号时便已做出决断。

    顿了顿,他又给钱成拨了个电话,三两句把事说清,便疾步朝外冲。

    “谁的电话”李青山望见卫明诚和临上战场时如出一辙的端肃神情,声音一沉,“出什么事了”

    卫明诚打开车门一步跨上驾驶座,头也不抬地说“有人要搜查谢家。”

    李青山浓眉一竖,问“叫齐人手了吗需要我去打个电话吗”

    卫明诚说“暂时不用。”

    李青山紧拧着眉叮嘱“千万不要冲动。”

    卫明诚发动吉普,敬了个军礼,转头踩下油门。

    谢茉搁下电话,听着外头传来隐隐约约吵嚷声,不禁感叹世事无常。

    前一秒以为事情即将尘埃落定,后一秒就有人躲背后放冷枪。

    谢茉没想做鸵鸟躲在屋里一心等待援助,再者,两米高的院墙也挡不住汹涌恶意,两人搭手一托便可送一人翻墙入内,如果让他们进来了,那麻烦才真大了。

    所以,谢茉早已决定好要迎出去。

    哪怕外头一行人胆子冲破天,但要硬闯本地市长的家门,一段时间的心里酝酿还是须要的,谢茉恰好利用这段间隙,做一点出门前准备。

    谢茉略想了想,快步走进书房,在书桌抽屉里翻出把铜柄削纸刀。

    章明月怕不小心割伤手指,还专门为小刀缝了个简易牛皮套,此时正方便谢茉放进裤兜携带。

    她揣上削纸刀,离开书房径直出了楼门,转身仔细将门上锁,不疾不徐走到院门前。

    “哗啦。”门上锁链打开,下一瞬,谢茉推开大门。她缓缓抬眼,露出比月光还冷凉淡漠的眸色,眼珠转动间,似降下霜雪来。

    急躁的催促声戛然而止,气氛一下子凝滞。

    “是谢茉同志吧”

    “

    我是谢茉。”谢茉应了一声,而后又转身,当着众人的面锁上门锁。

    谢茉同志,你这是什么意思”被众人拥趸在中央的男人不快质问。

    谢茉掀起眼皮看向说话人。

    男人一身干部装,三十多岁,容长脸,带着一副黑框眼镜,一双丹凤眼中迸射的冷芒,就连架在他鼻梁上那副厚如瓶底的眼镜镜片都无法遮挡。

    “各位做了不速之客,难道不是该我问你们什么意思吗”谢茉微微掀起了掀唇。

    然而,她瞳仁里却没有丁点笑意,鬓发顺风拂上她脸颊,凌乱交织的发丝遮在眼珠前,为潋滟的眼波蒙了层薄纱,但配上轻扬的唇,这话便莫名带了股矛盾的天真。

    如此,愈发凸显其中蕴含的讥嘲。

    “少逞口舌之利。”领头人冷冷道,“有人举报谢济民市长里通海外,出卖国家机密,我们奉命查搜。”

    “这话当真好笑。”谢茉慨然一笑,一字一顿,字字清晰有力,“我的父亲屡屡建功,总理曾亲自接见表彰。你的意思是总理识人不清”

    领头人立时皱眉反驳“不要攀扯。”

    谢茉不搭理他,将话说完“我父亲虽出身官宦,但却不贪慕富贵权势,毅然与家族决裂,甘愿为理想,为站在这片大地上的万万同胞,投身革命。”

    “为了这个国家的建立与建设,我父亲耗尽心血,请问海外能给我父亲怎样的筹码,换他吐露国家机密金钱权势,他早已将之抛却;先进的物质享受,他早年参军时便全无骄矫之气,和兵士同锅吃饭同铺睡觉,辗转战场,身先士卒,从未叫苦叫累。”

    谢茉掷地有声道“这位同志,请你给我个答案”

    这边的吵嚷已惊动四周的邻居,外围凑过来不少人,大都是市委干部或科员的家属以及保姆。上班的人都还没回来。

    就有那胆子大正义感强的,躲在人群里头附和谢茉的话“瞧着谢市长不是那样的人。”

    “谢市长为国为民,不像会出卖国家。”

    “是啊,是啊,你们是不是弄错了”

    领头人一个回视,围观邻居小退两步,都不敢吱声了。

    领头人脸色变幻,冷哼一声道“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人或物都是不断变化的,谁能说得准谢济民同志是否仍坚守党性原则,对党对人民依旧忠诚。”

    “目前的情况便是,有人举报谢济民同志,我们负责查搜。”他顿住话头,一锤定音,“谢茉同志,请配合我们调查。”

    谢茉缓缓绷紧身子,点墨瞳仁徐徐收缩,眼底洇出一股冷意。

    垂眼沉思片刻,她忽地笑了笑,不急不缓地说“先不要急,我是后面院子的主人,你们要进我家,总得告诉我你们是谁吧还有你们去别人家调查搜检总该有书面许可吧我们法律里应该有相关规定,我依法而行,没错吧”

    领头人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语气里泄出一丝焦躁不耐“你这是不愿配合我警告放在前头,

    再妨碍我们执行公务,我就以同罪把你抓起来。”

    谢济民的女儿还真是天真,在这样混乱蛮横的时期,她竟然跟他谈法律,捏着死板条文,不懂灵活变通的人早晚都会被人整治下去,例如谢济民。

    谢茉咬死“请出示相关文件,我查看过后自会配合。”

    领头人瞪视着她“任务急,过后会补给你看。”

    谢茉冷嗤,当她三岁小孩哄呢,本来清白无事,放他们进去转一圈必会强摁一头的罪名给他们家,到时候补不补发文件又有何关系。

    “所以,你们没有纸质文件”谢茉冷下脸,“恕我不能放行。你们无搜查文件,如此行径已在违法边缘。”

    领头人强自忍怒说“我是省纪检部韦刚,奉了上头指令而来。我们的行动绝对符合办事章程。”

    谢茉油盐不进“我只认白纸黑字的文件。”

    韦刚牙缝里滋出寒意,弹出的话也凝结成冰“推三阻四就是不放行,我初步怀疑你是谢济民同谋。”

    谢茉嗤笑“你有证据空口白牙谁不会说,我还怀疑你是对岸派来的卧底,专门破坏组织内部和谐,迫害实心任事又有能为的先进党员,阻碍祖国建设大计。”

    韦刚怒喝“你”

    谢茉正色道“你再不出示相关文件,只一味逼迫,那你现在就是在搞派系斗争,跟人串通起来,不分是非善恶,不顾大局,只为一己之私,栽赃陷害,排除异己。”

    韦刚似被戳破面皮一般,恼羞成怒,狠狠剜了一眼谢茉,对围在他周身的人挥手发号施令“把门砸开,闯进去”

    谢茉眉尖一利,眯起了眼,喊道“等一等想进去也行,不过我有一个请求。”

    韦刚又抬腕看了眼表,皱眉不耐道“说。”

    谢茉说“为避免各位沾上栽赃陷害、结党营私的罪名,我认为应该在进门前搜查各位随身所带物件。再说,万一有人不小心落下点什么,后续引出麻烦来算谁的”

    韦刚眼珠不自觉斜瞥了一下,口里愤怒道“你这是对我们人格的侮辱。”

    接着,再次指挥跟班们砸门爬墙。

    韦刚带来的跟班们面面相觑,在他一再催促下才蹑着手脚移动,还频频扭头看向谢茉。

    谢茉右手摸进裤兜紧紧攥住削纸刀刀柄,铜制手柄光滑冰凉,贴着她掌心皮肤一寸寸向里渗透,渗进骨血,压住她心底不断升腾的躁意和冲动。

    她刚要说点什么拖慢这些人行动,那边韦刚已高声呵斥“还不快点,你们今天站到这里,就已经和姓谢的结仇,对仇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谢茉眼见跟班们听见韦刚的话后纷纷色变,凶狠取代犹豫,她脑中飞快想着对策。

    邻居们不会出手,对方扣下的罪名这样大,当前局势又如此晦涩紧张,他们方才能开口说上两句,已是素日对谢济民十分崇敬了。

    一个青年已攀上墙头,谢茉只来得及喊“别听他瞎说”,一道风刮过右身侧,旋即就见一个身穿绿色军装的男人一脚飞踢,把半挂墙头的青年踹到地上。

    男人未看一眼蜷缩在地上哀嚎的人,径直走向谢茉。

    看清男人挺隽冷冽的眉眼,谢茉惊叫

    “卫明诚”

    而后,她目光环视一圈,发现韦刚跟班们的身旁站了一圈身姿笔挺的健壮汉子,从站姿和精气神判断,应该是军人,或曾在部队呆过。

    这一行气势锐利,显然把跟班们震慑住了,惊魂失措呆立原地。

    卫明诚目光冷厉如刀锋,直刺向韦刚,韦刚心头发寒,面皮不受控一紧,喝问生生压在舌根,怎么都吐不出。

    谢茉顾不上其他,三言两语向卫明诚讲清大致情况。

    卫明诚一边认真倾听,锋锐的视线一边朝四周逡视,待谢茉讲到建议搜身时,他颔首认同,眸光却倏然一暗。

    下一瞬,卫明诚突然迈到一个瘦得跟麻杆似的跟班面前,不给惊恐不定的对方丝毫反应机会,出手迅捷如电,片时便从他兜里掏出一样东西。

    谢茉定睛一看,竟是一个信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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