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秋季，白日得穿一件长袖加一件里衣，正是舒适的温度。
王华盛天天赶着黄牛去荒地里拉晒好的木柴，或者进山砍柴，顺便带蘑菇和松子、榛子、板栗、核桃。
院子里很快堆起了高高的木柴，蘑菇和坚果装了六个袋子。
大部分人家都忙着秋收。张家爷爷奶奶最近每日做豆腐，卖给附近忙着秋收的人家，张金钗的爹和娘则是地里忙着收庄稼。
陈良得到了一个好消息：张金钗实习期结束，成了正式账房。
刚好顾卿姿抽空做了红枣核桃糕作为礼物送给张金钗。
小火慢慢把核桃炒成脆脆的口感，加上捣成泥的红枣，和麦芽糖混在一起，红枣核桃糕做成了。原料和制作都很简单，主要是麦芽糖和坚果香混合在一起，脆脆的核桃增加了麦芽糖的趣味，这是小孩喜欢的口感。
一共五份糕点，陈良和顾卿姿自己留了一份，给了张金钗一份，剩下的给了高家、张家和王华盛。
陈良拎着三份糕点去了张家的豆腐摊。
“你别送礼，该我们谢谢你。”张家奶奶推推她拎着糕点的手。
“不用不用，小事情，这是顾卿姿闲暇时间做的，不费事。”
张奶奶就知道陈良有时候犯迷糊，直接跟她说：“我是说你教金钗识字算术的事。”
“啊？”陈良反应了一下，张金钗确实是自己教出来的，“对哦，不过我一直拿她当朋友，识字算术也是她主动学的成分更多。”
“后天是你们休息日，对不对？”
陈良点头。
“后天中午，来我家吃饭。”
“好啊，”陈良应下，把糕点放在摊上，转身快速离开。
她和张家熟悉，偶尔一起吃饭很正常，加上张金钗成了正式账房是个喜事，值得庆祝。但是张家奶奶的语气有点正式呢。
陈良不确定回头问道：“简单吃个饭？”
“你别管，后天空着手来就是了。”张家奶奶挥挥手让她走。
陈良莫名其妙地走了。
第二日下午，王华盛赶着黄牛去镇上接她们回村。三人顺便在镇上逛了一下。
提前买了一些药材，陈良的润肤霜要准备大量生产了。她最近都是偶尔做一些卖给田家，卖得很好，临近深秋，当然得多准备一些润肤霜。
陈良从和田家合作的那天开始，买药材是就更加小心。提前囤积药材和多出购买药材是掩盖润肤霜配方的主要手段。
给王华盛房间买琉璃砖，顾卿姿日常买布、化妆品，陈良买绳索制作捕鱼陷阱。
三人很默契地买了瓜子、麦芽糖、白糖、榛子、松子、果酒、红茶等。
陈良感叹：“管不住这张嘴啊。”
顾卿姿认为挣钱就是为了花钱：“多挣钱，有口福。”
王华盛觉得自己来对了关外，跟着她们有吃有喝：“幸好你们有钱哦。”
她们在镇上晃悠一圈，买好物品后，去生药铺接张金钗。
陈良一见张金钗，就用手绑着她，一副得不到答案不放手的架势：“快说，你爷爷奶奶明天要做什么好吃的招待我们啊。”
“不知道，反正就是说要好好谢谢你们。”张金钗是真的不知道，她最近也没有回家。
陈良得不到有用信息就放开了她。
张金钗跑到生药铺后院，从里面抱了一个草垛子出来，垛子上插满葫芦串：“请你们吃。”
陈良毫不客气，拿过来就啃，“谢谢张账房。”
其他人也跟着陈良喊“谢谢张账房。”
张金钗扬着下巴，心里得意洋洋。她终于有钱到想吃多少糖葫芦都可以的地步了。
四人赶着黄牛会村里，张宝剑知道姐姐要回家，他带着妹妹早早等在村口。两人隔着多远就看见了张金钗：“姐！姐！你终于回来了。”然后朝着黄牛跑去。
张金钗半个月没见过弟弟妹妹，心里激动，扛着糖葫芦的草垛子就跑过去，准备和弟弟妹妹好好抱一下。
弟弟妹妹在和她汇合时，转身抱住了草垛子，一手一串糖葫芦，开心到忘了姐姐：“哇~好多糖葫芦。”
心情激动的张金钗现在心情复杂，幸好她是知道自己弟弟妹妹的，瞬间又原谅了他们，把草垛子给了张宝剑：“这是给你们买的，自己拿去啃。”
幸好张宝剑学过算术，他算出草垛子上还有二十六串糖葫芦，是他从没有想过的数量巨大的糖葫芦，所以惊讶地问道：“这些全部吗？”
“想你了，姐姐。”张玉镯吃到了糖葫芦，重拾了对姐姐的思念之情，抱了抱姐姐。
陈良把三个娃赶上车，带了回去，在张家门口又放下。
三人忙活一阵。顾卿姿收拾五日没人睡的床铺，王华盛做完饭，陈良把零食摆好。
家里的鸡在王华盛的照顾下每日下蛋，晚上吃的事葱花鸡蛋面。
吃过晚饭后，陈良和王华盛把家里的桌子搬去张家，给张家明天用。
作为家里厨艺做好的人，顾卿姿想进厨房看看自己能不能帮忙。
没想到刚进屋，就被张家奶奶赶出来了：“不要你操心这些，顾老师教书也累了，晚上早点休息。”
她们没有看到张家准备的菜，所以第二天看见张家的准备的宴席时，她们真的被震惊了。
肉食占一大半，有猪肘子，土豆红烧肉，酸菜鱼，核桃鸡丁，酱香排骨，辣椒炒肉，红焖猪蹄，蒜泥白肉，烤鹿肉，水煮肉片。
还有炝炒白菜，土豆丝，丝瓜汤，板栗糕点，南瓜饼。新鲜的水果除了苹果，柿子和梨，还有山里的野草莓，覆盆子和蓝莓。
水果都很新鲜，蓝莓长在高山上，加上少有人爱吃蓝莓，集市上很少有卖的。只有陈良爱吃，还在家里种了几颗。
张家吃饭的大桌子都摆不下，有五盘菜叠在其他碗缝隙上。
这是陈良在树织镇来后第一次见这么多菜。
“这是全村的人都来吃饭吗？是个不小的工程呐。”陈良撸起袖子就要帮忙。
“就你们和高家，宋姐姐要来，其他人在忙着秋收，没时间来。”张家爷爷说话间忙着炒菜，回头说：“饭菜一会儿就好，你们出去玩一会儿，。”
张家有四个做饭熟练的大人，和两个泥土灶，完全忙得过来。张金钗和弟弟帮着传菜。
张家人忙里忙外，张玉镯在一旁看着，即使帮不上忙也不去院子里玩。
其他人则是在忙着秋收！
陈良意识到一个事情，张家在农忙的时候花时间和精力招待她们。
她和顾卿姿对视一眼，很明显对方也懂了，并且受宠若惊。
两人独处时，陈良悄咪咪地说：“我们哪配啊。”
顾卿姿向来对自己有信心，但是她也说：“对啊，我们不配。”
高兴在田家做工，没有时间来，高知良陪着胡嫦在院子里散步，宋姐姐抱着宋十五在院子里玩。
她们去得太早了，又无事可做，想起了高知良。
“最近有好好识字吗？”虽然她们大多数时候在镇上，不过张金钗空闲时间多，跟着卖豆腐的爷爷奶奶上镇上去，学了新字就回家教给他。
只是最近，张金钗也去镇上工作了。
高知良点头：“有，我跟着赵大夫学了更多字。”
“只是学识字？”顾卿姿抓住了重点，只学识字的话，也不必专门找赵大夫。
“跟着赵大夫学医术。”高知良一向内敛，提起学医一事，脸上竟然带了笑意。
细问之下，她们才知道，因为胡嫦经过赵大夫的调理，从春天到夏天都没有生病，精神也好了很多，在晴朗的日子出门活动，偶尔能和爹去镇上逛集市。所以他轻松了很多，于是花更多的时候在学习上，认识的字就更多了。
加上这些年都是他熬药给娘喝，认识很多药材，熟悉药材的应用。他想去镇上的熟药铺当抓药小郎或者煎药师傅。
但是，抓药小郎和煎药师傅没有过多的技术含量，很容易被淘汰。高家想让他趁着年轻学个真本事，四处打听收徒的。
赵威到关外后一直忙里忙外，刚好要一个人帮忙。而他虽说年纪小了点，但是识字又会算术，有药理基础，自己本身久对医术感兴趣，所以就问他选不愿意跟着自己学医。
学医能救人，他当然想学医。
“过几日，等哥哥地里忙完了，或者爹镇上的活儿结束了，我就去赵大夫家住着，跟着他学医。”
“学医好啊，以后治病救人，还有个谋生的手段。你小子会选行业。”陈良真心为他感到开心。
胡嫦拉着顾卿姿的手温柔地说：“多亏了你们帮忙，教知良读书，他才有这个学医的机会。”
见到又一位朋友感谢自己，陈良立即想起张家屋子里丰盛的宴席，赶紧摇头：“不谢不谢，我们只是做了一些小事情。”
顾卿姿也慌了，赶紧推卸功劳地说：“主要还是他肯学，他平日里照顾着家里，还能抽出时间学识字，知良真是个勤奋好学的孩子啊。”
“没错，主要还是高知良爱学，你看高岁平就没有学识字的想法。”陈良提起高家另一个孩子。
刚从地里回来准备参加宴席的高岁平听到这话僵在门口。
和他一起回来的王华盛幸灾乐祸，骄傲地说：“我是识字的，能读长篇文章的那种哦。”
以往的生活里大家都埋头种地，没人想着识字读书，高岁平认知里的读书时一件很远离生活的事，他不懂识字和算术的重要性，他现在懂了，他说道：“我今年想学了。”
万万没想到高岁平回来了，陈良转头看他，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听到半句话以为自己在拉踩他。
顾卿姿尴尬地看了陈良一眼，她认为陈良确实在拉踩他。
陈良回看顾卿姿，一脸坦然，心里想着：算了，他们两人是兄弟，拿出来拉踩一下也无所谓。
高岁平总觉得弟弟比自己更有耐心更聪明，如今听见别人也这么想，心里倒是庆幸，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
他走近众人，坐在自家弟弟旁边，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喝，问道：“你们书院今年还开吗？”
王华盛挨着陈良坐着，也倒了一杯水喝。他刚来没多久，知晓的事情不多，只静静听她们讲话。
“当然要教，还是冬季开课，一个月。”陈良和顾卿姿已经商量好了的。
高岁平给自己提前报名：“我要去。”
顾卿姿点头，心里记下了。
宋姐姐抱着孩子凑过来：“我有一个妹妹，今年十六岁，已经许配了人家，明年就要嫁人了。家里想着她能学一些识字和算术，将来的日子能更好地过日子。”
陈良点头同意：“当然可以，欢迎她来。”
“太好了，妹妹过几日就住过来。”宋姐姐很期待妹妹到家里住，姐妹又能说悄悄话了。
几人还想商量红松书院开课的事，桌上的饭菜已经齐全了。
她们转去桌上吃饭。
往日陈良和小孩坐一桌，今日和大人坐一桌。和顾卿姿一起，被张家人团团围住。
席间，张家奶奶拉扯陈良和顾卿姿的手，眼泪忍不住地往下流，嘴里念着这些年的心愿。
“这孩子打小就聪明，”
“一直想读书，怪我们没本事，没那个钱。”
“谢谢你们，圆了我们老人家的心愿。”
张家爷爷平时最爱说话，是个话密亲切的人，此时沉默不语，眼睛也是红的。
人生三哭：撑船打铁磨豆腐。张家人占了两样，终于张金钗以后不用磨豆腐了。
顾卿姿眼泪涟涟，一直用手帕抹眼泪。
张铁匠和陈风话不多，一个劲儿给她们夹菜。
忙着应付张家爷爷奶奶，两人碗里的菜一直是冒尖的。
“顾老师，吃饭，吃饭。”张宝剑听不懂大人们在说的事情，只知道她们碗里的肉要抓紧吃。
顾卿姿边抹眼泪边吃饭。
陈良心里感慨万千，但是人还挺得住，没有跟着哭。
“谢谢顾老师，你总是耐心地教写字，”张金钗把脸埋在陈良胸口一直哭，细数顾卿姿对她她好，眼泪鼻涕去全糊陈良衣服上了，“还给我买零食，吃肉时也带我。”
也不是陈良想抢功劳，但是，能不能别在感谢别人的时候，把鼻涕眼泪抹我身上啊？
要是在往日，陈良一定直接扒开张金钗，把人推给顾卿姿。
但是，今天不行，这个场合不行。
张金钗只比她小五岁，她当妹妹一样照顾着，当初办书院时也没想到能教到现在这个程度。
再往以前想，陈良以前想着教书，是因为自己受过教育读书识字，觉得这个时代文盲多总有人想读书识字，教书是个可以长期发展的职业。
她从没想过教书的后作用这么大，甚至能帮助学生有一个更好的人生。
想到这里，陈良不禁反问自己：我有帮助张金钗拥有更好的人生吗？
“你的日子更好了吗？”
“好太多了，我现在能挣钱，看书识字，算账超级快。”张金钗抬头看她，鼻子哭得通红。
张金钗和一年前比起来，外貌没有多大变化，只是黑色眼眸里，眼神更清澈，更坚定。
陈良心里忽地软下来，眼泪控制不住地往下流：“那就好，那就好。”
她把张金钗按回怀里放声痛哭。顾卿姿倚着陈良抽泣。
王华盛听说了书院的事，只觉得新奇，原本以为教书是很严肃的事，读书人是为了考取功名而读书。没想到简单的识字和算术也有大用途。
他站在陈良身后，用一张手帕给她抹眼泪，一张手帕给她抹鼻涕。
张家大人纷纷抹眼泪，和陈良、顾卿姿哭成一团，胡嫦泫然欲泣时被红了眼睛的高知良劝住了，毕竟哭多了伤身体。
张玉镯不懂发生了什么只看着姐姐哭，把糖葫芦一个劲给姐姐吃，希望能让姐姐不哭了。
张宝剑真的看不懂一群大人怎么对着满桌子肉菜还能哭出来。他劝不动其他人吃肉，自己埋头狂吃。
“我以后能识字和算术了，也会变成这样吗？”高岁平开始怀疑去红松书院这个决定的正确性。
“我也识字会算术，从来没有这么大的感触啊。”他识字主要是为了看书，没有用来谋取工作。
“哦，那我就放心了。”高岁平松了口气。
中午饭结束得一片混乱，众人下午休息一阵才缓过来。傍晚时，借着秋日暖黄色的落日，在院子里正经地吃了一顿晚饭。
陈良和顾卿姿第二日天不亮就出门，赶去田家上课。
在休息日下午没有见到老师们的田正初还高兴了一晚上，以为第二日的不需要上课，没想到大清早被人叫醒。
他好绝望，真的是一节课都没有耽误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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