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轼终于忍不住,鼻子一酸,豆大的泪珠滚了下来“八郎,我还以为你一点都不伤心了”

    苏辙知道他话中是何意,这些日子他依旧稳重,似看不出有伤感之色。

    苏辙拍着他的后背,正色道“怎么会呢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分别最久也不过是当初你去天庆观念书,我留在家中,却是没到一个月,我也去了天庆观,跟着张道长念书,比起爹娘和八姐姐,我自然与你的感情最深,怎会舍得你”

    “只是我们都长大了,勤学苦读这么多年,等的不就是为国效力,为老百姓分忧的这一日吗六哥,我们该高兴才是”

    说着,他这才松开苏轼,看着苏轼的眼睛道“再说了,等你去了凤翔府,就可以将嫂嫂也接过去,到时候你们夫妻两人在一块,兴许能早日给我添几个侄儿侄女”

    “至于爹和娘,你也不用担心,我定会好好照顾他们的。”

    提起远在眉州的王弗,苏轼心里这才好受些许“不过八郎,娘如今远在眉州,你怎么照顾她”

    苏辙笑了起来“六哥,你放心,我自有办法。”

    想当初苏老太爷去世后,他就很是伤心难过了一阵,发誓定会好好照顾苏洵与程氏的。

    苏轼是连连追问,苏辙却是卖起关子来,直说到时候将程氏接来汴京后定马上写信将这好消息告诉他,最后更是道“六哥,你这嘴向来没个把门的,若是告诉了你,怕是很快不少人都会知道的,若是传到娘耳朵里去了,露馅了怎么办”

    苏轼听了是尴尬一笑“那我不问就是了。”

    苏轼身边的来福虽办事一向靠谱,但苏辙仍觉得有些不放心,带着来福将院内的箱笼又清点了一遍,又添了好些物件。

    等着苏辙忙完,天已擦黑,史无奈亲自过来喊他们去正厅吃饭。

    今日是苏轼的饯行宴,想要来凑这等热闹的人不知道有多少,但苏洵一一回绝,故而正厅里只坐着他们父子三人,外加史无奈与欧阳发。

    桌上摆着一道道佳肴,是色香味俱全,可在场之人,谁都没有胃口。

    苏洵率先举起杯来“明日六郎就要前去凤翔府了,我们一齐祝六郎一帆风顺吧。”

    众人齐齐举杯。

    一杯酒下肚,苏轼只觉得心里闷闷的,不知是酒喝的太急还是心里太过难受的缘故。

    一顿饭吃下来,唯有苏洵与史无奈说上几句话,气氛是格外沉闷。

    到了最后,吃多了酒的苏轼渐渐打开了话匣子,举起酒杯敬苏洵来“爹,这一杯我敬您,若是没有您和娘,就没有我的今日”

    “我还记得您小时候握着我的手给我启蒙,别人都是严父慈母,可在我们家却是严母慈父,每每我闯了祸第一个就想着找您,那时候我喜欢吃糖,娘担心我吃多了糖坏牙齿,不准我多吃,我每次想吃糖时都来找您撒泼耍赖”

    苏洵面上露出几分笑意来“没想到这些事情你

    竟然还记得。”

    苏辙

    敢情小时候他千方百计坑骗苏轼压岁钱,都是白费功夫啦

    苏轼扫了他一眼,似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举着酒杯又对着苏辙道“八郎,谢谢你,我虽是你哥哥,但我们兄弟两人相处十几年,可你却更像我哥哥,处处照顾我,叮嘱我。”

    “明日我就要去凤翔府,以后照顾爹娘的重任就落在你身上。”

    “这辈子能有你这样一个弟弟,是我最骄傲的事情”

    有道是酒后吐真言。

    苏辙还从未见过苏轼有这般正经的时候,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拍着他的肩道“我这辈子能有你这样一个哥哥,也是我最骄傲的事情”

    苏轼淡淡一笑,冷哼道“八郎,你可别骗我”

    他继而又举着酒杯对史无奈道“无奈,从小我爹时常说我们两个水火不容,每每凑在一起总是吵个不停,但若谁说你我之间的感情不深厚,我头一个不答应”

    “你大老远从眉州赶往汴京,又要陪我一起去凤翔府上任,多谢你”

    史无奈一愣,若苏轼同他吵吵嚷嚷的,他脑海中已形成了条件反射,很快就能反击,但今日苏轼这样煽情,惊的他下巴都快掉了。

    好在苏轼又举着酒杯冲欧阳发敬酒起来“伯和兄,你我虽认识的时间不久,但我也知道你是个值得结交之人。”

    “八郎向来是个稳重的性子,不轻易与人交心,从前我既是他的兄长,也是他的好友,明日我一走,劳烦你闲来无事就陪着八郎多说说话,只怕以后他在汴京就你一个好友了”

    欧阳发郑重应下。

    苏辙却是听的眼眶发酸起来。

    可渐渐的,他却是察觉出不对劲来,因为苏轼在对元宝,厨娘叮嘱完后,甚至对着门房都开始絮絮叨叨起来“虽说八郎官职不高,却也是当朝状元郎,年纪又小,想必被不少人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别的不说,那个章衡我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若以后有人前来找八郎,你们一定要小心些,多问上几句,知道了吗”

    门房正在兢兢业业守门,突然被叫过来,如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呐呐应是。

    他下意识看向着苏洵,好在苏洵冲他挥挥手,示意他先下去。

    又是几杯酒下肚,苏轼醉的越来越厉害,话是越来越多,惹得苏洵等人是面面相觑。

    苏辙更是哭笑不得“这还是六哥第一次喝多了,没想到他喝醉酒竟是这个样子”

    他的话还没说完,苏轼就一记白眼扫了过来“谁说我喝多呢我,我才没有喝多了”

    他说话时,已有些大舌头了。

    苏辙哄他道“好,好,你没有喝多。”

    “如今时候不早,我们都困了,要去睡觉了,六哥,你也回去睡觉吧”

    他们是又哄又骗的,这才扶着苏轼回房中睡下。

    因喝了酒的缘故,苏轼是一觉酣睡到天

    亮,可苏辙等人却是一宿无眠。

    一直等到天蒙蒙亮的时,苏辙这才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谁知他刚睡了没多久,元宝就匆匆忙忙冲了进来“少爷,少爷,快起来,六少爷跑了”

    跑了

    苏辙揉了揉眼睛,皱眉道“元宝,不着急,你慢慢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他听元宝说来,这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原来苏轼半夜醒来后,想到昨晚之事羞的是无地自容,再一想苏辙等人为他送行,一行人难免又是念念不舍,愁容满面,他最是不喜这等场景,所以思来想去之下与史无奈一通商量,是不告而别。

    苏辙笑道“这等事,想必也只有六哥做的出来了。”

    苏洵一起床,同样也听说了这个消息,只是无奈摇摇头。

    好在苏轼虽走的悄无声息,却还是给苏辙父子留下了一封书信的,说明自己不告而别的原因,更邀他们有机会前去凤翔府做客,到时候他们定会看到自己是个为人称道的好官。

    苏辙见了,很是欣慰。

    他与苏洵相对无言用完早饭,则开始给程氏写信。

    他如今的官职已定,于下月初一就要开始成为打工人啦,所以留给他的时间并不多。

    苏辙给程氏写信的目的并不是诉说自己的近况,他已将自己中状元与领了差事的事都告诉了程氏,这封信的目的是为了卖惨。

    没错,就是卖惨。

    苏辙与程氏当了十几年的母子,对程氏也很是了解,即便程氏在回信中一再与他表示自己的身子好得很,纱縠行的生意也没怎么再操心但他却是不相信的。

    搁在后世,程氏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女强人,要她闲下来只怕比杀了她还叫她难受

    苏辙想了想,很快一封信就写完了。

    这封信的大概写了苏轼已离开汴京前往凤翔府,他很是不舍,家中本就只有三个人,如今少了一个人是空落落的,更说也不知是不是前些年读书太累,最近身子好像也不大好并非他存心如此,实在是他们父子两人皆在汴京,就留程氏一人在眉州,他实在不放心。

    先前他不是没在信中与程氏说将程氏接到汴京一事,程氏却左顾言他,话里话外的意思皆是放心不下家中的生意。

    若是家中有人陪着程氏,他倒也不担心,可如今姐姐苏八娘跟着陈太初在任上,王弗也要去凤翔府,偌大一个苏家三房就剩下一个程氏,孤零零的,他哪里放心的下

    这封信写完后,苏辙又检查了遍,这才要元宝送走。

    接下来的几日里,苏辙是难得闲散。

    多日勤学苦读已养成习惯,一日不读书,苏辙竟觉得有些不习惯。

    只是他在汴京置办的宅院并不大,为方便他们兄弟两人商讨学问,故而苏辙与苏轼每每都是在同一间屋子。

    苏辙试过几次,刚坐下来,看着身侧空荡荡的书桌就觉得心里堵得慌,忍不住想也不知如今苏轼走

    到哪里了,路上是否顺利一来二去,他满心想的只有苏轼,竟无心读书。

    说起来他对欧阳修对苏轼安排的差事很是满意,其实许多时候官位过于低微并非坏事,身在基层,亦能学到很多。

    为官之道其实与读书大差不差,唯有一步一个脚印,才能越走越稳。

    凤翔府签判虽官位不高,却能学到很多东西,也能磨一磨苏轼的性子。

    因为这事儿,苏轼原想要前去欧阳府上再拜谢欧阳修一番,可去了几次,他都吃了闭门羹。

    这件事说来还挺复杂的。

    如今苏辙是从八品的秘书省校书郎,秘书省则是在司马光的管辖范围下。

    说起司马光与欧阳修的恩恩怨怨,可就说来话长了。

    这两人一人是北方人,一人是南方人,与其说是两人之争,不如说是南北双方学子之争。

    在当时的科举制度中,一直是北方学子更为占优势,所有学子都是要中了举人之后才能参加会试。

    可南方也好,还是北方也罢,乡试是取前多少名为举人,每年南方参加乡试的有大几千人,可北方乡试的只有一两千人,所以南方学子是要经过厮杀这才能够中举,可谓是学霸中的学霸。

    到了会试,南方举子更是将北方举子虐的很惨。

    就比如说今年会试,所中一甲、二甲的进士中约莫八成都是南方举子。

    因为这件事,司马光率朝中北方官员上书,提出一个解决办法逐路取人法。

    说白了,就是不管是南方北方,要保证每个省都要出一个进士,以防北方好几个省许多年一个进士都没出,大大影响了该省学子的积极性。

    欧阳修自是不答应,直说本朝科举本就对南方学子不公平,若真采纳司马光的办法,那岂不是愈发不公

    一时间,这两位大臣带领着南北官员在朝堂上吵,南方北方学子纷纷写文章也争论起来。

    也幸好官家脾气好,若换成那等脾气不好的君王,早就动怒了。

    后来是以欧阳修与南方举子取得了胜利,毕竟科举考试目的在于替朝廷选拔人才,而非维护北方学子的自尊。

    自此事之后,别说朝中大臣知晓这两人不对付,就连汴京不少百姓都知道,据说两人在宴席碰见,能做到熟视无睹。

    司马光眼瞅着欧阳修擢升副宰相,又是门生遍布,便想着拉拢拉拢南方学子。

    苏辙就是其中一个。

    在苏辙任命书下来后,司马光就曾派人送来厚礼,其意图十分明显。

    欧阳修也知其事,虽说苏辙是他门生不假,可接下来却是要在司马光手下做事,为避免牵连苏辙,所以他决定暂时离苏辙远些。

    一来二去,苏辙竟连欧阳府都不能去,索性想着去杏花楼看看这几个月的账册,毕竟下月开始,只怕他就没那么多时间料理杏花楼的生意。

    谁知他刚起身,元宝就匆匆跑了进来。

    自苏辙高中后,从前沉

    稳的元宝竟变得冒失起来,其实也不能怪元宝,实在是来找他们家少爷的大佬太多了点“少爷,少爷,司马大人又派人送来了一方砚屏石。”

    砚屏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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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辙前不久可才收过欧阳修一块砚屏石的,当时这件事谁都没有刻意隐瞒过,所以司马光能够知道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儿。

    随着元宝话音落下,就有两个仆从将一块上等的砚屏石抬了起来。

    这块砚屏石比起欧阳修当初送给他的那块是更大,更好,更漂亮。

    苏辙见了却是微微叹了口气,觉得这些个大佬怎么像小孩子似的“元宝,将东西搬到库房去吧。”

    他并没有将这块砚屏石摆出来的意思。

    苏洵很快也闻讯赶来,不过他同样没心思欣赏这块砚屏石,反倒觉得这块砚屏石棘手得很“八郎,你是如何想的前几日司马大人送了你一方砚台,你并未登门道谢,今日这块砚屏石看着是价值不菲,你依旧没有登门道谢的意思”

    苏辙毫不犹豫点了点头“爹,司马大人是什么意思,你我心知肚明,无非想拉拢朝中南方官员。”

    “我是这届会试的状元,不知道多少人都盯着我的一举一动,我这还未进秘书省当差了,若登门拜访司马大人,只怕旁人会说三道四。”

    “最重要的是,只怕司马大人也会觉得我是个见风使舵之人。”

    “我想,我还是不去的好。”

    如今他并不知朝堂风向如何,越是如此,越要小心才好,可别还没上任,就落得一个无情无义小人的名声。

    当然,他也知晓司马光送来的礼物贵重。

    他向来没有白收人家东西的道理,又再这砚屏石的价钱上加了两成,买了一幅古画差平安送了过去。

    元宝倒是跃跃欲试,想要办这个差事,已登上马车的苏辙扫了他一眼“与那些大臣的门房打交道都得格外小心,这一点上,你可是比不上你哥哥来福啊”

    元宝听到这话虽不大高兴,却还是觉得一点没错,忍不住道“那少爷,我该怎么样才能稳重点”

    苏辙笑道“若是我没记错的话,这等话我六哥也曾问过我。”

    “你如今已快二十岁,性子已经定了,可不是说改就能改的。”

    “你这样的也挺好”

    他对跟在自己身边十几年的元宝还是挺满意的,虽说这人大多数时候颇为跳脱,却也是有很多优点,比如,自来熟,就连碰上路边的狗都能聊上几句,能打探出很多有用的消息来。

    元宝已打听出程之才与章衡正投靠于司马光门下。

    正因如此,所以苏辙对上司马光时是格外小心。

    马车慢慢悠悠驶到杏花楼门口,苏辙明面上与寻常食客无异,可进去之后就直接到了准备好的厢房看账本。

    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的儿子会打洞。

    苏辙身为程氏的儿子,在做生意看账本方面也是极有天赋的。

    王管

    事早将准备好的账册送了进来,这些账册已提前理好,苏辙只需检查就行。

    王管事趁他看账册的空当,压低声音道“元宝说要我多注意些程之才与章探花的动向,这几日他们又来过两次,一次是只有他们两人,一次还有七八个别的官员,其中有司马大人。”

    苏辙翻账册的手微微一顿“司马大人来的那次,他们可有说什么”

    王管事斟酌道“从他们话中可以听出司马大人对章探花颇为看重,程之才之所以能搭上司马大人这条线,皆因章探花牵线搭桥。”

    “那日他们喝多了酒,说起大人的家务事来”

    他的话说了一半就说了下去。

    当日程之才说起故去程老太君的遗言时是泪如雨下,伤心欲绝,虽并未直接言明程氏不孝不义,但字字句句皆是这个意思。

    程之才借着酒劲,更是说这件事是苏辙在背后出主意。

    苏辙大概也能猜到程之才说了些什么,毕竟狗嘴吐不出象牙“那司马大人是什么反应”

    王管事斟酌道“司马大人只淡淡笑了笑,并未接话。”

    苏辙微微颔首,表示自己知道了。

    等着他将所有账册看完,这才思索起这件事来,只觉得自己一点都看不透司马光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想,司马光之所以年纪轻轻能坐到同知谏院的位置,其城府与心智绝非常人所及,大概也知道自己与欧阳修父子来往过密,不会轻易转投他的麾下。

    他想了一会,发现自己根本想不明白,索性并未继续想这事儿。

    既来之则安之。

    总会有办法的。

    苏辙看完账册,就走出杏花楼。

    谁知他刚要上马车,就听见不远处传来声音“子由”

    苏辙转头一看,这人不是王巩还能是谁

    王巩,字定国,是汴京出名的美男子,祖父曾是真宗朝明相王旦,外祖父是宰相张士逊,父亲是著名谏臣王素,与欧阳修等人并称“四谏”。

    当然,这些与苏辙没什么关系。

    他之所以与王巩熟识,是因这人的岳父是张方平。

    苏辙与苏轼兄弟二人前去张家拜访时,就遇上了携妻回娘家的王巩,说过几句话而已。

    王巩对这位大名鼎鼎的状元郎是如雷贯耳,不光在外,在岳家更是如此。

    他每次带着妻子回娘家看岳母,岳母总是回提起苏辙,有时说苏辙给他送来了四川最时兴的料子,有时说苏辙给她送来了好吃的糕点,有时更说苏辙登门只是陪她说了些闲话而已他听的出来,岳母很喜欢这个少年郎。

    苏辙拱拱手,道“定国兄。”

    王巩是富家公子,是杏花楼的常客,当即就打趣道“子由,你倒是有闲情逸致,竟独自前来杏花楼吃饭,我还以为你这时候正在司马大人府上了”

    苏辙知道,像王巩这等出身世家的公子哥儿对汴京消息最为了解,许多辛秘

    消息是多少钱都买不来的。

    故而他面上微微露出几分惊愕之色来“不知道定国兄何出此言”

    若换成旁人说这话,王巩定觉得他在装傻。

    可这人是苏辙aaaheiaaahei王巩想着岳母提起他来就像说自家傻儿子一样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想着这也是个死心眼的孩子,便走到一旁冲他勾勾手“今日司马大人又送了一方砚屏石是不是若是我没记错的话,前些日子你的恩师欧阳大人也送了你一块砚屏石是不是我猜,司马大人这是想抢你的意思了”

    说着,他的声音更是低了些“司马光这个人,你还是小心些为好。”

    “我听说当日正是他举荐你为秘书省校书郎,原以为欧阳大人会保你,正好他能借着这个机会好好参欧阳大人一本,说他包庇门生,谁知欧阳大人什么都没说。”

    “那司马光索性将计就计,想着拉拢你。”

    他摇摇头,颇为惋惜道“虽说校书郎这差事不错,事少钱多升迁快,但将你放在这个位置上,却是杀鸡用牛刀啊”

    苏辙拱手道“多谢定国兄相告。”

    王巩是个性子洒脱的,直道“就算换成了别人,我大概也是会说的。”

    “司马光他们一行向来看不惯我们这等靠恩荫入仕的官员,见到我们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不知道的好以为我欠他钱了”

    他拍拍苏辙的肩,叮嘱道“还有,我听说那章探花近来极得司马大人喜欢,你也提防些他。”

    苏辙是连声道谢。

    他在王巩身上,好似看到了另一个苏轼。

    不,这人比他六哥话还多,也幸好王巩出身不俗,只要不出什么大事,也是不必怕的。

    回去之后,苏辙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不管谁人给他下帖子,他都没去。

    这些下帖子的人中,就有章衡。

    一时间,就有风言风语传出来,说当今状元郎虽学问出众,才学过人,模样不凡,却是个不折不扣的书呆子。

    元宝听说这件事气的不行,回来后就气鼓鼓的“呸,这些人真的是狗眼看人低,居然说您是书呆子若您是书呆子,这天底下就没聪明人了”

    苏辙笑了起来“嘴长在旁人身上,要说什么随他们去吧”

    “如今六哥离京,我又成了众人口中的书呆子,倒是那位章探花风头正盛,大概我也能猜到是谁在背后捣鬼”

    不过他却是一点不怪章衡,反倒还想好好谢谢他,如今多位大臣想将他抢到自己麾下,他此时不当书呆子还等何时

    藏拙,他可是最擅长的

    当然,如今藏拙与当初念书时的藏拙却不能相提并论,他为自己制定的目标是快准稳。

    快,指升官快。

    准,是看人准。

    稳,是平平安安。

    苏辙索性安安心心当起他的“书呆子”来,一直到上任前并未拜会任何人,甚至连他的顶头上司秘书省秘书郎都没前去拜访一

    二。

    所以等到苏辙身着官服前去府衙报到时,那些同僚看他的眼神满是打量。

    好似在看他是不是真是个书呆子似的。

    苏辙像没看见似的,与秘书郎自我介绍一番后则到了自己的位置坐下办差。

    如今任秘书郎的是个叫齐膑的老头儿,一直熬到这把年纪还在正八品秘书郎的位置打转儿,可见是不光才学,能力亦或者为人处世皆不出众,他多年郁郁不得志,见年少有为的苏辙是横看竖看都不顺眼,直丢了一摞书给他,吩咐道“好生看看这些折子与文书有没有错漏。”

    苏辙站起身来,恭敬道“是。”

    说起来这校书郎也是有三六九等之分的,毕竟他们的职责就是负责编撰和校订皇上的诏令、奏折与其他文书。

    但今日齐膑丢给苏辙的一些文书却与此毫不相关。

    苏辙差点就要笑出声来。

    这可真是事少钱多的差事,不知道多少人求都求不来。

    可就算如此,苏辙并未存着糊弄之心,不管齐膑给他安排什么差事,他都会完成,当然,他也知道齐膑的心思,差事虽完成的好,却并不快,每每到了要下班的时候才会与齐膑说自己看完了这些文书,问问齐膑有没有别的安排。

    连着整整三个月,都是如此。

    这日苏辙刚刚下衙走出门去,屋内旁的校书郎就纷纷议论起来“原先有人说他是书呆子我还不相信,只想着能高中状元的人怎么也与呆子扯不上关系,没想到还真是如此”

    “谁说不是呢他不会看不出齐大人在针对他吧若他聪明些,就该私下给齐大人送些礼,有道是吃人嘴软拿人手短,齐大人这人最是爱财,收了银子肯定不会为难他的”

    “是啊,我听说苏家还是眉州首富,这点银钱对苏辙来说应该算不得什么,可见他是真的傻”

    “没错,我若是他,就算不肯使银子,去找欧阳大人也是好的,就算欧阳大人与司马大人不对付,可若欧阳大人敲打齐大人几句,他哪里还敢为难这书呆子”

    被称为“书呆子”的苏辙却是心情不错。

    他昨日才收到了苏轼的来信,苏轼在信中说自己刚在凤翔府安定下来,一切都好,要他不必担心。

    故而苏辙下马车时脸色难得带着些许笑意。

    他刚走进院子,就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顿时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娘,您怎么来了”

    来者正是程氏,程氏一路风尘仆仆,看着有几分憔悴。

    可瞧见儿子,她面上的笑容却是怎么都挡不住“我能不来吗你在信中说的你们父子两个都快吃不上饭,我哪里敢不来”

    她从上到下仔细打量起苏辙来,最后更是笑眯眯道“长高了,也长瘦了,当初你离开眉州时只比我高一指长,如今都比我高半个头。”

    “最近怎么样可还习惯”

    苏辙自是捡好消息说,最后更是道“您说您也是,为何没在

    信中说一声这样我也能提前出去接你”

    北宋时期官员休息多,像欧阳修那等重臣一年都有一百多天休息,像他这等低品级的小官儿,休息多且不说,还能与同僚调休。

    程氏笑而不语。

    她身后的常嬷嬷笑道“夫人这是想给你一个惊喜了”

    母子相聚,苏辙自是高兴不已。

    可他们高兴过后,却不免有些伤感起来,程氏放心不下不在身边的苏轼与苏八娘“你嫂嫂在接到六郎要去凤翔府的消息就已动身,早就已经到了,她是个稳妥的性子,有她陪着六郎我也能放心些。”

    “还有你八姐姐,如今又有了身孕,说是这一胎怀相不错,希望也是个听话的孩子。”

    苏辙陪在程氏身边说着话。

    当然,他也是极有眼力见的,略陪了程氏一会就回房。

    程氏与苏洵感情一向很好,想必他们夫妻两人也有不少话要说。

    翌日苏辙恰好休息,一大早去给程氏请安,程氏是个闲不住的性子,说想去去杏花楼看看“如今眉州的纱縠行都交给管事打理,我之所以来汴京一来是放心不下你们父子两人,二来想着如今你入朝为官,杏花楼里也有不少琐事需要打理,你哪里抽得开身”

    “正好我来汴京也能帮你打理这些琐事,等着史氏进门,这些事想必也不用我操心”

    提起小儿子的亲事,她满脸带笑。

    苏辙连声应是,正陪着程氏走到门口,就见着一个衣衫整齐干净的奴仆上前道“想必您就是苏大人了吧我们家大人有请”

    末了,他又添了一句“我们家大人是同知谏院司马光大人。”

    一旁的门房低声道“少爷,小的与他说了好几遍,说夫人昨日刚来汴京,今日您要留在家中陪夫人,可他说什么都不走”

    那奴仆笑了笑道“我们家大人几次相请,苏大人都避而不见,知道内情的清楚您有要事,不知道的还以为您这是瞧不上他了”

    这话说的就太严重了些

    苏辙神色未变“怎么会呢”

    他想了想,知道无论如何自己都是要走一趟的,便道“还请你回去转告司马大人一声,我晚些时候会登门拜访的。”

    至于现在,他则要先陪着程氏去杏花楼转转。

    上了马车后,程氏却是惴惴不安“八郎,那人口中的司马大人是谁我瞧见他听你说完这话一脸不敢相信,这位司马大人可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

    “你若有事,先去忙吧,不必管我”

    “要元宝带我去杏花楼看看,那也是一样的。”

    苏辙并未与他说起汴京与朝堂的龌龊,笑着道“不是什么要紧事,天大地大,什么事情都比不过陪您要紧”

    “爹爹今日可是有事若是没事,咱们今日中午就在杏花楼吃饭吧,杏花楼又添了好几道新菜,您应该会喜欢”

    他是浑然不在意的样子。

    一直等到他用过午饭,将程氏送回家,这才转身去了司马府。

    司马府比起欧阳府来更是气派,更是处处可见其底蕴,苏辙是一点不怵,登门道“在下秘书省校书郎前来拜见同知谏院司马大人”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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