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首群发出震天的咆哮，不顾一切地冲进水中，激起万重浪花，紧追不舍。
“该死的！我老头子都这把年纪了，还不肯放过我？”他边跑边咒骂，话语中夹杂着粗重的喘息，“我退休了！要吃新鲜的，我带你们去！别再跟着我！”
街道成了波涛汹涌的海洋，他在水中，无力与尸首对抗，只能疲于奔命。
岸上同样险恶，孤立无援，四周是无数黄金瞳的注视，不知何时会冒出更恐怖的敌人。
曾经的黑道霸主，蛇岐八家最后一位皇者，如今却如丧家之犬。
他的‘黑日’，那能吞噬一切的高危言灵，如今只能无力地燃烧自己。
岁月无情，器官衰竭，骨骼老化，即便龙血高贵，也仅是延长了他的痛苦。
终于，上杉越倚靠在烟囱旁，力竭声嘶，背上的名刀尽是裂痕，如同他此刻的命运。
‘黑日’熄灭，他的眼皮缓缓闭合，如同一盏即将熄灭的灯，似乎随时都会沉入永恒的黑暗。
卫星电话的铃声，打破了山间的寂静，突兀得如同夜空中划过的流星。
上杉越，这位面容苍老如古木的男子，眼眸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仿佛黑夜里唯一的光亮。
他接起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急切而不安：“上杉，你们那边的网络通讯怎么搞得？全日本成了信息孤岛，难道你们在秘密筹划什么？”
希尔伯特让昂热的声音，即使在焦急中，也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上杉越却只是淡淡一笑，那笑容里带着几分凄凉：“哈，昂热，你还记得我啊。我这边？我已经站在死亡的门坎上了。”
“别开玩笑了，我们现在——”昂热急促地想要辩解，却被上杉越无情地打断。
“我没有时间开玩笑，辉夜姬干的，那台蛇岐八家的人工智能，它比任何人都清楚如何让一个国家沉默。”
电话那头，昂热的沉默如同冰冷的墓碑，他终于意识到，这位老友的话里，没有一丝玩笑的成分。
上杉越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又一个时代要结束了，昂热，而我要先行一步了。”
沉默，长时间的沉默，昂热无法接受这个现实，又一个同年代的人，即将离他远去。
“天空之上，巨龙掠过，留下混乱的尾迹。人群中，混血种双眼被迫洞开，灵视的强光让他们痛苦不堪。尸首与死侍横行，这个国家已沦陷。”
上杉越笑声中带着凄凉：“他们都该死，包括我。”
“我这老东西，活该早点儿跟这个世界说再见。可我，却厚颜无耻地活到了现在。”
“神明的审判虽迟但到，祂来收走一切罪恶！”
“我，毫无怨言。”
昂热沉默着，心中遗憾未曾尝过上杉越的手艺。那老头的拉面，必定是个中滋味，独一无二。
昂热向来追逐顶尖，跑车、草坪、书房、咖啡，无一不是最好。
那碗拉面亦然，它承载的是一个时代的记忆，而非单纯的味道。
但这一切，终成遗憾。
因为，那老头，即将离世。
上杉越还在叙述，声音微弱却坚定。
那些深藏心底的话，终于在这生命的终章找到了出口。
那是心底最深处的痛，平日里不敢触碰，只有在阴雨绵绵之时，才会隐隐作痛。
“我曾是一国之皇，混血种的灵魂支柱，鼓舞他们投入那场战争。我沉溺于酒池肉林，夜夜春宵，日间则在各地振臂高呼，深信自己为正义而战。”
“直至那一日，母亲逝去的噩耗如雷贯耳。”
“我仍记得那一刻。战败的阴云密布，我还坐在那高高在上的王座上，鼓舞他们不要气馁，告诉他们这不是失败，我们还有希望。”
“但我的母亲，已经离我而去。”
“教堂的阶梯下，她咽下了最后一口气，眼中映出的是国旗下，军人们对无辜女孩们的暴行。”
“修女，怎能有结束生命的念头？可她却选择了这条不归路。”
“我终于明白了，我的罪行，已经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我的母亲，她在悲泣！在诅咒我！诅咒她亲生儿子的罪行！”
“我，就是这个战争背后的恶魔，是我，鼓舞了那些杀戮的兽性！！！”
“是我，是我害死了她……我还有什么脸面活在这世上？！”
“我不敢去死，昂热！我怕得要命！”
“我该如何面对她？面对那痛恨我的母亲？”
“我疯狂地劈开棺木，鞭挞那些军人尸体。我一把火烧了宫殿，手刃了那些女人。我把他们的遗产，烧成了灰烬！”
“但这又能挽回什么？回不来的，永远都回不来了。”
“我在恐惧中挣扎，我需要做点什么，来释放这恐惧！”
“因为，最该下地狱的，是我！是我啊！”
上杉越嘶声力竭，手中紧握的手机几乎要被他捏碎。
他突然笑了，笑容中满是疯狂。
“神的审判降临了，我们这些罪人，终将受到应有的惩罚。”
“你知道吗，老混蛋？我刚才做了什么？”
“我割开掌心，将血洒入水中。那些怪物，因为我的血，变得更加狂热。”
“我带着成群的尸首，逃离了城市，发了疯似的跑了两个小时。”
“现在，我终能去向她赎罪了。”
随着黑日的落幕，尸首和死侍一拥而上，将他团团包围，疯狂撕咬，仿佛要将他的罪恶，一块块吞入腹中。
上杉越的手指紧紧握着冰冷的手机，放弃了所有的抵抗。
“昂热，她还认得我吗？我是她儿子……吗？”
那辆尾号为001的路虎，像一道不可逾越的屏障，死死堵住了高速公路上唯一的逃生通道。
四周人群的喧哗声此起彼伏，而高架桥下，却是撕心裂肺的哭喊。他们想逃，但桥上的尸首群，早已封锁了一切生机。
源稚生带着人，死守在高架入口，枪声连成一片，却敌不过无尽的尸首。每一发子弹都像是无力的抗议，而怪物们，却像永无止境的潮水般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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