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17从陈玲的手里取回红色气球，把它放生。
鲜艳的红色气球一路飘向天空，直到到达某一高度后，砰的一声炸开。
小丑咧着的嘴恢复正常，站在0517的身后，阴沉地看着他们两人。
这时，陈玲才从恍惚的状态中清醒过来，她看看身边的0517，又看看周围，就像是一个梦游症患者从睡梦中醒来。
“需要帮助吗？”0517问。
“我……我妈妈不让我继续喂养流浪狗了……”
陈玲不小心把心里话说了出来，刚说完这些她就有些后悔，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对陌生人说这些。
“你就因为这件事情，哭得这么伤心？”
少女略微有点生气，面前这个人把自己的苦恼只当做一件小事来看待。
“就这件事？如果我不喂它们，它们该怎么活下去？你能想象，它们饥肠辘辘地去翻垃圾桶，现在天气这么热，如果翻到了腐烂的脏东西，吃坏了肚子，它们得多遭罪！或者，它们遇到坏人，坏人们打它们、踢它们、虐待它们！它们该怎么办！”
陈玲说的时候，带着一丝哭腔。
她突然就联想到了自己。
陈玲知道妈妈说的是气话，但她确实是把自己赶出了家门。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每次自己都要等妈妈消气后，低着头回去道歉，然后妈妈才允许自己回去。
她真的很想离开这个家，她真的不想再回这个家了，不想再这么忍气吞声。可是，自己就和那些流浪狗一样，没有别的去处，无家可归。
不能独立，就没有自由；没有钱，就必须忍气吞声。反抗没有结果，而自己又不愿意妥协，于是陈玲就掉入悲伤里，越陷越深。
陈玲越想越觉得窒息，越想越觉得呼吸不过来，泪水不争气地从眼睛里流出，鼻涕不受控制地缓缓落下。
她哽咽着，鼻子一阵悉悉索索，她三番两次地，想控制住自己那不争气的鼻涕和眼泪。
0517实在看不下去了，她鼻子下的水晶吊坠太过晃眼。
他从口袋里摸出几张皱皱巴巴的纸巾递给她。
陈玲又羞又难过，她真恨自己，怎么就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自己真是太没用了。一想到这，她就哭得更伤心了。她一把抓过纸巾放在手心，然后双手掩面，在喷泉旁痛哭流涕。
一直憋在心底的悲伤彻底释放，如同泄洪的水库，哭得又壮观又好看。
0517在一旁看呆了，他莫名的也觉得有点悲伤，但他不是真难过，他只是被现在这个场景传染的。
陈玲就算是哭，也哭得很好看。
在外漂泊了这么久，0517的内心早已麻木，他对这些猫猫狗狗的生死根本没放在心上。
当他看到陈玲这么在乎它们，他突然觉得这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
因为他想到，自己也不是天生就这么麻木的。
自己从小也是一遍遍地受挫，一遍遍地经历失落，一遍遍地陷入悲伤。大脑就像是启动了防御机制，开始让他变得麻木，开始变得对一切事物都感到无所谓。
迫于现实，他早早地明白了，在这个世上，得不到和事与愿违才是常态。
于是为了不让自己受伤，人就会开始变得麻木，开始失去那份敏感和执着。
这也是为什么有的人，平时明明过得枯燥乏味，一旦有了孩子，生活就突然像是打了鸡血一样，开始热血沸腾。
这是因为他们之前过的生活，实在是太过空洞乏味，根本提不起任何努力的想法。而孩子一出生，他们就有了努力的理由，平淡的生活终于有了起伏。
那么，对于这样的人来说，有一件值得牵挂的事，或者一个值得牵挂的人，就变得尤其珍贵。
0517也是这样。
他空洞麻木的心突然开始活络起来，就像是打了一剂强心剂，心脏重新恢复跳动。
他想帮助陈玲，去守护这份脆弱却珍贵的感情。
“这个简单，我花点钱，雇那群街边的流浪汉养着就好了。”
0517很快就想出了解决办法。
痛哭是有惯性的，一旦开始就很难停下。
陈玲努力地平息自己不受控制的抖动，过了好一阵子，才断断续续地说道：
“真……真的？你……你愿意花钱去养流浪狗？”
陈玲仔仔细细地擦去自己的眼泪和鼻涕，红着眼看向0517。
就是这一抬头，让0517的心砰砰乱跳，心头如遭撞击。
不是他在这一瞬间爱上了陈玲，而是他突然觉得自己这辈子没见过这么美的画面。
炎炎夏日，一个长相清冷的少女，和他一起坐在散发着薄薄水汽的喷泉旁边，哭得梨花带雨地抬起头问他，能不能实现他对她的承诺。
0517觉得这一刻，已经弥补了自己浪费的、死去多年的青春。
值了。
他难得地冲动一回，答应她，自己愿意把辛辛苦苦赚来的钱浪费在狗身上。
陈玲看着0517呆傻地点头，破涕为笑，但又觉得自己一会哭一会笑很丢脸，便连忙控制住自己的表情。
“我叫陈玲，你叫什么？”
“0517。”
“0517？怎么是数字，你没有名字吗？”
“就叫我0517吧。”
“也可以，那从今天起，我们就是朋友了。”
“好。”
少女站起身，亭亭玉立，她向0517伸出手。
0517在不远处一群青年羡慕嫉妒的目光下，握住了少女洁白无瑕的小手，上面温温热热，还有一点点的湿润，可能是手汗，也可能是泪水。
等等，好像还有点鼻涕。
“那么……我的朋友，我能不能去你家里住一晚？”
陈玲说出了她这辈子最大胆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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